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顧宴斜睨了他一眼,手拿過外袍,淡淡道:“把舌頭捋直了說?!?/br> 陳三喘著粗氣:“戶部尚書家的三公子來賭坊玩,贏了一上午,沈星看不上眼,非要跟他賭一場,這可倒好,三公子把贏的都輸出去了還倒賠五百兩。三公子說沈星出千,兩個人吵起來了,后來查出來沈星確實出千,三公子找人把他爆打了一頓,不成人樣了都?!?/br> 顧宴微抬眉,問道:“死了?殘了?” 陳三想了想,如實道:“肋骨斷了兩根,門牙碎了五顆,臉上都是血,算沒了半條命,劉三不讓把人帶走醫治,在賭坊鬧呢?!?/br> “哦?!鳖櫻缣虼?,眼底漸漸浮現笑意:“既如此,找人去通知沈大人?!?/br> 陳三詫異:“哥,咱們不出面嗎?” 顧宴俯身穿上鞋,隨后站起來系腰帶,皺眉道:“出什么面,跟咱們有關系?著急的是沈崇荇,沈星又不是我兒子?!?/br> 他收拾好了朝外走,似是想到了什么,饒有興致問:“一起吃點?沈謠做飯還挺好吃的?!?/br> 陳三肩膀一抖:“吃?!?/br> 早飯是牛rou包,配著槐花小粥,兩碟小醬菜。 rou包餡大皮薄,沈謠蒸的很松軟,一口咬下去滿是濃郁的汁水。 陳三跑了一路,餓了,吃了七八個包子,還打算拿的時候被顧宴拿筷子敲打下,他斜了他一眼:“再吃收費?!?/br> 陳三這才反應過來,籠屜里就剩下一個rou包了,對面的小夫人好像一直在低頭喝粥。 他憨憨的笑了兩聲,把碗里的粥喝了個干凈。 “真香啊……嫂子,你手藝太好了,怪不得我哥報春樓都不想去?!?/br> 沈謠抬頭沖他笑笑,眉眼彎彎:“不知道你來,下次我多包一些?!?/br> 顧宴脊背挺的直直的,狹長的眸里亮著光,仿佛有些驕傲的意味。 與此同時,沈府里亂成了一鍋粥。 柳小娘跪在沈崇荇面前,聲淚俱下,嘶喊道:“主君,你得救救星哥啊,他才十五啊,被打成那樣,再不去救他,他該死了??!” 沈崇荇臉色煩躁,他俯身拉起柳小娘,聲音憤懣:“那個不成器的混賬,我看打死也不為過!” 作者有話要說: 報春樓。 陳三撇嘴:哥,又給嫂子帶小零嘴???我也想吃。 男主:娘們唧唧的,跟女孩子搶吃的?轉頭看向沈謠:謠謠乖,奶油酥趁熱吃,一塊都別給陳三留。 第二天,沈謠捂臉:顧宴,我牙疼…… 男主:…… 第18章 求 柳小娘哭的喘不上氣一聽這話,撲倒沈崇荇懷里哀嚎:“我的孩子,你救救我的孩子啊。他可是咱們沈家唯一的根啊?!?/br> 一旁盛氏滿臉看不上,她嘲諷道:“柳氏,少仗著生了男丁就有恃無恐,星哥只會賭錢敗壞家風,這不成器的還不如姑娘來的省心?!?/br> 她滿臉看不上:“扶不起的阿斗?!?/br> “你!”柳小娘美眸怒睜,她扶著沈崇荇的胳膊,氣得身子直顫,她咬唇繼續沖沈崇荇哭:“主君,大娘子一直就看不上奴婢生了星哥兒,沒養育過男孩自然不能體會其中的辛苦,大娘子她,她這是妒忌??!” 盛氏指著柳小娘,氣得身子起伏:“你這是跟當家主母說話的態度么?你看看這家里,到底誰是星哥的嫡母,你個賤.婢算個什么東西敢在這告狀,別說我沒生養男孩,就是生養了,也照樣比你教的有出息!” “行了,都閉嘴?!鄙虺畿衾夏樐?,煩心的很。 劉三是何許人物,劉尚書最小的嫡親兒子,平日里寶貝的跟個什么似的,自小寵溺長大,汴京城里獨一份的紈绔。 星哥被打的只剩半條命,可他畢竟也出千當眾戲耍了劉三。官大一級壓死人,那尚書府不知比他沈府高出多少個官階,他這點薄面,當個鞋墊子都不夠。 可星哥畢竟是他的孩子,難道如今真的要他去求顧宴么? 沈崇荇重重的嘆了口氣,他之前那樣對沈謠,顧宴都看在眼里,這事兒怕是不會那么好收場??蛇@消息他知道了,王府那邊必定知道,顧宴沒有動作就是在等著他主動上門呢。 沈崇荇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去一趟,哎,孽子啊…… 王府內,顧宴在床邊看書,沈謠趴在她那塊小菜地里盯著眼前的柿子秧看,表情嚴肅。 她的柿子都已經長的差不多了,可總是三天兩頭少幾個,起初她以為顧宴吃了,可他不愛吃酸的,自然也不能吃。 沈謠想了半天,想起早上她從廚房出來,院子里飛過幾只鳥,應該是那鳥偷吃的。 她垂著個小腦袋嘆了口氣,撥弄著碧綠的秧苗,有些心疼。 大門沒鎖,沈崇荇下了轎直接走進院里。 沈謠察覺到有腳步聲,還以為是顧宴可在轉身后小臉霎時白了一片。 她站起身,警戒的看了沈崇荇一眼,隨后小步朝屋里跑去。 屋里的顧宴自然也看見這一幕,他走到花廳把沈謠護在身后,低聲哄道:“別怕?!?/br> 沈崇荇進來時見沈謠一直躲著他,便猜想他這個女兒是不肯原諒他了。她不原諒,顧宴更不會有好臉對他,惴惴不安的心不禁又亂了一分。 顧宴坐在椅子上,長腿隨意屈著,狹長的鳳眸漫不經心掃視著沈崇荇,頗有意味道:“稀客啊?!?/br> 沈崇荇想到沈星還被堵在賭坊里不讓送醫,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幾歲一般,他聲音滿是疲憊:“世子,還請您伸以援手救我兒性命?!?/br> 顧宴半掀著眼簾,饒有興致的明知故問:“你兒子怎么了?” 沈崇荇面色一滯,抬手指他:“你!” 他這是故意的,故意等著自己來求他的! 沈崇荇心中怒火燃燒,又不敢蔓延到顧宴,他頓時勢頭轉向沈謠:“沈謠,我也算養你一場,家里替你覓得夫婿難道就是來針對你父親的么?” 沈謠定定的看著他,心下一片冰涼。 沈崇荇以為她怕了,知錯了,腰板頓時硬了不少,他得意洋洋道:“要想還認我這個父親,你的名字還在我沈家族譜里,就快幫我勸勸世子,把你弟弟救出來,這樣大家都好看,你聽明白了么?” 沈謠身子微微晃了晃,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冰冷刺骨。 事到如今,父親仍然把她當做一枚棋子,可用的時候頤指氣使,不可用的時候就推出去擋刀。 沈崇荇見兩人都不說話,心里越發有譜了,也不像剛來時心神亂顫,看來他這個女兒還是不禁事啊。 顧宴捏了捏沈謠嬌嫩的掌心,語氣平靜:“你心里想什么,就說出來?!?/br> 沈謠喉嚨微動,唇瓣微張了張,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不復從前的嬌弱,反而擲地有聲:“女兒的名字早已進了宗室玉碟,父親還想要以此挾女兒么?” 她只覺得渾身都涼的徹骨,看向沈崇荇的眼神布滿了冷漠:“父親曾說過,不如讓我和小娘一起死了。在父親心里,沈謠已經死了,那么您今日又來求的是誰呢?” 沈崇荇怒不可遏:“你!” 他見沈謠面色淡漠,顯然是傷了心的,便又換了副臉色,賠著笑道:“謠兒,你看爹一把年紀了,眼看著你們都出息了,那不能就讓你弟弟一個人過不好啊,是不是?你也是爹的孩子,從前的事兒是爹不對,你就原諒爹好不?” 沈謠不再看他,垂眼低低道:“世子,我不原諒?!?/br> 顧宴輕笑,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桌面:“聽見了么,我妻子不原諒。沈星是死是活自己想辦法?!?/br> 沈崇荇身子僵住,不可置信的看著沈謠。半晌,他悲憤大嚎一聲:“你難道非要你親爹下跪你才肯原諒么?” 沈謠不說話,顧宴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未加阻攔,似是在考驗他,沈崇荇老臉一僵,一時半會兒還收不了場。半晌,他咬咬牙,竟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悲憾:“求世子救我孩兒一命!” 沈謠以手掩面,驚詫的看著他,心中反而更加悲涼,能為了沈星做到這份上,可能這便是親生父子吧。 顧宴這回笑了,敲桌子的手一停,瞇著眼問:“是誠心的?” 沈崇荇見他終于肯接茬,連連點頭。 顧宴“嗯”了聲,沖外面吩咐道:“陳三,去趟賭坊,把沈家公子帶出來?!?/br> 沈崇荇面色大喜。 陳□□問:“哥,那劉家不同意怎么辦?” 顧宴稍思索了下,沉聲道:“廢了沈星一截指骨?!?/br> “什么?”沈崇荇大驚失色的看著顧宴,喃喃道:“世子,不可啊,不可廢手指啊?!?/br> 顧宴目光凌厲斜過去,沈崇荇頓時閉嘴。 廢就廢吧,總比人死了強。這樣也好,孽子以后不用出去闖禍了。 沈崇荇隨著陳三出去,后面突然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沈大人,你要知道,你兒子是在替你贖罪。若你肯對我妻子好些,你兒子本不需要斷手的?!?/br> 沈崇荇喉嚨哽塞,艱難的轉過身,顧宴就靜靜的坐在桌前,面帶諷意,不可一世的樣子跟從前一般無二。 他忘了,顧宴就算是條盤著的龍,那也是龍??!他本來就是這汴京城里獨一份的喜怒無常,暴戾嗜血的人。是他輕視了,錯把老虎當病貓。 沈崇荇緊了緊袖下的拳頭。 給他等著。 他們走后,屋里頓時安靜下來,顧宴轉頭看沈謠,卻發現她身子不住顫著,手捂著嘴干嘔出聲。 顧宴有些后悔,沈謠年紀小,讓她經歷這些難為她了。 這屋子里還殘存著沈崇荇來過的痕跡,顧宴撫了撫她的背,意在轉移她注意力,慢悠悠道:“前兒你給我做的衣裳還得再改改,你去趟吧,晚些我去接你,咱們去報春樓吃飯?!?/br> 讓她散散心應該就好多了。 沈謠手撫著胸脯,順了順,點點頭:“好?!?/br> 沈謠抱著顧宴的衣裳出門,一路上她都在想沈崇荇卑劣的嘴臉,心中不免又犯起了嘔吐之意,心神恍惚間,成衣鋪子已經到了。 沈謠心思不在這上邊,匆匆跟李掌柜交代了下,便坐在外面凳子上等著??伤龥]看見李記不懷好意,上下打量的眼神。 不多時,里間傳來李記的聲音:“娘子,這衣裳有點問題,你還是進來看下吧?!?/br> 此時街上人丁稀薄,鋪子里也沒有客人。沈謠覺得不妥,她淡淡道:“您看著改吧?!?/br> 李記見她不上鉤,急得團團轉,半晌,他“哎呦”一聲:“姑娘,這……這衣裳!” “衣裳怎么了?”沈謠蹙眉問。 可里邊久久沒傳來動靜。 沈謠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走進去看。 里間是李記素日睡覺的寢屋,一個屏風,后邊有個木桶,再就是一張床和一個桌子,桌上有個花瓶,色樣老舊。 李記拿著顧宴那套墨色的長袍,皺眉道:“娘子,這里的尺寸不對,你再想想你夫君的尺碼,我出去拿個尺子咱們再確認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