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天下五岳,各有神靈,其中又以東方的泰山為尊。 故而東岳大帝在五岳神靈中地位最高,主世間一切生靈的生與死。嚴格來說,由五岳神靈管轄的陰間最高神——酆都大帝,是屈于五岳神靈之下的。 小徒弟若是和江域那老鬼結成連理,往后兩人福壽相依,再好不過。 趙迅昌心懷安慰,眼睛笑瞇成一條縫,說不定等自己死后,也能跟著小徒弟享享福,不必去投胎轉世。 雖然早就猜到江域身份不一般,但沒想到是這樣,短暫的錯愕后他回過神,蹙眉問道:“他身上的咒文,是東岳大帝所寫?” 夜游神雖然懼怕江域,卻也是他的腦殘粉,七號還沒來得及制止,十四號就迫不及待的嘰嘰喳喳道:“先生出生血海,天生就煞氣沖天,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老天降下雷電,想要抹殺他的存在。是東岳大帝替先生抗下天雷,并以善心引渡,讓先生由險些成魔步入鬼道修行?!?/br> 六號從十三懷里搶下全家桶,紙質的雞腿瞬間變成了冒著熱氣的真雞腿,他香噴噴的啃了一口,道:“今日白天陽世有異變,還有天雷降下。隨后就見先生渾身陰邪煞氣的回到地府,神色也不對……” 四號接話:“那天雷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老天爺又想趁機抹殺我們家先生,不過可惜,如今的先生今非昔比,老天爺頂多只能給他帶來一點皮rou懲罰,傷不到根基?!?/br> 七號忍無可忍,跳著腳暴怒喊道:“你們怎么什么都往外說!都給我住嘴!住嘴!” 一號茫然:“這可是先生的心上人,四舍五入就是未來的夫人,哪能說他是外人??!” “對,都是自己人?!逼溆嗍迦艘荒樧l責。 七號:“……”想哭! 第157章 寶貝,我們回家吧 十六個小矮子吵吵嚷嚷, 到最后竟然還打了起來。 趙迅昌頭都大了,好說歹說勸說不住,索性端著茶水坐到一邊看戲, 順帶抱起同樣湊過來看熱鬧的黃大仙,舒舒服服的擼起毛來。 陳嶺看了眼被院子里陰風陣陣嚇壞了的爹媽, 走過去溫聲安撫一陣, 抬手拍了拍德牧的屁股。 德牧沖主人嗷嗚一聲,威風凜凜的走近, 趁著夜游神們不注意, 突然一聲很兇惡的犬吠—— 前一秒還鬧哄哄的院子, 轉瞬鴉雀無聲。 陳嶺清了清嗓子,走過去彎下腰,好讓自己的視線與小矮子們的視線持平:“你們能帶我去找他嗎?” 話音一落, 德牧一反常態的咬住青年的衣擺,拼了命的往后面拽。 陳嶺拂了把狗頭,追問:“可以嗎?” 七號第一個反對:“抱歉, 不可以?!?/br> 幽冥地府豈能隨意讓人進出?要是被上頭知道了是他們干的,眼下的雞腿玩具沒了是小, 被丟去萬丈深淵關禁閉才是大。 十三號抱著全家桶, 眼巴巴的問:“都是自己人,當然可以?!?/br> 六號也持反對意見:“陰間陰氣重, 到處都是厲鬼,萬一你走丟了, 先生追責起來我們每人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br> 十二號小雞啄米似的用力點頭。 十號撇嘴:“我們十六個難道還看不住一個大活人?傳出去會被日游神笑死的!” “對!”四號說, “先生跟未來夫人分別大半天了,兩人一定萬分想念,把人領過去, 說不定先生一高興會給我們獎勵呢?!?/br> 七號:“我說不行就不行!” 五號:“呸,老大還沒說話呢?!?/br> 一號一臉為難,一邊是生死與共的老兄弟們,一邊是殷切望著自己的未來夫人,嘖,他第一次被這么多雙眼睛一起望著,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萬眾矚目,忍不住有點飄了。 他道:“那要不……” “汪——!”犬吠聲打斷了他的話。 德牧齜著牙,咬著陳嶺的衣服拼了命的往后拖,拖了半晌感覺沒效果,又改為去咬青年的褲腿。 陳嶺矮身揪住它后頸柔軟厚實的皮毛,仔細盯著它的眼睛看了會兒,確定狗還是那只傻狗,便抓著它的一只耳朵湊近了問:“是不是江域讓你阻止我的?” 德牧除了裝高冷就只會賣萌吸引主人的注意,演技爛得一逼,聽見這句話,它先是渾身一僵,隨即生硬的露出茫然的表情,歪著腦袋,一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的模樣。 陳嶺松開手,手指在毛茸茸的耳朵上順了順,“怎么,他在陰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嗎,這么害怕我去?!?/br> 聽見這話的趙迅昌立刻坐直了身體:“你真要去?” 陳嶺堅定地點頭,以往總是江域陪著他,護著他,這次就換他來吧。 他也可以給他一個肩膀,一個溫暖的擁抱,一個親密而繾綣的親吻。他一介凡人雖然做不了生死人rou白骨,但他能問一句疼不疼,江域若是疼,他就安慰他;若是不疼,他就給他吹吹,幫他擦拭傷口。 只要是他能做到的,無論事情大小,他都愿意去做。 陳嶺被師父的表情弄得有些忐忑:“怎么了?” 趙迅昌擺了擺手,倒沒什么意見,還指點道:“你是天生的靈體,不必靈魂出竅后再走陰,只要地府大門敞開,又有人引路,你可帶著rou身一起進入?!?/br> 陳嶺松了口氣:“謝謝師父?!?/br> 趙迅昌搖了搖頭,但還是去找來一根紅線,一頭系在陳嶺的右手中指上,“走陰有一定的危險性,尤其是遇到陰兵巡視,或是有大批亡魂被引入地府的時候,你須謹記,若是遇到危險立刻拉拽這根繩子,與繩子相連的鈴鐺一響,我會想辦法將你拉回來?!?/br> 被徹底忽視的七號:“我說了不準去!不準去!” 德牧越發拼命地咬住褲腳往后拖,嘴里還發出嗚嗚的可憐巴巴的聲音,試圖引起主人的注意。 陳嶺艱難邁出兩步后,精疲力盡,他蹲下,把大狗的腦袋托起來:“江域,我知道你能聽到?!?/br> 頓了頓,他垂下眼眸,興許是從外面吹來的微風亂了青年的語調,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我只是想來陪著你,地獄也好,深淵也罷,于我來說并不可怕。這句話我只問你一次,你是真的不想我去找你嗎?” 德牧眨了眨眼,眼神變得深邃專注,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化為烏有,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這個人。 它抬高鼻尖,濕漉漉的鼻頭在青年臉頰擦過,便再沒有動靜。 陳嶺也不著急,安心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德牧再次有了反應,它像是經過長長的糾結和權衡,最后伸出舌頭,低頭在青年手上舔了舔。 陳嶺的手腕上,那條看不見的姻緣線顯現出來。 趙迅昌一挑眉,得,自己還怕小徒弟丟了,想著綁根紅線當安全帶才放心,搞了半天是自己多慮了。 他道:“快走吧?!?/br> 陳嶺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線,轉頭跟父母告別,跟著那十五個小矮人往院外走去。 七號氣得在原地直跺腳,最后還是掛著一幅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跟了上去。 他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你們這樣是會受罰的!” 旁邊的二號指了指陳嶺:“弟弟,你沒看到夫人手上有姻緣線嗎?而且先生的地獄神犬也在帶路呢,你就別再比比了?!?/br> 地獄神犬亦步亦趨地跟在陳嶺旁邊,生怕把人搞丟了。 七號張了張嘴,不甘心的閉上嘴巴,過了會兒,他又煩躁道:“萬一到時候受罰,你們要替我多抗幾鞭子?!?/br> 走在他旁白的三四五號連連附和:“應該的應該的?!?/br> 陳嶺跟著小朋友們一直往前走,在路過昱和山山腳時,瞅見前面來了一輛車。 吳偉偉開了遠光燈,將山路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連忙加速,停車,推開門跳了下去:“陳哥,這大半夜的你去哪兒?我送你?” 陳嶺看了眼面前的人。 經歷過藍湖村的惡戰,吳偉偉身上掛了不少傷,臉頰、眉骨、肩頭上到處都是細小的口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死尸抓的。 他搖了搖頭,抬手在吳偉偉胳膊那條長長的口子上畫了個止血咒,“不用送,我自己去就行?;厝ズ笞寧煾附o你喝點符水,驅驅體內的尸氣?!?/br> 沒被關心的時候,吳偉偉還能繃得住,安慰自己是個爺們兒就別喊疼。 如今被陳哥輕言細語的一關心,死尸撲上來時的恐慌,奮力與邪祟搏斗的惶恐,受傷后希望有人關心的脆弱,全都在這一刻顯露出來。 他悶悶的嗯了一聲,忍不住又問:“真的不用送嗎?” 陳嶺指了指周遭:“不用,有人跟我一起走?!?/br> 吳偉偉瞥了眼他陳哥周圍,空蕩蕩的,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莫名感覺下身附近涼嗖嗖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繞著他轉圈似的。 陳嶺瞪了眼笑嘻嘻圍著吳偉偉跑的十六號,“不準惡作??!” 十六委屈的扁扁嘴,回到小部隊跟伙伴們手挽手,眼睛卻盯著吳偉偉的臉,見他表情越發戰戰兢兢,十六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陳嶺:“……” 吳偉偉摸不準分開的這大半天他陳哥又去哪兒交了可怕的新朋友,清了清嗓子,依依不舍的往車門方向邁了一步:“陳哥,那我先回去了?!?/br> 陳嶺對他那副想要求安慰,卻又不好意思表露的樣子忍俊不禁,往前一步從身后把人抱?。骸敖裉焓遣皇菄槈牧??” “其實……也還好?!眳莻ナ軐櫲趔@,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被人這樣詢問是什么時候了。 陳嶺緊了緊胳膊,掌心按在吳偉偉的后腦上,像是父親寵兒子那樣揉了兩下:“乖,事情都過去了?!?/br> 吳偉偉心里怪怪的,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歸結到底大概是他陳哥的語氣太慈祥? 他狠狠打了個顫,忙說:“陳哥,你有急事的話就先走吧?!?/br> 陳嶺占便宜占夠了,心情不錯,松開吳偉偉,“等我把你江哥帶回來?!?/br> 吳偉偉這才注意到,這么晚了陳哥居然是一個人帶著一群鬼出門,身邊還有一條顯了形的德牧,而這其中并沒有江域的身影。 白日里黑云匯集,雷電連綿不斷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吳偉偉意識到什么,開口想問,卻在最后關頭機警的止住話。 直覺告訴他,江域出事了。 不敢再耽擱陳嶺的時間,吳偉偉推著人往前走,催促道:“不是有事情要辦嗎,快走快走?!?/br> 心里卻十分疑惑,如果是要去救人,陳哥怎么不開車或者叫車,反而選擇步行。 回到小院問了趙迅昌才知道,原來陳嶺要走的不是陽間路,而是幽冥道。 吳偉偉望了眼關上的院門,走過去將其敞開,定定的看著外面漆黑的山路:“回家的門要一直為他們開著?!?/br> 趙迅昌招呼陳家夫妻去陳嶺的房間休息,回頭沖吳偉偉招手道:“去睡吧,他們倆啊會平安回來的?!?/br> 陳嶺在夜游神的簇擁下,沿著山路一直走。 他知道,腳下的路已經與白日里蜿蜒的山路截然不同,踩上去還是有種踏實的感覺,但周遭的景物卻變得朦朧。 除了路,其余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面紗。 很快,就連腳下的路也起了變化,霧靄叢生,裊繞在四周。 陳嶺漸漸感覺,那些圍在周圍的夜游神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低頭一看,果然,小朋友們的表情一個賽一個的冷酷。 “快到了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