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_分節閱讀_11
但桐子的臉皮比我薄,占不了別人的便宜。為了讓他答應在我這兒白住,我已經費了不少唇舌,所以Ebby如果再找茬的話,桐子脾氣一上來,還真要麻煩。所以我容許Ebby每天白蹭我做的晚飯,就為了封他的口。 Ebby連吃了兩晚的紅燒rou加燒茄子,臉上好歹舒坦了,可隔三差五的,還是會抱怨沒法兒帶朋友來家玩兒。我心想誰也沒攔著你帶朋友來,客廳本來就不是你一人兒的??蔀榱松偃鞘?,我就當沒聽見。自打桐子搬來,我總覺得身上擔負著責任,連本性兒都跟著起了變化。以前聽結婚的人抱怨憑空多了責任,我還笑話人家自找,如今看看自己,不僅僅是自找,而且還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可管它呢,到美國這么多年,就數這學期過得最痛快! 說也奇怪,如此又忙又累的日子,居然也能讓我覺得痛快。忙是真忙,不是開玩笑的。畢竟多了個病人要照顧,而且這位病人不大尋常,除了衣食住行,學業功課也少不了我幫忙。而且這忙兒還要幫得有水平,不能明目張膽,只能暗渡陳倉。冷靜而客觀地反思一下,這何止是自作多情,簡直就是犯賤。然而天下愛犯賤的人多了,而且個個都像我這樣犯得心甘情愿,所以湊合也算人之常情,無須大驚小怪。 桐子服了醫生開的藥,雖說臉上不久便消了腫,可身體還是非常虛弱,夜里睡覺盜汗,白天無精打采,兩個小時的大課上不到一半兒就累,要用手支著額頭才能撐下來。身體不好效率就低,效率低了只能加班加點,但加班加點效率就更低,隨即陷入惡性循環??赏┳悠€要跟自己過不去,非選工程院里以辛苦出名的課——高級C 語言。這門課需整宿整宿地熬夜編程,連計算機系的學生都頭大。桐子非說要趁著沒實驗可做的時候,把這些麻煩的課都上了。 我陪他去機房上機,看他用手撐著頭研究程序,撐著撐著索性揪著自己的頭發,簡直是現代版的頭懸梁錐刺股,我真擔心他冷不丁暈過去。我拍拍他的肩膀說讓我看看你的作業??戳藳]兩眼我大叫一聲你丫真走運,這程序我以前寫過!他皺著眉頭說我怎么沒聽說你上過這門課?我說我去年上的。再說我上過的課多了,難道還門門兒跟您匯報?以后你就把我當TA,有問題盡管找我問! 可桐子在學習上一貫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是他N年的同學,他在我面前就更要死撐著。所以他永遠不會主動向我請教任何問題,要幫他我只能偷偷幫。 我偷偷買了本兒C 的教材藏在實驗室,沒事就琢磨桐子的作業;趁桐子不注意的時候,我偷偷溜去找C 課的助教答疑;我偷了桐子的密碼,在深夜偷偷溜回機房,進到他賬戶里幫著他調程序,經常一調就一整夜,調好以后還要再故意制造一兩個小錯兒,錯誤指令還要和先前一樣——左不齊就是segmentation fault或者memory leak。等著桐子第二天一臉迷惑地說:昨天大半個晚上,怎么連這點兒小錯兒也沒看出來?又或者:這我怎么好像記得檢查過了,沒出現這種錯誤?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特別緊張。桐子這人我最了解,他的自尊心簡直比命都重要,而且尤其喜歡跟我較勁兒。還記得大三那年期末考試的事吧?所以要是讓他發現我偷偷幫他調程序,后果可真不堪設想。 有幾次桐子還真犯了疑心,不過只懷疑電腦出了問題,還沒懷疑有人動過程序。我說你丫最近用腦過度,自己寫了什么也不記得了。他于是又用手去扯自己的頭發,幸虧他自生病后腦力的確不如以前。我連忙把打了一半兒的哈欠憋回去,逼著他趕快把編好的程序發給老師,然后跟我回家吃飯睡覺。 有不少清晨,我打著哈欠從機房走出來,太陽還沒露臉兒,天是灰藍色的,空氣濕漉漉的,比機房里那股子皮薩餅的氣味兒清新得多。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干嘛這么辛苦,累得恨不能當街就躺下,可S大的校園馬上就要沉浸在晨曦之中,這將是它一天最美的時刻。于是我的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似的等著看自己的成果?;氐郊?,桐子還睡著。我給他準備好早點,他昨晚睡得晚,今兒早上又要早起,不吃早飯是絕對不行的。我這輩子一直以為自己從小打架打成了地道的大老爺們兒,可此時才發現原來性子里還真不缺婆婆mama的一面。時間到了,我躡手躡腳地進屋。他正用被子蒙著頭,兩條精壯的腿就露在外面。我索性偷偷關掉床頭的鬧鐘,匆匆給他蓋好被子,緊趕著出門兒,替他上一大早的課,幫他把筆記記全了。他睡醒了自然要跟我啰里啰唆,不過我瞪他兩眼,他也就沒脾氣了。再說我幫他記的筆記比他自己記的還全,他要有哪兒不清楚可以盡管問,從小學到大學,我還從來沒這么認真地上過課。 * * * 其實我知道,有些事兒,做了等于白做。因為人啊,就只愿意看見他樂意看的,看不見他不樂意看的,或者不關心看的。這些我都知道。 可有一天早晨,我在沙發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一條毯子,而那毯子上,還留著他的味兒。 我把頭蒙在毯子里,好像天就黑了,永遠也不會亮,而我呢,也永遠不用再起來。 然后呢,有一天黃昏,我和他并肩坐在校園后面的小山上,他冷不丁說:“夕陽真漂亮。如果時間停住就好了?!?/br> 我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時間肯定永遠停不住。 就好像他永遠是我的兄弟。他永遠有他的理想。有他的女朋友,以后是他的女人。 他只會朝前走,義無反顧。所以,他的路勢必和我的不同。不論我今天做了什么,還是他永無機會報答我更好。 我只能使勁兒看兩眼那夕陽,任由它把眼睛灼疼了,把眼淚都灼出來。 2 每逢周末,方瑩總能搭到順風車,來S大看望桐子。 她一來,桐子就徹底由她托管。宿舍里我待不住,難免要和蔣文韜一塊兒去看場電影,可往往是電影開場沒五分鐘,我就先呼呼大睡。不過這可不能怪蔣文韜的沉默,更不能怪好萊塢大片兒的無聊。只能怪我實在太困,電影院里不論是光線還是座椅,對我都是難以抗拒的催眠劑。好在看電影算是比較獨立的娛樂方式,即便沒有我的參與,蔣文韜也不會一點兒收獲都沒有。但愿我沒打呼嚕,那樣倒真要讓她難堪。不過爬山那種活動我還是盡量避免。自打過新年,她常常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藏著心事,呼之欲出。我可不想跑到深山老林里,那種地方有太多時空的空白,需要用語言來彌補。 也有方瑩忙得來不了的周末,這種周末我就得照顧桐子。我跟桐子在一起的時候,蔣文韜是難得露面的。不知她心里怎么想,我也懶得去仔細琢磨,有空的話得逼著桐子到外面走走,醫生說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不過桐子對散步的要求也很苛刻,不能太遠——怕浪費時間,不能太累——身體受不了。S大后面的小山他爬不上去,灣區大部分的公園兒都被他否決,只有金門橋頭一處面海的懸崖是他比較喜歡去的地方。 那懸崖底下就是太平洋。他常一個人找塊兒石頭坐了,不錯眼珠地看太陽下山,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什么都不存在了。崖下海浪撞擊石壁發出的轟鳴倒成了他的催眠曲,讓他睜著眼睛進入深度睡眠了。 這些日子桐子的確變了。變得憂郁和沉默了不少,常常不錯眼珠兒地盯著什么看,眉心擰成個大疙瘩,好像一直在考慮著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沒考慮,或者根本就在睡覺,正做著一場白日夢。 我任由他發呆,并不去打擾。以前聽誰說過,發呆也是休息。但愿這是真的。 最近桐子的脾氣也不大好。人人對他陪著小心。尤其是方瑩,脾氣收斂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麻疹”說發就發。這點兒還真讓我佩服——看她以前潑辣的樣子,沒想的她如此能屈能伸。 當然桐子也的確有他心煩的理由。一轉眼陽春三月,冬季學期已過了大半兒,獎學金卻全沒著落。其實不光他沒著落,他們實驗室那幫體壯如牛的韓國人,到現在還四處給別人白干呢。 桐子也想著找地方“白干”,被我和方瑩兩票否決。我說就沖您手無縛雞之力,跟人教授一現,全系還有誰敢要你? 桐子陰沉著臉不說話。 我說要不然咱申請一下兒別的學校?去年你不只拿到S大的錄取通知書吧?現在跟他們聯系聯系,應該還能拿到資助? 桐子還是不說話。 我說不就一S大嗎?有什么舍不得了?這話我說的有點兒沖,可我覺得我挺有道理。人有時候就得懂得取舍,哪兒能十全十美呢? 桐子卻抬頭問我:要是我去飯館兒打工呢? 他睜大了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心里一酸,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又讓我咽回肚子里。 他就像個孩子。他心里想的臉上寫的全都像個孩子。而我一直在干的,就是狠著心敲碎這孩子的白日夢。 可不敲能行么?到飯館兒打工的主意離不離譜?飯館兒里有哪樣活兒是輕省的?就算有飯館兒樂意雇他,我還不得陪著他一塊兒去,我不去方瑩也得去,還不夠我們折騰的。 我說:這樣吧,飯館兒以后再說,咱先在學校里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圖書館的工作就最好。也許再弄兩個家教兼職,頂多我也跟你一塊兒兼職,我這兒每個月還有一千多收入,再東拼西湊地借借,下個學期的學費也該有個著落。過了下學期就放暑假了,不用上課不用交學費,你愛上哪兒打工就去哪兒打工,愛怎么掙學費就怎么掙學費。 他好歹沖我點了頭。我立刻去找了份當天的校報。然而報紙上的招工廣告寥寥無幾,更找不著什么適合桐子做的,那些實驗室助理圖書館助理的空缺,就好像機或者膠水瓶兒,你不用它的時候總在眼前絆拉,等你用它了,就不知都藏哪兒去了。 桐子干脆主動打電話到各大小圖書館,可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個——No。不是不能雇用外國學生,就是壓根兒不缺人。桐子臉上發緊,我趕快又照著家教的思路努力,在網上發了些帖子,還在當地報紙上登了條廣告,內容大意是: “想讓您的孩子成為S大的高材生嗎?先讓S大的高材生成為他的家教吧!” 沒出兩天,我果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本地某中學生的家長打來的。我連忙帶著桐子去面試,那是一對兒忠厚老實的美國夫婦,男的是卡車司機,女的是超市的出納。倆人有個喜歡電聲樂器的兒子叫Justin,十四歲了還以為一百元的東西打八折后是九十九塊八。 我昧著良心跟Justin的父母說:Justin這么喜歡電聲樂器,也算對電子這一行有興趣,以后說不定能成個很棒的電子工程師呢! 這對夫婦雖不大清楚電子工程師和電子琴維修工有什么區別,可絕對知道在硅谷電子工程師有多吃香。他們聽罷立刻兩眼放光,倆人兩輩子的期望都落在眼睛里。超市出納拉住兒子的手大聲說:是啊我也覺得我們Justin挺聰明的,就是現在中學生的課程太難了。有你們幫忙Justin就有希望了,對了請問您二位到底是誰要做家教呢? 桐子正巴巴地看著我。我說當然是這位,桐,他可是S大真正的高材生! 桐子的表情有點兒緊張,而且又咳嗽了兩聲兒。我知道他一直使勁兒憋著,所以這么半天才咳了兩聲兒。 卡車司機有點兒半信半疑,轉頭問我那您干嘛來的? 我說我們是一個由S大的高材生所組成的團隊,致力于向灣區的好學少年提供高質量的家教服務,而我呢,就是該團隊的負責人,我們很重視每位客戶,所以每次我都要親自上門。 司機夫婦恍然大悟,隨即一臉的敬意。我連忙趁機又夸了桐子一番,什么五歲上學,十四歲奪得物理競賽第一,二十一歲大學畢業之類,這些用不著瞎編,事實就足以讓司機夫婦目瞪口呆,對桐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桐子的第一份家教終于談妥。四月一號愚人節上第一節課。每周三節課,每節課30美元?;丶业穆飞?,桐子算了一筆賬:如果每周做20小時的家教,一個月就是兩千四,三個月就七千二,這春季學期的學費也就不是大問題了。 桐子越算越樂,我也跟著桐子樂,好久沒見他這么放松了。雖說每周20節課就相當于同時接六個家教,這也跟白日夢差不多,可無論如何,幾個月以來,總算有點兒讓人高興的事了。是不是該買瓶兒酒?車子正經過超市,那里面就有酒賣。桐子身體不好,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灌他。光為了這點兒小事就買酒,恐怕有點兒小題大做,要是過生日——生日!竟然差點兒忘了,今兒幾號?三月二十六,明天三月二十七,不正是桐子二十四歲的生日? 看來酒是一定少不了了。 桐子十八歲的生日,是我跟他在Q大宿舍里一起度過的,感覺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轉眼六年了。這六年又發生了多少事? 說多也不多。六年前,我倆是同學,現在還是同學。六年前我倆身無分文,現在也還是身無分文,六年前我倆住一間屋子,現在也還是住一間屋子。怎么就應驗了當初我說林老板的話——繞著地球走了一大圈兒,可好像又回到起點了? 3 第二天禮拜五,我抽空去了趟超市。那兒的紅酒有太多種,我到美國之后很少喝酒,所以也不知道該買哪一種。貨架上有一排細長頸的酒瓶子特別漂亮,看看價碼要三十多美元一瓶。桐子最喜歡漂亮的酒瓶子,我有點兒犯猶豫。要照以往這不算什么,可現在財政緊張——桐子的學費和醫療保險,我倆的生活費,外加Ebby每天晚上白蹭一頓飯,三十美元絕不能算小數目。 但生日一年才一次。而且前一段兒太背,這一段兒又太苦。難得這兩天桐子心情不錯,買!三十也買! 索性今兒也不做飯了。我去附近的一家四川店打包了幾個桐子愛吃的辣菜,又去BLOCK BUSTER租了兩盤錄像帶。到圖書館接桐子的時候兒,天色已經全黑了。 桐子正鉆在書堆里,額頭上亮閃閃地發著汗,好像剛打過蠟的漆木雕刻。 我說快跟我回家,他說這么早再看一會兒。我說今兒必須早點兒回家。他問我為什么,我用那瓶紅酒隔著書包在桌子底下戳了戳他腰眼兒,他躲閃著說那是什么?我說你回家就知道了!他說你到底耍什么花樣?我說你丫真白癡,今天幾號了?桐子恍然大悟,抬手摸摸后腦勺,眼睛瞇了瞇,嘆口氣說:唉!有什么可過的。 我瞪眼:裝孫子是不是?都給你費心cao持好了,反倒要拆臺是怎么著? 旁邊兒有人抬眼看我??蛇@也算不得大聲喧嘩。我繼續用瓶子捅桐子,他扭著身子咧嘴一笑,說豈敢我實在是感激涕零。 瞧他那壞笑的樣子!眉毛彎彎著,眼睛忽閃著,嘴角拉著又長又深的褶子。我可真是有日子沒見了!我說:知道就好,還不趕快拾掇?看我今兒晚上灌不死你。 桐子在圖書館里又磨蹭了一會兒,出來已經八點了。今兒的生日晚餐本來就隆重,比平時的晚餐晚也不要緊。而且過了飯點兒,Ebby估計已經走了。記得他說過,今晚他要參加什么Party。Ebby不在家,正好可以跟桐子一起看看錄像。有大半年沒在家跟桐子一起看電影了。 可趕上走背運的年頭,就是喝涼水也塞牙。 一到家門口兒,我就有一股子不祥的預感——門口的停車場平時這鐘點兒停不了幾輛車,可現在卻差不多停滿了。我們住的那棟小樓里,還咚咚咚地傳出迪斯科鼓點兒來。等我用鑰匙打開房門,我簡直沒一下子昏過去。 屋里擠滿了人,看這架勢,Ebby說的Party不在別處,正好就在我們宿舍!不過以往他開Party絕沒來過這么多人。除此之外,今兒晚上與往常還有點兒不一樣——怎么還有個女人? 這時,那個穿露肩白旗袍,燙了大波浪的妖艷女人也發現了我們。她立刻扭動著水蛇腰,慢條斯理兒地向我們走過來。她臉上起碼撲了半斤粉,白得如同日本藝妓;唇膏大概也用了兩三管兒,嘴唇兒紅得像剛咬了誰一口。 她邊走邊拖長了聲音說:Hello—— 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則好像舊金山碼頭上的海獅在叫。我再仔細一看,她脖子上還有座“積雪的富士山”,估計粉上得太多,時刻有雪崩的危險。 她向我伸出手,不像是給我握的,倒像是沖著我肩膀或者胸脯來的。我趕緊倒退一步,用英語問:“你是誰?” 她對我的防備似乎并不介意,嬌滴滴地應了一句:“叫我Maggie好了。你是誰呢?” 我立刻后脖子發麻,脊梁骨發涼。我想說你算老幾啊我就告訴你,可我擔心用英語表達不清。正在這時,我突然又聽見經歷青春期的鴨子叫聲——Ebby不知什么時候從人群里冒出來,一邊邁著小碎步一邊說: “飛!你來啦,Maggie,這是飛,我的Roommate啦,哦,還有這位……”他飛快地繞過我,“這位是桐,飛的好朋友!” Ebby頓了頓,又神秘兮兮地補上一句:“非常非常要好!”邊說邊沖著Maggie擠眼。Maggie則下巴一揚,沖我會意一笑,然后輕聲問:“你們需要些什么?” 這時屋里有不少人都往這兒看。我簡直別扭極了,好像被剝光了衣服在人群里裸奔。我大聲兒回答:“我們不需要,這兒我熟!” Maggie又是一笑,跟Ebby講了幾句越南話,聽著就像小媳婦鬧肚子,邊說還邊向我和桐子眨眼睛,然后終于轉身走回屋里去了。 輪不到我問,Ebby已經連珠炮似的:“Hey 真巧你們二位帥哥都來了,猜猜今天是啥日子?今天是我Birthday呢!” 我大吃一驚。他年年過生日,我怎么從沒注意到,竟然和桐子是同一天?我說:“是嗎?去年我怎么不記得你今天過的?” Ebby立刻嗲聲嗲氣地說:“人家慶祝生日,總要挑大家方便的日子嗎。以前我總是挑weekend的,不過這次朋友們不同意啦,大家要求在right day(正日子)慶祝!不信你看我passport(護照)。哎呀今天來了不少朋友呢!你看多熱鬧??!飛你不介意吧?” 我可真要暈了——這哪位神仙想出來的?讓Ebby的生日跟桐子是同一天?這倆人也相差太多了,身上兩萬多基因沒幾對兒相同的,看來質量守恒果然是個宇宙公理——同一天出生的人也得占據不同的極端,這樣平均起來氣場才能守恒。 我想說介意,可Ebby根本沒準備給我機會。他自顧自地飛快往下說:“哎呦好給面子哦,KissFire的老板Larry馬上也會來呢!” KissFire的老板也是越南人,而且還跟Ebby關系不錯,這我早聽Ebby說過。我問:“今兒晚上不用看著店?” “就來坐一下嘛!是人家的生日嘍!”Ebby眼睛向上一翻,“再說現在還早,KissFire要到十點以后才熱鬧呢!” 我指指地板:“那這兒要熱鬧到幾點?” Ebby立刻又小嘴一噘:“人家Bday啦,多久都不方便請朋友來了,就這么一次,once a year(一年一次),玩久一點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