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娘娘……” “本宮不管!”想起前塵往事,再思及眼下情形,惠妃的雙眼憋得通紅,不等太醫將到了嘴邊的勸說宣之于口就打了個正斷,無視掉寢殿內不絕傳出的凄厲叫聲冷冷拋下一句,“本宮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讓這個孩子先一步出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內的孕婦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只盼著孩子能快點平安出世,而屋外的女人們亦是一個比一個緊揪著心,除了別有所圖的德妃都在期盼著皇長孫的尊榮千萬不要旁落到對方陣營,而與此同時,齊聚在寧壽宮中的其他宮妃,以及端坐在主位上的太后也同樣心系于此—— “這都三個多月時辰了,怎么阿哥所里還沒有消息?” “這……” 太后倒是不比這些個女人有那么多的心思,橫豎誰占了皇長孫的名分對她都沒有什么妨礙,便是一心只有著對重孫輩的期待,以及喜上加喜的興奮,一張臉上滿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笑意,說不了兩句就往門口處張望,好像多看幾眼就能把消息給盼來一樣,殿中女人各懷心思,惠榮德宜四妃里頭其中兩個都在阿哥所守著,榮妃也是即將要做瑪嬤的人,宜妃亦是早就選定了立場,誰也不會上趕著來接話討嫌,位分低的就是埋著頭不做聲,只能是在這上頭沒半分經驗的佟佳氏略帶尷尬的接過話頭。 “以往聽額娘說這女人家家生孩子至少也得折騰個小半天,大福晉和四福晉都是有福氣的,先前聽著太醫來回話也都沒有什么妨礙,想來是好事多磨罷了?!?/br> “理倒是這么個理兒,可是……” “娘娘,娘娘!” 太后倒也不是真想聽旁人說出個什么所以然,只是這人年紀大了總是盼著香火鼎盛,一方面希望喜上加喜,一方面又擔心生下來都是女兒白歡喜一場,便是多多少少有些糾結,而正這么想著準備接話卻是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動靜,惹得殿中眾人頓時齊齊抬頭望去,可仔細一瞧卻發現不過是太子身邊的近侍—— “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金安萬福,方才前頭傳來主子爺的好消息了,說是葛爾丹死了!” “什么?!” 這宮里頭忌諱最是多,比如這死字便是不能夠隨便說的,可是眼下里卻是沒人會去計較這一點,反應慢的只覺得這鬧了好幾年的仗總算是到頭了,或是最多想到這回阿哥們封賞可算是多了看透,可反應快的卻是立馬想到了若是哪家的孩子能夠先一步沾上這份潑天的喜氣,再加上那皇長孫的尊榮可就真真是這孫輩里頭的頭一人了,而這一回老天爺似乎是賣關子賣夠了,沒等眾人相互交換完眼色就又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甚至還沒等看清來人的模樣兒就只聽到門口處傳來一句—— “生了,生了,是個小阿哥呢!” 第37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生了生了,是個阿哥呢!” “真的?好好好,這可是好極了!” 對于太后而言,甭管是大福晉還是舒蘭生下阿哥都沒有什么妨礙,只要是阿哥只要是重孫她便足夠開懷了,只是她不急卻多得是人來著急,便是只聽她這話音才落。底下人亦是還沒來得及湊趣兒,就只見宜妃眼中略帶急色的飛快的接過了話頭—— “瞧您高興得?還不知道是都得了阿哥還是一男一女湊了個好字兒哪,不過怎的這回話也不知道回個全兒,倒是叫咱們怎么備禮才好?” “實是奴才疏忽了,回宜妃娘娘的話,這是四福晉得了小阿哥,不過奴才往這邊來的時候聽著大福晉那兒也有了動靜,聽著底下人的話頭似乎也是得了個小阿哥,真真可謂是一門雙喜,喜上加喜了呢!” 對于宜妃而言,雖說這無論是誰生下阿哥都不是她的孫子,除了個皇子庶母的名頭總得添添趣之外,實際上可以說是沒有半毛錢關系,可是自打之前九福晉的事兒等于讓她站明了立場之后,她和惠妃之間的機鋒卻是越來越明顯了起來,如此之下,她自然不愿意大福晉白白的得了這個風光,讓惠妃連帶著沾光,而前來回話的是被分到舒蘭處的內務府掌事嬤嬤,在宮里這么多年可謂是該見的場面都見過了,該揣度的人心也都是能揣度出個十之八/九,回起話來自然是不怵,而當然的,這會讓也沒人會去計較她之前的含糊其辭,只飛快的抓住了其中最關鍵的幾個字…… 這么說,倒是讓小的得了先機占了皇長孫的尊榮了? “瞧哀家怎么說的?這丫頭果不其然是個有福氣的不是?賞,都有賞!” 眾妃嬪心思皆是轉得飛快,可面上卻都是一片和樂,而宜妃則是在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氣,只有端坐在主位上的太后笑得最為真心,大手一揮便是連連叫賞,而這一頭人多心思也多,另一頭身為當事人的舒蘭屋子里卻是一片歡聲笑語,嬤嬤丫頭們皆是一個比一個笑得喜氣,伴隨著那嬰孩充滿生機的啼哭聲,叫人看著極為溫馨和舒心—— “主子,您瞧小主子,長得可是像極了您和爺呢!” 或許是那碗參湯讓她補足了體力,亦或是弘暉的緣故讓她有了更強的動力,從正式開始生產舒蘭就一掃之前的疲累鼓足了勁兒,直到眼下折騰完好兩個時辰也依然是精神奕奕,任著李嬤嬤給她擦了身又換去早被汗浸濕的衣服,便只見她一刻都等不及的直接伸開了手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這小小的嬰孩,眼角眉梢都帶著說不盡的笑意,又隱隱有些濕潤。 “才生出來這么小小的人兒哪里就看得出長相了,長得再好看也比不得身子康健平平安安,橫豎不管生的什么模樣兒,當額娘的都瞧著覺得歡喜不是?” “你這話說得不錯可也不盡然,咱們家小主子雖然不足月就出生了,可是原本就是個有福的您又將養得好,方才太醫可是說得比起有些足了月的孩子瞧著還要顯得有力哪,再者,這尋常剛剛生出來的孩子小臉都皺得跟只小猴子一樣,哪里又有咱們家小主子這股子福氣樣兒,呀,您看,小主子笑了呢!” 方嬤嬤這話原本是說來湊趣,自家孩子自家知的舒蘭也就這么一聽,可是說著說著卻是只聽到懷中小小的人兒哼唧了一聲,低頭一看竟是真跟方嬤嬤所說的一般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 “呀,小主子莫不是聽明白奴才是在夸他了罷?奴才一把年紀的人還真是沒見過像小主子這般聰慧的,尋常剛出生的孩子便是哭起來都覺得費力,哪像咱們小主子……等爺回來怕是要笑得合不攏嘴咯!” 舒蘭雖然是經歷過這一遭的人,且當了那么多年皇后沒少見剛出生的孩子,可是這番模樣兒卻也是頭一回見到,再加上這人還是自家兒子,心中雖是稍覺意外可更多的卻是一片暖意,捧著自家兒子的小腦袋便在腦門上親了一口,可謂是一室其樂融融,只是這有人喜就有人悲,比如眼下里,就在這同一個院子的另外一處便是一片山雨欲來的情形兒—— “豈有此理,虧得我如此冒險,竟然非但沒能如愿還白白幫人做了嫁衣!” 事有輕急緩重,人也有上下先后,雖說李靜琬在這胤禛的后院里也算是個上得了名牌的主子,即便同是格格有女傍身也比宋清蓮顯得貴重得多,可是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人,在底下人眼里自然不能跟身為嫡福晉又懷有六甲的舒蘭相提并論,便是二人前腳后腳的摔倒卻是除了其身邊貼身的伺候人之外,幾乎所有的嬤嬤丫頭都只顧著另一頭,就是太醫也是忙完了主院才不急不慢的過來看了一眼,如此之下,她這兒剛剛安頓下來便就聽到了舒蘭生下小阿哥的消息,使得其才顯放松的臉頓時再度緊繃了起來—— “俗話說得七活八不活,這烏拉那拉氏明明已經八個月的胎,怎的不光沒有個什么好歹,居然還生產得如此順遂?反倒是我……難道老天爺都在跟我作對?” “主子……” “若是什么息怒不息怒的話你就閉嘴!” 不知道該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她實在無法克制骨子里的那股子暴躁,眼下里只見李靜琬一掃在人前的沉穩和小心,很是有些狠絕且咄咄逼人,不等秦嬤嬤將話說完便一拍桌子打了個正斷,摸著一如既往平坦的小腹,眼角眉梢之間透著股說不出的厲色—— “烏拉那拉氏明明注定就是個無子無福的,可眼下里卻是不光得了爺的寵愛得了太后的青眼還占掉了這樣大的風光,若只是如此就算了,手指頭大的孩子養不養得大還得另一說,沒笑到最后誰都不算贏,但為什么,為什么她占盡了好處不算還偏偏克到了我頭上?為什么她兒子生的順風順水的,我兒子卻是脈相虛弱?當真是逆了天了不成?” “主子,這話可不能亂說,若不然傳到……” “哼,我便是說了又如何?眼下里這宮里上上下下的人巴著她還來不及,哪里還有閑工夫來搭理咱們?難道就準她一人獨大不許人有一茬說一茬兒了?” 秦嬤嬤被李靜琬這句句帶著狠勁兒,字字皆出了大褶子的話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四周看了看,接著就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就跟方才一般,沒等她將話說完就只見李靜琬再度拋下一句—— “都怪宋清蓮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雖說論出身輪不到她,論寵愛她也排不上號,可好歹也是爺的頭一個女人,身邊底下能用的人又不少,怎的偏偏就蠢成了這幅模樣兒?她當真以為只要她安安分分就能分到一杯羹?她怎么就不想想自打那烏拉那拉氏有孕之后爺在旁人屋里歇了幾回?呵,沒有金剛鉆還想攬瓷器活,沒有那個腦子居然還想當圣母,我倒要瞧瞧這一回她怎么洗干凈自己!” 怪不得李靜琬這樣怒不可遏,她原本是打算借宋清蓮之手除掉舒蘭,或是能夠將其腹中生來就注定了會是她孩子攔路石的胎兒打掉也是極好,橫豎她有肚子里這塊rou做依仗,鬧大了即便撇開宋清蓮這個擋箭牌胤禛也會因著移情作用不會拿她怎么樣,若是沒出大褶子就更是沒她什么事了,只是她萬萬沒有料到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比不得天算,她確實是按照原定所想出手了,宋清蓮也不出意外的自己上趕著攪和了進來,可是原本應該倒了血霉的舒蘭卻是除了留了點血受了點驚之外連個頭發絲都沒少,反倒是她那故作姿態的一跌動了胎氣弄得胎兒不穩脈相虛弱,如此之下,她怎會不怒,怎會不恨? “主子……” 李靜琬不相信什么因果報應天理昭昭的鬼話,畢竟若真是如此她也不會好端端的被攪入這一片亂泥之中,且還洞悉了不少前因后事,當然,她也不愿意承認自己蟄伏了這么久,心心念念的計劃真的有所疏漏,便是一口氣梗在嗓子眼里吐吐不出吞吞不下,面上一片陰沉之色,看得秦嬤嬤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時之間屋中的氣氛不由得很是有些僵硬,而好在這僵硬的氣氛也沒有維持太久,沒等這各懷心思的主仆二人再說上什么,便只聽到一陣不急不慢的花盆底鞋聲音從遠到近而來—— “您怎么來了?” “奴才請李格格安?!?/br>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德妃指著過來照看的林嬤嬤,只是不知道是得了上回的教訓乖覺了不少,還是眼下里有什么旁的盤算,便是只見她非但沒有表現出過往的半點親熱,且對李靜琬特特緩下神色的示好都頗有些視而不見,照著規矩行了禮道了福之后,便是只一板一眼的拋下一句—— “回李格格的話,德妃娘娘有請?!?/br> 第38章 女人扎堆沒好事 “奴才參見太子妃娘娘,給娘娘請安?!?/br> “免了吧?!?/br> 對于舒蘭生下皇長孫欣喜的確實不少,可不痛快的卻也大有人在,比如事關自身利益的李靜琬和心有隔閡的德妃就都是如此,只是雖然俗話說得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李靜琬卻也鬧不準德妃在這當口兒上將自己叫過來是個什么用意,便是規規矩矩的先朝太子妃行了君臣大禮,再朝德妃和三福晉五福晉請了安,言行舉動半分可謂是半點不錯,這般之下,太子妃當然也不會上趕著來挑什么禮,點了點頭便就揮手示意其起身—— “剛才聽太醫說李格格也已然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且不說你膝下已有一女,若是得幸誕下個阿哥便是湊了個好字寓意頗佳,就瞧著四弟妹剛剛生下皇長孫你就傳出了喜訊,也是個極為吉利的兆頭,果然有德妃母在這兒坐鎮就是不一般,回頭等四弟回京可怕是有得喜了?!?/br> “不過一個侍妾格格又哪里當得了您這樣的抬舉,可別是在奉承我吧?這有一句說一句的,俗話說得嫂娘如母可還真是半分沒錯,外頭胤禛多得了太子爺的幫襯,內里老四福晉又有您這樣照拂,倒是讓我這老婆子白白躲了懶,如此,除了坐著撿點現成的便宜哪里還當得了什么旁的事?” 這能在宮中太醫院混個一官半職三畝田地的都是不缺精明的主兒,當然知道什么時候對什么人該說什么話,就說眼下里,兩位皇子福晉同時生產且還都生下了阿哥,舒蘭更是后來者居上的占下了皇長孫的尊榮,相比起來李靜琬一介連玉牒都沒上的格格自然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前來問診的太醫除了上報喜訊添點子好彩頭之外,當然不會畫蛇添足的拿著其胎兒不穩的事兒去說什么舌,而事實上,哪怕將這些說開了,太子妃也不會太把李靜琬放在心上,說上點子客氣話湊趣話只權當是給舒蘭體面和德妃顏面…… 按照常理來說宮中的女人都是迎來送往的交際好手,話說到這份上我說兩句吉利話你說兩句喜氣話便算是走完了這一茬兒,畢竟坐在這兒的四個女人里頭兩個是孕婦,且還有大福晉那兒要去道喜誰也不想再多折騰,可是德妃不知道是看透了她們的心思還是另有什么盤算,話里有話的直將太子妃說得心中一咯噔。 “您這話說得?這難道不是您的福氣?說句您不信的,雖說我年紀比您輕了一輩,可這里里外外忙活下來還真就想有個躲懶的功夫,只是說歸說該忙的卻仍是一樣沒得落,又哪里有您這樣好的福氣?您可別是拿著咱們這些小的在打趣吧?” “我也就是一時感概罷了,想著胤禛當初才那么點點大這會兒竟是也當上阿瑪,少不得有些不一樣的感覺,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正像您說的,說該說該忙的卻仍是一樣沒得落,我也多得是cao心的地兒不是?” 事有正反面,話自然也可以一人一理解,只端看你怎么接,比如太子妃,她雖然位分品級半點不差德妃甚至還高出一截兒,可是輩分擺在那兒她總是不可能拿著點話頭就胡亂發作,再加上德妃言中深意如此,胤禛院子里有當家主母上有親生額娘,哪怕她身為太子妃能夠襄理宮務也沒有越過這么些人直接插手人家家事的理兒,便是雖然覺得這話有點不中聽,面上也只是神色不變的只裝作沒聽懂,可是她有意接過這一茬兒德妃卻顯然不打算順著梯子往下爬,太子妃話音剛落就只聽她石破天驚的拋下一句—— “遠的不說就說眼下里,這老四福晉原本好端端的怎的就突然發作了?” “呃?” “方才我就一直琢磨著,老四福晉不過才八個月的身子又一向將養得好,若是沒點什么幺蛾子怎么會在這當口兒上就鬧騰起來了?剛剛里頭忙活著,這女人生產最是兇險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形沒功夫計較這些,現在卻總是不能不管前因后果只顧著樂呵不是?若不然這往好聽了說是趕上了喜事沒得去添晦氣,往不好聽豈不是咱們皇家連規矩都沒了?” 太子妃倒是知道德妃是個不省心的,其中有平時察言觀色瞧出來的,也有因著胤礽和胤禛的親近特特托娘家人打聽宮中前塵舊事打聽出來的,可是那頭孩子剛落地這頭就急吼吼的來添亂子,且還這樣明晃晃的一點都不避諱,卻是親眼所見頭一回,是以,饒是太子妃是個再通透再伶俐的,一時之間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更不用說原本就一直在充當背景板的三福晉和進屋就沒說過半個字的五福晉,而德妃卻像是還嫌不夠,沒等她們緩過神便再度開了口—— “胤禛原就不像老十四那般性子來得活絡,我一直也覺得他是長子沒得跟小的們一般胡鬧對他嚴苛一些,鬧得旁人有些就覺得是他從小沒養在我身邊所以我才待他不親近,甚至說我上趕著找茬兒挑刺兒,他一向有什么都憋在心里頭我也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想頭,為著妥當些便就想著勞你們也跟著瞧一瞧這到底是個怎么回事,也省得老四媳婦正在月子里我一插手倒反叫他心里有了計較,太子妃,您一向跟老四媳婦走得近,太子爺也一向體恤他們,您覺得呢?” 她覺得什么?這不是擺明了要拖她下水? 太子妃原就不是什么蠢人,即便被德妃這跟以往全然不一樣且連消帶打的一番下來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亦或是說全然顛覆了過往對她的認知,可在宮中生存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應變能力,便是沒等對方將話說全腦子就飛快的轉了起來—— 德妃確實打得一番好主意,先是將姿態放得這樣低,且不說在場的這些個人要么同是太子黨要么是中立壓根不會把這些個話傳出去,就算是傳出去了依著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也只有指摘胤禛的不是,決計沒有她的半點不對,可謂是里里外外算計了個全,而再往深了想,舒蘭確實不過才八個月的身孕,趕在這大福晉剛發作的當口兒上鬧騰起來,若是往輕了說那是底下人不省心當家主母跑不了一個治家不利,往重了說則是利益熏心罔顧皇家血脈,等于橫豎都別想得了一點好去…… 太子妃剛想在心中感嘆德妃不是后母更甚后母,所謂的慈母心腸半點沒有還步步陷阱,可轉眼一看立在屋中的李靜琬卻又腦中飛快的閃過了一道靈光。 嗯?不對! 皇家雖然規矩重可更重的子嗣延綿,基本上只要你沒干出什么謀逆犯上的無赦大罪,但凡你肚子里有個孩子就都能從輕量處,是以,舒蘭身懷六甲有些疏于內務算不得什么大事,這個李靜琬傳出喜訊算是喜上加喜哪怕要計較也不會趕在這一時,更別說眼下里正逢葛爾丹逝世這樣舉國歡慶的大喜事,換句話來說便是壓根不會有人在這時候去計較這些相較起來算不得什么的小事,或是說要計較也計較不出個什么名堂,如此,這樣一來,德妃又能從中撈到什么好處? 太子妃再是腦子轉得快也總是因著對德妃的了解有限,只能多是依著常理來思考,哪里又能想得到對方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甚至不惜將自家兒子的名聲都給搭進去,只是僅僅為了能名正言順的接管這院子里的大小事,以此為基石來給另一個兒子鋪路,便頂多只是覺得德妃是因著舒蘭生下了皇長孫怕母憑子貴,當娘的隨著孩子水漲船高以后沒了她說話的地兒才沒事找事的來找茬兒,連帶著把她們也給拖了進來想將事兒給鬧大,如此,便只見她們幾人下意識的飛快交換了個眼色,然而不知道是德妃算準了的還是老天爺嫌今個兒還不夠熱鬧,沒等她們交換出個所以然來,也沒等她們思忖著怎么揭過這一茬兒才算合適,就只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花盆底鞋聲音,緊接著又見太子妃身邊的丫頭也匆匆走了進來回話—— “主子,八福晉、九福晉還有十福晉來了,說是來賀四福晉喜得麟兒之喜!” 這懷有身孕原就不比平時來得反應快,經常是記得這個忘了那個,饒是在宮里這幾年一直繃緊了神經比旁人要來得敏銳,也架不住今個兒到現在這一茬接著一茬兒的亂騰事就沒消停過,心里腦里的被舒蘭生產和德妃下絆子的事兒擠了個滿,幾幾相加之下哪里還夠功夫去想這幫子人?如此,直到一色兒穿著大紅嫡福晉正裝的三人進了屋,德妃面上的笑意顯而易見的加深了不少,太子妃方才暗道一聲不好—— 看來今個兒怕是真的要沒事生事,小事變大事了! 第39章 舒蘭反擊進行時 “這么說,現下里已經確斷李格格有孕了?” “正是,剛剛李格格被德妃娘娘叫去了前廳,太子妃娘娘并幾位福晉都在,而且八福晉九福晉還有十福晉也到了,聽寧兒傳過來的話兒,德妃娘娘這怕是要趁您動彈不得有了什么計較了?!?/br> “哦?這時間倒還真是掐得剛剛好?!?/br> 若說作為皇家的媳婦,作為一個小輩,對于這紫禁城里的三宮六院的不可能只手遮天來得消息過于靈通,可作為當家主母,對于自家院子里的動靜卻是即便再動彈不得也總是心中有數得很,如此,便是前頭那兒剛剛鬧騰起來,舒蘭這兒就轉頭有了數—— “我就說那李靜琬再是有了身孕,再是撇開這自家骨rou自己rou緊的不必要這樣豁出去,也總是不至于有恃無恐成這幅模樣兒,原來,是有永和宮那位在后頭撐著,也怪不得前些日子她那樣消停安生,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倒還真是一個兩個的好算計!” “主子,您是說?” “方才那幺蛾子雖是來得突然也著實叫我意外,可緩過神來卻也不難琢磨,且不論底下人是否人人盡心精心,但憑有你們幾個在旁邊瞧著護著就遠不至于在這上頭出什么紕漏,而宋清蓮瞧著是主導,可依著她那性子卻也遠沒有這樣大的膽子,一來二去的可不就只剩下那李靜琬了么?” 李靜琬推倒宋清蓮再又撞倒舒蘭,這繞來繞去的說起來雖是老大一通可實際上不過是須臾的功夫,主子們相繼跌倒奴才們亂作一團再加上生產這好一番忙活,可謂是除了真正主導者外誰也沒有太多心思去仔細思忖,但是舒蘭不然,雖是要緊腹中骨rou可多年身處于權斗中心的本能使然,哪里會真的等到看完一步再走一步? 而正如她話中所說的,她對這些個后院女子可以說是心中再有數不過,若是眼下往后推個十幾年,一邊年氏風光無限一邊鈕祜祿氏耿氏百花齊放,宋清蓮著實沒了可爭的余地得人指示想要拼出一線生機還勉強說得過去,可就憑著如今的局勢她又哪里犯得上如此?是以,這除了從未消停過的李靜琬和德妃還有誰?這般之下,便只見舒蘭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抹了然以及狠厲—— “她們的算盤確實是打得好,若是我不幸于此她便是去掉了個攔路石,之后大可以找足了由頭挑個聽話順意的等于再度將咱們這院子盡數握在了手心里,至于李靜琬此番看起來雖是背水一戰,可有著腹中孩子這張金牌卻也動不了筋骨,再有著那位扶持一二將來也總是能夠混個風生水起,呵,竟是瞧著我之前諸多退讓就蹬鼻子上臉了,還是說當真以為我是個軟柿子?” “主子,您……” “于她們而言有一便有二有二就有三,而于我而言卻是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此,自然是該到新帳舊賬一起算的時候了?!?/br> 有一句說一句的,雖說因著顧忌胤禛顧忌大局顧忌孩子之前總是隱忍為多,并不愿也不能將事兒弄得再無一絲轉圜之地,可當了那么多年上位者又是最后的勝利者,她卻也決計不可能是什么逆來順受的善茬兒,如此,眼下里被人這樣欺上了門,且該顧忌的又大半都已塵埃落地,再加上為女則弱為母則強的天性,舒蘭自然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這般之下,便只見她面上帶上了從未表現出來過的果斷,不等方嬤嬤將話說完就將話打了個正斷—— “她既然將人湊得這樣齊,不演場戲豈不是辜負了眾位的配合?只是現下里這戲要怎么演該怎么演卻是由不得她來做主了?!?/br> 看著一旁擦完身子吃完奶睡得無比安心的弘暉,舒蘭只覺得身子里有著用不完的力氣和足以跟所有人抗衡的力量,而正當她們主仆二人壓低著聲音開始準備后招的時候,因著八福晉等人的到來,前廳之中的氣氛也越發的微妙了起來—— “到底是四嫂子這兒來得熱鬧,還沒進屋就大老遠的聽著您幾位在湊趣了,看來真真兒是應了皇瑪嬤那句,還是四嫂子的福分來得大,只是這熱鬧歸熱鬧的怎的不見小阿哥?說起來這可是小輩里頭的頭一份兒,別說咱們,怕就是寧壽宮里頭的各位長輩也都是rou緊的很,好不容易想要搶個先沾沾小阿哥的喜氣,德妃母可別是護孫心切的嫌咱們來得聒噪,寶貝得不給咱們瞧吧?” “瞧你這話說得?本宮哪里就像是這樣小氣的人?你們郭絡羅家的人偏生都是一副爽利性子,你也活像了宜妃meimei那樣嘴皮子伶俐惹人疼得很,若是小輩們都有你這股子伶俐勁兒,本宮可是做夢都要笑醒了,便是還巴不得你跟小阿哥親近親近讓小阿哥也沾沾你的靈氣才好哪,只不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