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傅陵抬眸:“夫子可別想拐我回去。我當初可是真心實意辭官的?!?/br> “你這話敢不敢在今上跟前說?”宋矜只笑。 “我敢說,只怕他不信?!?/br> 傅陵眼神微冷,語氣又正經五分,“夫子,我當真不愿回去了。如今尚丟不開手,待一兩年后……” “隨你?!?/br> 他話未說完,宋矜接口打斷,又飲口茶:“我是你夫子,又不是你親爹。你愛干什么干什么,我有正經兒子,三個呢,沒功夫管你的閑事?!?/br> 傅陵一頓,只笑笑。 只是他這笑意尚未漫入眼底,便聽得宋矜調笑:“不過,傅相想留下抱美人,指不定還沒得抱呢。你家小美人對你動心了嗎?” 傅相一頓,抬腳就走。 留下宋矜十級嘲諷:“再追不到人,記得來找你夫子,不收你錢……” 傅陵眸色陰沉地回家。 夫子越來越八卦了。 舊京事不忙嗎? 還真不忙。 如今四海升平,舊京更是富庶安定,宋府尹一天天閑得,恨不得實時聽取傅相追美人的進度解悶。 再說了,這哪能叫八卦。 自家學生好不容易行了,不看著真的行了,哪能放心。 宋矜一腔關懷的好意,傅陵反正沒瞧出來。 被嘲諷進度慢的傅鴿子有一點點不開心。 吳叔只憂愁,近來數次見宋夫子,大公子都不大高興。 待會兒得先退下,讓蘇老板與大公子好好說會兒話。 吳叔正如此打算,一進后院門,卻發覺蘇老板正與旁人說話。 近日天色暗,花廳中的點點燈火,都染著濕漉漉的水汽。 大雨傾盆,吳叔自廊下行近幾步,只瞧見蘇遙將手放在桌上,旁邊放著一小盒子藥膏,正與許澤說笑。 許澤眸光切切:“……染風寒的人多,我也不大舒坦,怕過給你病氣,也沒敢來。若不是今日去濟仁堂抓藥,聽那小廝說起,我還不知道?!?/br> 蘇遙只溫和笑笑:“不大要緊,已經好了?!?/br> “那人說這藥膏專來除疤,可見劃得不淺?!?/br> 許澤深深蹙眉,卻又頓一下,才開口:“……蘇老板,方便讓我看一眼么?我給你用點這藥膏?!?/br> 吳叔瞬間一驚,慌忙瞥一眼傅陵。 傅陵的面色比黑沉沉的天色還黑。 他剛要上前打斷,后院卻又門響。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并急匆匆的腳步:“……今日已看完診了……是風寒多來著,濟仁堂太忙……齊伯您不用送了,我去花廳瞧一眼。早知道我就早該來,這都幾天了……” 白憫匆匆忙忙地走來,一眼便撞見立在廊下的傅陵。 他微微蹙眉,然順著傅陵目光瞧向花廳內。 許澤正要托起蘇遙的手,忽然察覺兩道殺人的目光望過來。 他不由抬頭。 第46章 風雨(四)剝堅果 今兒這雨是越下越大,絲毫不見要停的意思。 蘇遙望一眼黑沉沉的天色,又望一眼花廳中的三只。 一個比一個臉黑。 最黑的還是傅鴿子,感覺戳一下就會滴水了。 不是,這不還一句話沒說么? 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你們是背著我打過好幾架了嗎,一見面就這樣? 蘇遙方才正與許澤說話,大約是劉掌柜的小廝去濟仁堂問祛疤的藥膏,碰巧被許澤聽見了,他便捎來一盒,又想幫蘇遙上點藥。 話也就剛說到此處,另外兩只帶著一身的水汽就進來了。 蘇遙頓一下。 不是很像帶著一身水汽。 是帶著一肚子火氣。 除了他們背著自己打過架以外,蘇遙也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能一見面就這個表情。 或者……互相欠錢沒還? 蘇遙一臉迷惑中,這邊兩只已經氣勢磅礴地坐下了。 很好。 要不是你們仨都這個表情,咱們正好搓一桌麻將,反正下雨天也沒生意…… 蘇遙看一圈,只能先笑笑:“今兒是巧了,竟這么多人。勞煩吳叔與齊伯說一聲,先上些茶點來?!?/br> 吳叔應一聲。 許澤稍有疑惑,正微微蹙眉,卻聽得白憫似笑非笑地開口:“我與許先生診治多日,竟剛剛知道,許先生還與蘇老板認識?!?/br> 許澤靜靜望過去,微笑:“多謝白大夫診治。我與蘇老板一向認識,我便是蘇老板家的話本先生?!?/br> 這句“蘇老板家的”,白憫怎么聽怎么不順耳。 話本先生還論誰家的呢。 白憫頓一下,笑笑:“那卻是巧。我也正是蘇老板的大夫?!?/br> 他微微咬重“蘇老板的”幾個字,卻發覺許澤彎彎眉眼。 許澤笑道:“白大夫這么說,也不大妥當。您平日忙,也不單是蘇老板一人的大夫,但我,卻是蘇老板這獨一家的話本先生?!?/br> 白憫暗怒。 又來了。 又是這種,把陳述事實說出火藥味的語氣。 這是個什么本事? 蘇遙原本以為,只有謝夫子和傅鴿子會這么說話。 沒想到你們都會。 為你們喝彩。 這個說話方式蘇遙不會,于是蘇遙掛著客氣的職業假笑,開始嗑瓜子。 你們聊,我插不上話……我先吃點。 吳叔方才端來一桌子茶點,白憫倒杯茶,微微壓了壓火氣。 許澤方才便覺得奇怪:“蘇老板家……為何傅先生會在?” 白憫放下杯盞,勾起嘴角:“看來許先生尚不知曉。傅先生說,自家的房子不知為何突然塌了,來蘇老板處暫住?!?/br> 許澤驟然蹙起眉頭。 他深深地瞧傅陵一眼,又望向蘇遙,甚為警覺:“住多久了?” 這……又是這個宛如捉jian的語氣。 他是住我家里,又不是住我床上,你們一個兩個的,至于嗎? 白憫于對面臉色陰沉地飲口茶:“也得有一個月了吧?!?/br> 許澤眼眸猛然一沉。 與白憫一起,兩道銳利的目光同時盯向傅陵。 傅鴿子慢條斯理地剝著松子,眼皮不抬。 蘇遙正專心地低頭吃綠豆糕。 許澤正抬手給他倒杯茶,白憫已推過來:“美人小心燙?!?/br> 桌上一共八個杯子,白憫方才倒上倆。 許澤暗火。 白憫回以得意的微笑。 正將瓷盞推近些,眼前忽伸來一手,直接伸到蘇遙跟前,放下一把松子。 傅陵微微一笑:“慢點吃,待會兒再喝茶?!?/br> 又揚起嘴角:“前日我便瞧著,孫氏食鋪的炒貨很對你胃口。且多吃點,一盞茶就喝飽了,反耽誤你吃東西?!?/br> 這話。 這語氣。 白憫霎時蹙眉。 雨聲嘩啦嘩啦,傅陵又好整以暇地剝起糖炒栗子來。 白憫與許澤對視一眼。 飛快地一人抓上一把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