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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勇氣在線閱讀 - 勇氣_分節閱讀_13

勇氣_分節閱讀_13

    “真討厭你,人都這樣兒了,還拿人開心……”

    小女生還是破涕為笑。

    我收起手機,扭臉去看桐子。其實我根本沒想勸他什么,可他卻主動說道:“沒什么好勸的,別想讓我跟姓林的要錢!”

    他還來勁了。這我倒要說說:“他的錢不是錢???”

    “可我不能把自己老婆賣了!”

    “你丫神經病吧?人說要買你老婆了?你老婆就那么人見人愛?”

    還是第一次聽他把方瑩說成自己的老婆。我整天把她說成他老婆,可聽他自己這么說,我心里還真別扭。

    他哼了一聲兒,白了我一眼。

    “你丫還別不信,姓林的真就是一農民,你以后多見見他,就知道了?!?/br>
    “你就是看不起外地人!”

    桐子居然來了這么一句,倒把我給氣樂了。我說:“好好,我他媽的還種族歧視呢。你了不起,你丫該怎么著怎么著吧?!?/br>
    我發動汽車引擎,搖下車窗。

    車窗外面是漆黑的山林,遠處山下硅谷的燈火在樹縫子里若隱若現。

    夜色好沉,但睡不著的生靈仍然太多。偌大的山林,多了我和桐子這么兩個,未必算的上什么。

    5

    第二天,實驗室里又有了新消息,說有倆韓國人因為找不到資助,索性退學工作去了。據說公司都還不錯,一個是底特律的通用汽車,安全舒適的“養老基地”;另一個是某個新成立的小公司,百萬富翁的搖籃。發布消息的家伙話里透著羨慕,聽眾也難免要表情豐富。畢竟是一幫子外國學生,心里除了牛頓和愛因斯坦,給汽車洋房和美國綠卡也留著不少地方呢。

    我心里突然冒出個想法,這讓我突然心跳加速,跳得好像砸夯機,連帶著屁股都有點兒坐不穩當。

    我打開電腦,立馬兒動手寫起來:S大機械工程碩士,成績優異,精通某某某某軟件和技術,做過某某某某科研,上過某某某某課程,參與過某某某某項目……

    寫完了簡歷,我立刻又到job.上找了找和我對口的空缺職位。多是不多,不過還真有兩個。一個是通用電氣,遠在紐約州,這我不感興趣;另一個是家小公司,就在Mountain View,距離S大開車不過一刻鐘,而且更令人興奮的,那還是家Start up,專門給生物公司設計和生產試驗儀器。

    我立刻發了份兒簡歷過去,渾身興奮得直冒汗,可肚子里隱隱約約地有點兒不踏實——畢竟念了快二十年的書,真的就這樣輟學?跟爹媽怎么說?跟奧地利老板又怎么說?

    不踏實的感覺迅速擴大,很快收復失地,把興奮趕得無影無蹤。

    我安慰自己:反正只發了一份兒簡歷,難道就真的能找到工作了?就算硅谷經濟再好,可也沒好到這地步吧。

    一切聽天由命,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對著電腦發了會兒呆,突然聽見老板叫我,趕忙把瀏覽器關了。奧地利人正笑瞇瞇地走過來,胖脖子上蕩漾著一圈圈兒的紋路,慈祥得讓我恨不得管他叫爺爺。

    老板微笑著問:“飛,上周叫你寫的科研報告寫好了沒有?”

    我心里一驚,后背見了冷汗。老板上周布置的工作早讓我忘得一干二凈了。我強作笑容道:“還差一點兒,明天——不,后天一定交給您?!?/br>
    老板微微皺了皺眉:“飛你可要抓緊,這學期好像有點兒放松了?!?/br>
    我立刻兩頰發熱,心里發慌,好像偷東西給人抓住手腕子。

    奧地利人絕對是好心腸的老板,轉臉兒的功夫,他又眉飛色舞道:“其實我今天還有個好消息!我向一個國際研討會提交了你的課題,這次說不定會得獎!你再抓緊一些,爭取夏天就把Qualify(博士資格考試)通過了。九月份跟我去巴黎!這可是個非常有份量的研討會,若不是你的課題很有獨到之處,而且你做得又非常好,也不會有這么好的機會!”

    他沖我擠擠眼,好像我明天就要站在領獎臺上,后天就能畢業,大后天就要去世界最好的大學做教授。

    老板臨走又囑咐了一遍要抓緊時間。我點頭哈腰地答應著,可心里卻突然覺得有點兒委屈。這兩天一共睡了沒仨鐘頭,這會兒睜不開了。這學期我可真沒閑著。

    我趴在桌子上悶頭想了想,確實,這學期沒做什么試驗,老板的事也是應付的多,賣力的少。他就是指著鼻子罵我,我都得心服口服??蛇@學期都忙什么去了?做飯?記筆記?編程序?把自己累了個死去活來,我虧不虧?

    我越想越心虛,越想越覺得對不起老板,對不起爹娘,甚至對不起我自己。巴黎開會的事有譜嗎?科研得獎有譜嗎?畢業當教授有譜嗎?不管有譜沒譜,那總歸是我自己的事情,跟我自己的前途有關。我恨不得一個禮拜不睡覺,立刻把這學期沒做的實驗都做出來。

    倒是剛發出去的那份兒簡歷,被我忘得一干二凈。

    晚上回到家,方瑩在廚房里忙活,桐子跟在旁邊兒當小催本兒,我這才想起今兒又是禮拜五了。

    桐子和方瑩雖沒什么話,可動作里透著和諧,昨晚電話里吵的架,看來早就風吹云散了。

    Ebby也在客廳和廚房之間遛著彎兒,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同時有一句沒一句地沒話找話說。他最近總是很早就跑回來,生怕誤了飯點兒吃剩的。

    有方瑩在,晚飯自然比平時豐盛。四菜一湯,外加方瑩特意炸的春卷兒。

    方瑩解釋說今晚算是給桐子補過生日。Ebby一下子興奮起來,眉飛色舞道:“真沒想到,桐的生日竟然和我是同一天!”說罷就要攬桐子的脖子。

    我一把架開Ebby的胳膊。Ebby沖我翻了翻白眼兒,嘴里連珠炮似的繼續往下說:“那天晚上的生日Party多熱鬧,桐真該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慶祝!”。

    我說你們的Party太高級,你朋友更高級,我們可不敢高攀。

    不知Ebby聽沒聽懂我的意思,他反倒尖聲笑起來,渾身扭動得好像挨了大力金剛指,每根骨頭都被捏成一寸一寸的。他邊笑邊說:“他們哪里高級?就是比較時尚而已,其實他們都很喜歡你們,特別是Larry,就是KissFire的老板,他可從來對誰都看不上眼的,昨晚卻一直跟我打聽桐,哎呀嘖嘖嘖……”

    方瑩在旁邊支棱著耳朵滿臉狐疑。我兩頰發熱,桐子臉上也變了色。我趕快岔開話頭兒,大聲地宣布桐子做家教的消息。方瑩立刻就樂了,飛速地在桐子臉上親了一口,桐子歪頭躲可沒躲開,臉立刻變成豬肝色。

    Ebby尖著聲兒起哄,小女生臉也發了紅,可畢竟是方瑩,一抬眉毛,硬做出一副“怎么著吧”的樣子來。我本想借題發揮,拿他倆開開心??珊龆钟X得意興闌珊。我腦子里突然晃出KissFire老板的那雙病猴子眼,并不在什么醒目的位置,而是藏在某個陰暗的犄角旮旯里,好像黃昏時街牌子上的字,不專門去看,總感覺到它的存在;可盯著它看,卻又看不清楚了。

    吃了晚飯,Ebby照例要去酒吧狂歡,而我呢,也照例要出門兒,把那間早就插不下腳的臥室留給桐子和方瑩。今兒我用不著思考該往哪兒去,方瑩早給我安排好了——她跟蔣文韜通著電話,當著我面兒說:“文韜姐啊,高飛又要被我們轟出去了,呵呵,你收留不收留他???”

    我高聲叫:“你甭替我cao心!”

    方瑩用手捂住話筒,擠眉弄眼兒地跟我說:“人家沒意見!呵呵,你就快著點兒去吧,記著早點兒回來啊,我還得過去睡覺呢!”

    方瑩每次來,必到蔣文韜家睡覺。我說這是多此一舉,小女生卻說:要不然我睡客廳你們倆睡屋里?我說你不怕深更半夜的Ebby帶什么人回來?小女生吐吐舌頭說那我還是去文韜那兒睡,正好兒跟她聊聊。

    照我說這就落了那句老話兒,既要做什么又要立什么。桐子又不是沒去U大住過,那會兒桐子還剛出院,我就不信她能讓桐子睡客廳,難道桐子還能讓她睡客廳?

    愛去哪兒睡就去哪兒睡,就算去蔣門神那兒睡我都沒意見,可別老把我也折騰進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找誰就找誰,難道離了方瑩地球還不轉了?為這個我給了她點兒臉子看。我咬牙說了一句“真讓您費心了”,轉身兒就出了門兒,聽她在我背后喊:“哎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啊,我可是為你們……”

    我“咚”的一聲兒把后面的話關在門里邊兒。

    不過我還是去找了蔣文韜——總不能讓人挨家白等著。

    我們又去看了兩塊錢一場的過氣兒電影兒。新上映的片子我可看不起,一張票九塊,倆人加起來十八。爆米花兒我們舍不得買,飲料則是不用買——蔣文韜偷偷帶進去兩罐子可口可樂,電影開演了才鬼鬼祟祟地打開喝。然后整整一晚上她就把那罐子放在嘴唇兒邊上,這倒省得講話了。今兒晚上她又穿了裙子,裙子上的褶子好像也不見了。她眼睛始終盯住電影屏幕,頭一動不動,以至于從她那付大眼鏡兒上也能看出電影的情節來。電影再無聊,也能把那眼鏡片兒照得跟萬花筒似的。我好歹堅持著沒睡著,算是對得起她的裙子。

    看完電影兒我們開車回家。先到我家接桐子和方瑩;再到蔣文韜家把方瑩和蔣文韜卸下,最后我和桐子開回家。四個人一輛車子,幾乎每個周末都進行著同樣的搬運,就好像小時候玩兒的華容道,里面那個四四方方的關羽,挪來挪去挪不出手掌大個塑料小盒子。

    第九章 心血來潮

    1

    桐子當了兩回家教,回來興奮得不得了。他說這活兒白癡也能干,就跟掰著手指頭教數數差不多。這種工作再來十個八個他也應付得了,他準備到報紙上多發點兒廣告。

    我早料到Justin不但成不了電子工程師,估計去商店賣電子琴都有困難。報紙上的廣告我早發了不少,可除了Justin家,還沒接到別人的電話??磥砣珵硡^的Justin并不多,而且世界各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硅谷最不稀罕,大街上隨便一抓就一大把,所以桐子未必真的緊俏。

    再說期末眼看就到了,期末考試是不能完全不準備的。而老板的談話讓我實在不好意思不認真努力地做試驗,另外桐子的C  有個期末大作業,難度系數超高,估計在我認識的所有C  高手能力范圍之外。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煩心的事,都趕在期末的時候來湊熱鬧,比如拿了交通違章罰單得去學交規,汽車油燈亮了得換機油。

    添亂的事還不止這些——大清早地一進實驗室,我竟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某生物機械公司的老板打來的!我心說生物公司的找我干嗎?過了一秒鐘猛地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立馬兒出了一后背冷汗——還好讓我接到,當初不知腦子到哪國遛彎兒去了,怎么簡歷上竟然留的實驗室的電話?

    電話里那位老板自我介紹,說他是猶太人,公司規模不大只有50人,可前途遠大而且很快就準備上市。

    我說我是中國人,學歷不算高也沒多少工作經驗,可信心十足希望以后能像他一樣事業有成。

    其實我根本沒想要這份工作。我這人不論有沒有誠心,事情只要做了,就總想做好,不能輸給人家。我爸早教育過我,事事要強未必是好事,特別是心術如果不正,要強只有一時之快,以后的苦頭還長著呢。時隔多年回頭想想,俺爹這話還真有道理。

    猶太老板廢話不多,稍作寒暄就言歸正傳,在電話里一口氣考了我一堆中學物理,什么A和B同時從兩點相對出發,加速度各是多少,加速了多少秒,過多久能在什么位置相遇。雖說我昨晚又溜進機房幫桐子編了一整夜程序,可這種小兒科的題目我就是一個禮拜不睡覺也能做出來。最后猶太老頭兒問我這周五上午能不能去面試。我想也不想就回答沒問題——周五是春季學期的最后一天,該干的事我也都干完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廳的沙發里,心里突然想起面試的事。真沒想到只發了一份兒簡歷就能拿到面試,可如果去面試,會不會就真的拿到offer了?轉念一想,面試而已,我一沒工作經驗,二沒工作身份,三沒一點兒生物的背景,哪能那么容易就拿到Offer了?我們系有人連續面試了倆月還拿不到offer,我這純屬八字兒沒一撇兒,去面試一下兒權當增加點兒經驗。

    我聽見窗外有許多不同的蟲子在啾啾地叫。不過才四月,草地里就這么熱鬧了。我睜眼看著黑黢黢的房頂兒,聽見桐子在屋子里咳嗽了兩聲兒。

    要是真的工作了,就可以租一套房子,跟桐子一塊兒搬進去,再買兩張舒坦的床——我身子底下的沙發熱烘烘的像烤爐,烤得我有點兒熱血澎湃。睡了這么久了,今兒晚上才發現,原來這沙發這么軟,睡著一點兒也不舒服!

    不過即便工作了,錢也還得省著花。桐子的學費一學期九千,也就是每月三千??晌乙粋€月工資能有多少?四千?五千?刨去稅還剩多少?好像有點兒不夠用。好在暑假快到了,桐子不用上課,也就無從交學費。他歸了包堆一年上九個月的課,三九二萬七,工資扣了稅,怎么著也該有三萬多。湊合還夠用。

    可桐子能痛痛快快兒用我的錢嗎?這倒不難,打張借條兒給他就是,大不了給他計利息:別以為我白給你啊——我腦子里想象著跟他的對話——這可是高利貸!看在跟你熟的份上,年利率百分之十吧,什么?我黑?你還別不識抬舉,這可是專門兒給你的優惠,你以后成了大教授,還怕還不清嗎?

    桐子他會怎么說?還是什么也不說,就一個勁兒傻笑?

    我努力閉上眼,可越來越沒了睡意。

    其實百分之十的利息太低,最好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五百,讓他一輩子都還不清。這算不算是白日夢?

    我趕快又把眼睛睜開,還好是黑天,可我怎么竟然失眠了?廚房里的水龍頭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是新毛病還是老毛???我怎么以前從來沒聽到過?

    我又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什么也不想。朦朦朧朧地,我卻瞅見方瑩挎著桐子的胳臂,沖我嘻嘻笑著說:高飛你一定要來喝我們的喜酒哦!桐子卻繃臉,好像并不大情愿。我問他:你真想清楚了?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當我根本不存在。這時候蔣文韜突然出現了,戴著黑框眼鏡兒,穿著帶褶的裙子,還用手摩挲著裙子上的褶子。她也挎起我的胳臂,小聲兒問我:咱給他們送點兒什么?她身上有股子丁香味兒,不知是洗發水兒還是香皂。她慢慢向著我靠過來,好像小腦出了故障,我用身子頂住她,她的背軟綿綿熱乎乎的,好像冬天放在暖氣上烤熱的鴨絨枕頭,讓我覺得熱,越來越熱,簡直熱得快要窒息了……

    2

    星期五面試,和猶太大老板在他辦公室里整整耗了一上午。

    老頭兒六十上下的年紀,頭發沒幾根,可身子骨看著特硬朗,一臉慈祥,眼睛靈活得有點兒狡猾。他臉上也始終掛著微笑,不過和林老板臉上的笑容不同。林老板的笑容是刻在木頭上的,毫無生命力;而猶太老頭的笑容則是一副威尼斯面具,那面具后面藏著什么臉,卻是輕易猜不到的。

    老頭兒果然狡猾,第一個問題就直逼要害:“你為什么輟學讀書?”

    我說:“我發覺學術研究并非我的人生理想。我的理想是成為成功的企業家?!庇貌恢麊?,我主動補充,“這想法也是最近才形成的,對工程學科了解得越深,越發覺真正推動社會發展的并非科學家,而是那些像您一樣的企業家?!?/br>
    我故意停頓了片刻,老頭微微揚起一邊兒的眉毛,額頭上的皺紋兒于是拐出臺階兒似的彎兒,好像地圖上的等高線。我有點兒心虛,不過一轉念:我怕什么呢?這工作本來就不是志在必得,索性豁出去了,我繼續說:

    “科學家只不過發明和發現了一些東西。那只是時間問題,你不發明,別人遲早會發明,你不發現,別人遲早會發現。專利局里注冊的專利多了,可到底有幾個能換來經濟價值?這就要靠企業家了。不管多好的發明創造,沒有企業家把它商品化,然后再推向市場,它就沒法兒給社會創造多少價值。不過這如何推廣,可就是一門兒太高深的學問了。比如ZEROX,曾誕生了多少……偉大的發明(我想說劃時代的發明,可找不出相應的英語單詞兒)?可它當初不善于市場推廣,最后都被別人拿去賺錢,這不就是現成的例子嗎?”

    我這純屬臨場發揮,自己也知道總有一半兒是歪理,老頭兒卻笑瞇瞇地微微點頭,這讓我心里稍微有底。他的第二個問題是:“以你的理想和目標,五年以后你在干什么?是回到學校繼續深造呢,還是在讀MBA呢?還是繼續在公司里工作?”

    我答:“我所憧憬的是五年后成為公司的棟梁,獨挑一方重任,如果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發覺需要再回到學校,那多半是讀MBA,但其他的學位,比如Ph.D.,我想我是不會再憧憬了?!?/br>
    說到這兒,我心里猛地一緊,腦子里立刻就閃出奧地利教授的慈祥面容了。

    倒不是為了奧地利老板??僧吘棺x了這么多年書,還是這么好的學校,而且課題也不錯,還有去歐洲開會的機會……

    但我不是桐子也不是蔣文韜,我從小兒就不是好孩子,我整天在外邊兒打架,我爸低三下四地四處求人,才讓我避免進局子。我臨出國的那天早上,我爸還在樓門口當著一群鄰居教育我:“你小子也有今天,別以為出了國你就出息了!”大伙紛紛說:“看老爺子說的,這還不出息,人都留洋了,再回來就是洋博士了!”我爸卻說:“洋博士是那么好當的?我看他沒譜兒,說不定沒兩天就得卷著鋪蓋滾回來!”我媽立刻在他耳根子旁邊兒“死老頭子烏鴉嘴,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可我知道我爸心里有多美,他眼角兒蕩漾的笑紋兒都快到耳根子了。一對兒老頭老太太,轉眼就要退休了。生個兒子養到快三十,伺候養老指望不上了,還不能拿著出去顯擺顯擺?

    所以,我能退學么?

    我盯著猶太老頭兒臉上文雅而謹慎的笑容,卻沒聽見他又說了些什么。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恨不得立刻就說:對不起您,我還是不準備要這份工作了。其實捫心自問,我不是壓根兒就沒多重視這場面試,壓根兒就沒打算退學工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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