第52節
程郁坐過去,告訴翟雁聲:“我準備回云城了?!?/br> 翟雁聲的目光看過來,而后他說:“待會兒給你訂機票。到江城以后讓趙銘譯去接你。之前你在云城住的房子也都在你名下,自己住也好,賣了也好,你隨意處置吧。還有些具體的事情也讓趙銘譯給你說吧?!?/br> 程郁連忙擺擺手,說:“不是,我回去之后還會回來?!钡f完,程郁又覺得這話容易讓人誤會,他又說:“回來以后,我會盡快搬出去,東西我正在收,住的地方也正在找?!?/br> 翟雁聲聽完,面色如常,他點點頭,說:“行?!?/br> 說完后翟雁聲再度拿起方才被他放下的文件,程郁知道這是一道無聲的逐客令,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離開了翟雁聲的房間。離開前程郁回望,翟雁聲和身后巨大落地窗外的山水融為一體,他看起來那么高遠,冷峻,觸不可及,他本該就是這樣,永遠高高在上,讓程郁不會觸及到。 第九十四章 程郁是坐最早一班飛機飛抵江城,他走得匆忙,什么也沒帶,抵達時天還蒙蒙亮,趙銘譯早早就在機場等著接他,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又把翟雁聲在云城的資產給程郁做了簡單說明。翟雁聲的意思是將這些盡數留給程郁,程郁說自己不要,趙銘譯一句話就把程郁堵回去了。 “這都是先生叮囑我跟您交待的事情,我只負責傳達,至于其他的,需要您跟先生去溝通?!?/br> 程郁便不說話了,再跟翟雁聲交涉也交涉不出什么,程郁總覺得拿人手短,他不想拿著翟雁聲的東西,顯得欠他的似的。但是翟雁聲說這是給程郁的補償,又會顯得程郁這幾年像是專程出來賣給翟雁聲的。 總之翟雁聲的東西不管以什么心態拿著都燙手,程郁沒法說服自己就這么收下??墒浅逃舨荒転殡y趙銘譯,只好勉強應下,想著過后再說這事該如何解決。眼前的事情千頭萬緒,相比而言翟雁聲給他的這些東西,倒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程郁抵達云城時正是清早,云城小巷子里支了許多小攤,他讓趙銘譯把他送到路口,自己走回工廠。因為魂不守舍,連續幾輛自行車都響著鈴從程郁身邊經過,堪堪擦著他的肩,車把上掛著的豆漿燙得程郁一個激靈。 云城和海城完全不同,至少海城的人騎車不會這么橫沖直撞,但云城許多人都會騎著車在狹窄逼仄的街巷里穿梭,夏天到了以后,廠區后巷比以往季節都要熱鬧,攤販眾多,沿街商鋪的生意也變好了。 巷子里有兩家網吧,另有一家臺球廳,清早正是這些店鋪生意冷清之時,有打了一整夜游戲的工人揉著眼睛從網吧里出來,手里還拎著工裝,這都是制造車間之類需要三班倒的車間工人,回去囫圇睡個覺,就要爬起來上班。 工人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人拎著早飯,有人剛剛晨跑回來,程郁混在這樣的人群里,漸漸找回一點歸屬感。他發覺自己其實也很容易屬于一個地方,只要能讓他不那么顛沛流離,他就會感恩戴德。 離上班的時間還早,程郁往宿舍樓的方向走,遠遠地看見幾個年輕女工成群結隊地走在一起,其中一個腳步踉踉蹌蹌,被其他幾個女工攙扶著才免于跌倒。 走得近了,程郁發現這是化驗科的幾個女工,其中有兩個是程郁認識的人,一個是李倩,一個是醉醺醺被架在臂彎里的宋皎月。李倩攙著宋皎月,抬頭時看見程郁,便叫了他一聲,程郁停下來,問李倩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李倩搖了搖頭,只笑了笑,說:“沒什么,好長時間沒見到你,給你打個招呼?!?/br> 程郁說:“不然我來扶著她吧,怎么喝成這樣了?” 程郁原本只是跟人寒暄時隨口一問,沒想到宋皎月聞言猛地抬起頭,她生得漂亮,又愛打扮,即便喝醉了也不覺得丑,只紅著眼睛紅著臉,顯得分外可憐。 宋皎月蓬松的長發亂糟糟地貼在臉上,混著她的眼淚,她猛得貼近程郁,逼問他:“你們是不是看我都像看笑話似的,還敢癡心妄想吳蔚然!” 聽到宋皎月提起吳蔚然,程郁心里心虛,后退一步,坑坑巴巴地說:“沒……沒有啊?!?/br> 宋皎月喝醉了,不管不顧地嚷嚷:“你別裝了!就算你不是,別人不是嗎?全廠有幾個人不知道我喜歡吳蔚然?結果他現在要跟人結婚了,還大張旗鼓地在云城擺酒!你們是不是都偷偷在心底里笑我!” 程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覺,只覺得自己在那一刻愣在原地,他像是被凍住了,動也動不了,頭腦一片空白,這消息太沖擊,程郁稍微想要思考,就覺得腦袋里面連帶著太陽xue都跟著發麻,什么都想不了。 李倩喊了程郁兩聲,程郁才回過神來,李倩說:“程郁,不好意思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喝醉了,情緒也不好,說的話不能當真的?!?/br> 程郁木然地點點頭,抬腿往前走,李倩一邊攙著宋皎月,一邊繼續開導程郁,說:“前幾天廠里就有消息說吳科長要結婚了,因為太突然了,所以沒什么人相信,有人說已經在江城辦過訂婚宴,還是沒人相信,昨天的時候才有人收到吳科長要在云城辦訂婚宴的消息,皎月聽到就有點……你跟吳科長關系不錯,皎月看到你就想到吳科長了,所以……” 程郁的聲音干澀無比,說:“我理解?!?/br> 他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又問李倩:“訂婚在哪里辦?” 李倩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你跟吳科長關系這么好,他沒有請你嗎?”看見程郁的神色,他好似一灘平靜的湖水,掩著絕望的巨浪,李倩連忙說:“不過訂婚嘛,應該只是叫家人親戚一起坐坐,聽說女方是云城臺之前的主持人,所以兩邊都……” 宋皎月聽不得關于戚曉寒的事情,聞言便聲色俱厲地嚷嚷:“李倩!你要是我姐們兒就別提那個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離宿舍樓近了,宋皎月還在嚷嚷,李倩跟同行的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捂住她的嘴,攙著她上樓,跟程郁在男女宿舍的分叉口前道別。程郁站在原地,望著自己宿舍的方向,心亂如麻。 程郁緩慢地上樓,打開了宿舍門。老舊的木質門板發出嘎吱一聲響,程郁許久沒有回過宿舍,一踏進門他就發現吳蔚然的宿舍空了,原本塞得滿滿當當的一間宿舍現在收拾得干干凈凈,四處空空蕩蕩,就好像吳蔚然來之前一樣。 程郁茫然地站在宿舍里,終于體會到當初翟雁聲將自己的東西從宿舍搬走時,吳蔚然會是一種什么心情。 程郁站了一會兒,突然覺得疲憊乏力,時間尚早,程郁茫然地坐在宿舍的沙發上,窗臺下的櫥柜里還剩一把掛面,程郁接了點水,給自己煮了碗清湯掛面。 曾經有許多次,他和吳蔚然就這么或潦草或隆重地在宿舍里吃過許多頓飯,清早時爐灶上熬得濃爛的白粥,在食堂吃過午飯后兩人并肩在水池底下洗鐵質的飯盒,晚飯時在鍋里溫著的從食堂帶回的饅頭,程郁對吳蔚然的感情好像就是這樣,沒什么轟轟烈烈的經過,無非就是在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里堆砌起來的信任、依賴和愛。 吳蔚然來得風風火火,他毫不客氣地闖入這間宿舍,選了一間房,離開時卻默不作聲,程郁不知吳蔚然是真的妥協還是權宜之計,他只是心里很亂,無論是什么,都讓程郁感到窒息。 程郁費了些功夫才知道吳蔚然今天在哪里舉辦訂婚宴,他打給翟雁筠,又拜托翟雁筠不露聲色地幫忙探聽一下情況,翟雁筠應下程郁的請求,又半安慰半開導似的跟程郁開玩笑,說是如果翟雁聲知道自己居然會幫程郁這個忙,回家可有自己好看的。 程郁在電話里客客氣氣地同翟雁筠說:“雁筠姐,謝謝你?!?/br> 翟雁筠笑起來,說:“跟我說這話不就見外了,我有私心的,你那邊如果不成,就回來,別自己鉆牛角尖了?!?/br> 程郁掛了電話,按照翟雁筠給的地址找過去,吳蔚然就在云城大酒店辦訂婚宴,程郁上一次來到這里還是翟雁聲來的時候。在云城這樣的地方,氣派恢弘的酒店并不是每天都有客人,但能在這樣的酒店里辦訂婚宴,已經足夠說明雙方的重視。 吳蔚然的訂婚宴就是這一天的主角,宴席請了兩桌客人,都是戚曉寒家里的親戚朋友,吳蔚然這邊只有他的父母和姑姑一家,兩桌人坐在大堂里,桌上菜肴精致,席間氣氛熱烈。 程郁站在酒店門外,隔著玻璃墻,能看見兩邊人站起來舉杯,言笑晏晏。戚曉寒站在吳蔚然身邊,坐在側位,并肩給主位的戚曉寒父母敬酒,他們二人看起來珠聯璧合,因是真的郎才女貌,畫面看起來也如此和諧,所有人好像都很滿意,除了程郁。 程郁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不可以接受吳蔚然跟別人在一起的,哪怕看到也會難以呼吸,好像是一場輪回報應,當初他怎么在翟雁聲和吳蔚然身邊兩頭搖擺,反復欺瞞吳蔚然的,今天就全數還在了他身上。 程郁不知道吳蔚然和戚曉寒會什么時候結婚,但是當吳蔚然身邊那個合法的身份是被戚曉寒這樣的人占據時,程郁居然無法表達任何反對。戚曉寒沒有任何地方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程郁。 報應不爽,一絲一毫也沒有減弱,程郁落荒而逃。 程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廠里,直接找上原料科的辦公室,氣喘吁吁地敲門進去,說:“我辭職?!?/br> 廠里每年都有無數要辭職的年輕工人,原料科的負責人是副科長馮廣樹,他戴著老花鏡抬眼看了看,見是程郁,原本還想開口譏諷他兩句,但是想了想工人間流傳的趙雯的事情,到底沒說什么,只例行公事一般問他是不是想好了。 程郁望著原料科辦公室外郁郁蔥蔥的樹,和樹木掩映間一間一間廢棄的廠房,恍惚間又想到暴雨中那個的親吻。 “想好了?!背逃粽f。 馮廣樹給程郁開了一份解除勞動合同證明,又說:“你一直沒來上班,所以跟財務那里也就沒什么要交接的了,東西收拾好就可以走了?!?/br> 程郁迫不及待地離開,他將手里的東西連帶著小小的手機卡一起撕碎扔在工廠路邊的垃圾桶里,坐上了去江城機場的車。 那就是他在云城的全部記憶了,最終證明,他什么也沒能留下。 第九十五章 吳蔚然和戚曉寒輪番敬酒又喝完酒后,下意識朝門前望了一眼,他心里總是不安定,但是訂婚宴沒完,父母就無法放心地把手機交給他,還他自由,怕他中途生變,聯系旁人帶著他跑了。 其實過后吳蔚然的父母也考慮過訂婚的穩妥性,訂婚畢竟不是結婚,但訂婚是戚曉寒提出來的,再加上現在戚曉寒對于吳蔚然一家而言是雪中送炭,再要求戚曉寒別的,總也得尊重女士的意見,不好再說什么,便提出既然短期內無法結婚,就把訂婚辦得隆重些,江城和云城都辦,也不能委屈了戚曉寒。 吳蔚然想要反對,不想這么大張旗鼓的,戚曉寒搶在吳蔚然前面應下來。私下時戚曉寒對吳蔚然說:“你現在不要想著反抗他們,你父母提出的意見你都盡量接受,順著他們來,才能讓他們盡快放你走?!?/br> 吳蔚然皺著眉點了點頭,又對戚曉寒說:“能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戚曉寒把手機拿給吳蔚然,吳蔚然想給程郁打個電話,輸入號碼,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行徑和當初翟雁聲的行徑一樣可恥,都是程郁無法接受的,對著電話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吳蔚然又把電話還給了戚曉寒。 吳蔚然想等自己完全脫離父母最近的控制、順利去到海城了,再去跟程郁詳細地說一說最近的情況,即便到時候程郁生氣、不接受,自己也有機會當面讓程郁好好撒氣。 但是吳蔚然沒想到程郁回到云城了,他不僅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吳蔚然訂婚的事情,還親眼看到了吳蔚然和戚曉寒并肩而立的樣子。 訂婚宴上,吳蔚然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他假做喝醉,暈暈乎乎站起身來往廁所去,去之前吳蔚然拍了拍戚曉寒,希望戚曉寒能明白。 戚曉寒果真懂了吳蔚然的意思,連忙起身,對席間的親戚道:“他喝醉了,我去看看?!?/br> 親戚們沒有生疑,紛紛打趣道:“這樣的酒量可不行啊,這只是訂婚,兩桌人就把咱們小吳給喝倒了,要是結婚,小吳得醉個四五輪呢!” 吳蔚然把這樣的調笑拋在后邊,躲在酒店的消防通道,看著戚曉寒追過來,戚曉寒走到他面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打個電話吧,就算什么都不說,報個平安也行?!逼輹院f完,來到消防通道外邊,替吳蔚然把這門。 吳蔚然拿著戚曉寒的手機,撥通了電話,卻傳來關機的聲音。吳蔚然核對了號碼,又播了一遍,仍然是關機。 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吳蔚然給程郁發短信:“程郁,我現在拿戚曉寒的手機給你發信息,我很快就能回到海城,等我?!?/br> 但是程郁不會收到這條信息了,他的手機卡已經斷成兩截,永遠留在工廠的垃圾桶里。 沒能聯系上程郁,吳蔚然心中的不安更甚,訂婚宴結束后吳蔚然就想要立刻回到海城,被吳蔚然的父母攔住了。周春榮想讓吳蔚然和戚曉寒回海城前再去家里多待幾天,好好放松一下。 其實這仍舊是不放心,想把時間線拉得長一些,戚曉寒只好對吳蔚然的父母說:“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我這回其實是請了假回來的,現在假期要結束了,我工作忙,還得回去上班,不能多待了?!?/br> 戚曉寒看了眼吳蔚然的方向,見他眼里都是焦慮,又說:“至于蔚然嘛,先前訂婚的時候,您二老不是還說這么倉促是虧待了我,我那時就說了,日后讓蔚然慢慢補給我,現在就可以開始補償我了,分隔兩地這么遠,我也惦記?!?/br> 戚曉寒說話笑盈盈的,說話時也緊挨著吳蔚然,看起來親密無間,但周春榮從中讀出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味道,這種感覺周春榮很熟悉,多年來她一直是這樣的行事作風,被說是雷厲風行?,F在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準兒媳比自己更強硬,不光強硬,她還能扮成一個笑面虎,讓人沒有立場拒絕。 周春榮突然開始想,貿然讓吳蔚然跟戚曉寒訂婚是不是一時著急上火昏了頭,日后這兩人真能過得好嗎,周春榮陷入沉思。 但戚曉寒一直笑著等待吳蔚然父母的回復,吳蔚然的父親率先點了頭,周春榮只好隨波逐流點頭應允。 吳蔚然終于能夠從父母身邊逃開,在去機場回海城的路上,吳蔚然感覺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直像是一場噩夢,現在這場夢終于要結束了。 登機前吳蔚然拿回自己的手機,他又給程郁撥了個電話,仍舊是關機,吳蔚然一直以來的惴惴不安終于變成巨大的惶恐,從父母身邊逃離的喜悅瞬間就被沖散了,他反復看著屏幕上程郁的電話號碼,手心漸漸浸出潮濕的汗。 戚曉寒在旁邊問他:“怎么回事,還沒打通電話嗎?” 吳蔚然點點頭,戚曉寒便安慰他:“你別著急,先登機,回海城再看是什么情況。他住哪兒你知道吧?!?/br> 吳蔚然混亂地點頭,又想到程郁先前笑盈盈地跟他計劃未來的事情,他說自己會盡快從翟家搬出來,吳蔚然茫然地閉上眼睛,心中一片混亂。 落地海城后戚曉寒就跟吳蔚然道別了,戚曉寒有工作要忙,分別前跟吳蔚然約好了下一次見面聊方案的時間,又讓吳蔚然趕緊先安頓下來。 “我住在員工宿舍,沒有租房,沒法收留你了,你得盡快找個落腳點,然后一切從長計議?!逼輹院f。 吳蔚然拖著行李箱站在人來人往的海城機場前,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和茫然。天色已晚,吳蔚然臨時找了一家旅館住下,他來海城時帶上了自己這幾年工作的存款,要吃要住,還有可能要成為創業的起步資金,要做的事情太多,關于夢想的建構總是宏大的,但那些瑣碎的小事和無法言說的心事,沒有任何人能替自己消化。 但一切的一切都能從長計議,唯有找到程郁這件事不行。幾次沒有聯系到程郁,吳蔚然不相信是客觀原因,只能是程郁出狀況了??墒浅逃裟艹鍪裁礌顩r,吳蔚然能想到的最大的狀況,就是程郁放棄他了。 · 程郁回到海城后準備搬出翟家,恰好那天翟雁聲沒有去公司,在家里看見他萎靡的精神,先打斷了程郁想要說的話,讓他回房間好好休息兩天,等精神頭好了再說。 程郁的精氣神像是被一把抽干了,在翟家那個屬于他的小房間里躺了兩天兩夜,不吃飯也不出門,翟雁聲曾經推開門看了一眼,見他倦怠地縮在床上閉著眼睛,便又出去了。 時至今日翟雁聲仍舊是惦念著程郁的,程郁過得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程郁完全不想留在他身邊,他也能看出來。 在程郁那間小宿舍里目睹的狀況是翟雁聲心底里過不去的一道坎,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程郁對他的厭惡是真的到了寧肯背叛他被當面拆穿,也不肯給彼此都留下一點溫情回憶的地步。翟雁聲不想跟程郁提起這件事,即便到了今天,程郁已經想要撕破臉皮,翟雁聲還是想留一份顏面。 翟雁聲從前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強人所難,他熱愛征服,征服一切不可能。但翟寧寧生病以后,翟雁聲覺得自己變了,他沒那么勢在必得了,翟寧寧是他半條命,他得守著這半條命。 所以翟雁聲看了程郁一眼,他什么也沒說,又關上了門。翟雁聲不想知道程郁和吳蔚然進展如何,他還沒那么寬宏大量,能做程郁的感情導師。 程郁躺了兩天,翟雁聲又砰砰敲門,程郁有氣無力地說:“進?!?/br> 翟雁聲把門開了個小縫,站在門口說:“明天寧寧要出院了,咱們一起接她出院?!?/br> 程郁緩慢地從床上坐起來,反應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等寧寧回來以后我就走了?!?/br> 翟雁聲嗯了一聲算作回答,又上下打量程郁一眼,說:“你把自己收拾收拾?!?/br> 程郁還算干凈體面地跟著翟雁聲一起去醫院接翟寧寧出院,好幾天沒見到程郁,翟寧寧的情緒又恢復了,雖然還是有些鬧脾氣,但不再那么激動。 程郁問翟寧寧:“要我抱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