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_分節閱讀_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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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想竟使他豁然開朗:一把切香腸用的小刀。 此刻,身體上的劇痛,對城市的愛以及對這幫城市管理者的恨三者疊加達到了一個巧妙的臨界點,因此這把刀簡直是冥冥中上天給他的指示,他覺得不會再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好了。 于是他掏出了那把小刀,結果了兩條生命。留下的那個重傷。 趟在病床上,他或許會遺憾,為什么自己沒死?因為他覺得天堂里或許沒有房貸來房貸往。 當我逃出佟帥的視角時,發現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和袁城走到了城管局。 說實話,我從未試圖總結過任何人的一生,甚至連我自己的都懶于回顧。 表明了身份之后,我們在城管局得到了相當大的排斥,但也有人眼神是溫和的,這樣的人樂于替我們指路。于是我猜想,他大概也恨這制度。 我在案發后來過一回,如今事發的辦公室已經廢棄成檔案室,很明顯沒有人愿意在這里上班。 我跟袁城在里面站了會兒。他說賈臣你看,當時門雖然是關著的,但是窗戶上沒有窗簾,是不是沒有窗簾? 我說是的。 他繼續說:沒有窗簾,就意味著可能有人經過,有人經過,就有可能看見了這一切。 我順著他所指,透過窗戶看過去:窗外一米處是一道圍墻,因為常年照射不到陽光,因此爬滿了青苔等各種潮濕的背陰植物。 緊貼著圍墻,有只有一米不到的狹窄距離,誰會從這里經過?我說:不可能的老師,沒有人會從這里經過。 袁城往前走了幾步,然后示意我過去。他說你看看,往左看。我便探頭朝左。他說: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平房?我說是有,好像是個廁所。 他把我拉回來,說:這就對了。 我說:什么對了? 他說:現在的關鍵是不是要按防衛過當辯? 我說:是啊。 他說:那么現在目擊證人是不是很重要? 我說:當然啦。 他說:那么清潔工人就有可能從這里經過。 我說:先不談經過沒有經過,就算他經過,他也絕對不可能來作證人。你沒見那街邊的小販路人,哪個肯作證? 他說:這倒也是。你就當我沒說過吧。不過也有可能良心發現的,出于階級同志情懷。 我說:老師我們該走了。 他說:對,該走了。 離開城管局,我們又順著大路走出幾百米,突然從身旁的巷子里躥出個人來。老頭,勾著腰,穿粗布褲子,和一件疑似撿來的大號拉鏈衫。 他將我們拽進巷子里,又探頭出去張望了一番,確保安全之后才說:“二位是律師吧?” 我說是啊。 他說:我可以給小兄弟作證。 我看了一眼袁城,然后問道:你看見了? 他說:看見了,從后窗里看見的。 我又問:你是搞清潔的? 他點頭:掃廁所的。 我對袁城作揖:老師乃神人也。 袁城擺擺手:罷了。 43、春天里 ... 我很希望自己能有個機會重生或者穿越,那樣的話我一定將人生過得非常喜慶,非??孔V。 袁城當然不是神人,他頂多干些人神共憤的事情而已。那清潔大爺的故事完全是他逆推的:有天下午我外出有事,大爺找到所里,要求作證,因我不在,袁城就將他攔下細問了。然后故意帶我去城管局逆推,打造他神人的假象。 這事我根本用不著大腦想,兩指一掐,就掐出來了。 因此覺得老袁這人有趣,越活越回去了。 聽說他悄悄復了婚,一家三口低調地生活著,老婆依舊無怨無悔,仿佛孟琪琪這人都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過。這般平靜倒使我也納悶起來,總是恍恍惚惚地覺得這人或許真就沒存在過,是我,賈君還有老袁,合力共通生成的一個夢境罷了。 然而又清醒過來:孟琪琪入住地下CBD那天,老袁哭得比她親爹還傷心,哭幾聲就拿領帶擦一下,弄得胸前盡濕,悲天慟地。那天去的幾乎都是孟家人,媒體外人一律擋在外面,老袁哭成那樣也沒人來勸,孟家人既不恨他,也不因他的悲傷而感到興許安慰。他老婆就在二十米外默默等著,平靜得就好象等他開完一次庭,或是結完一個案子似的。這事太滑稽太荒誕唐,結尾處還帶了點結構主義的味道,你要說是夢,我反而倒不能信了。 虛構的東西總是跳不出想象的范疇,但現實卻總是能超脫你的思維所及。 是為悖論一雙。 我不知道袁城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以何種角度看待這個世界,他一輩子都走得小心翼翼,偏偏在孟琪琪的事情上全無方向,像一只蒼蠅躥進了密封的玻璃瓶里。我不愿意相信他對孟琪琪的那種情愫是愛,倒不是因為全無美感,而是三十歲以后,誰還有這個資格談情說愛? 如此純潔高尚的字眼,請將它留在那時光里,埋在微風吹過的那一年春天里。[1] 我忽而沮喪而失落起來,當我想起曾經那一刻心動時,又想到終有一天老無所依后。 晚上去赴李剛的升遷宴,屬于小場面,沒什么大人物在場,一共就請了八九個人。除他幾個同事外,還有一個始終升不了職的老所長。 李剛是何茜遠房表哥,去年春節他家老頭子喝了點小酒在澡堂里跟人發生口角,挨了對方一拳,心里氣不過,就托何茜問問我有沒有辦法。我當即帶他家老頭去弄了個輕傷鑒定,索賠兩萬,那人是個法盲,起初嘴硬,后來上門跟他談,要不私了,要不三年。那人聽了有點猶豫,也東托西求的找人去檢察院問情況,偏不巧問到林寒川頭上,直接一句話扔給他:你這是刑事案件,公安已經立案,這邊就準備批捕了。這人一嚇,當即兩萬塊送上門。事后品出味了,曉得是被訛了,整天窩在家里寫人民來信,不但寫李剛,還寫去律協告我,甚至還寫去紀委罵林寒川。寫到后來工作也寫丟了,老婆也跑了,還是拿著低保在家寫。 我突然對這人橫生敬畏,從來曉得這世上有傻人,但能傻到使日月黯淡天地無光的,他若拜第一,無人敢稱第二。 晚上吃飯無甚新意,我坐在一幫民警之間也是插不進話,渾渾噩噩地就結束了,單單記得老所長好象哭了,但為什么哭的,全然沒有印象。 李剛倒是喝得挺高,出來以后還摟著我說:“哥,我終于可以去市局了。去了市局我好好干,爭取五年一個級別,最好再立兩個大功,更快?!?/br> 我說:那多危險啊,吃的是人命飯。 他搖頭:值。哥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年都怎么過來的。在所里這幾年,我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抓小偷,平均下來每天都能抓一兩個。 我說:這不是好事嗎? 他嗤了一聲:好什么???那些人里面十個有八個帶艾滋。 我說:那你怕不怕? 他拿出煙點上:怕。一開始真怕。每天回家都覺得自己已經被感染了,越想越覺得沒有盼頭,你說人執行任務走的,起碼還能追認個什么,我要是感染這玩意掛了,值不值另說,別人怎么看我?上面是給我追烈士還是送錦旗?丟不起這人。 我說:你想太多了。這玩意能這么好感染么? 他搖頭:現在不怕了。主要是麻木了。到后來我就越干越沒耐性,天天想著干點啥立功,這不,到底還是盼來了。 我說:就王二寶這事? 他嘬了口煙:這事說來還真有點意思,我覺得這是上天注定的,環環相扣,步步驚心。 我不信,嘲笑他:你丫寫小說呢? 他急了:哥,你別不信,你聽我說。上個星期五我抓了個新疆小子,十四五歲,在鐘樓廣場那兒偷人錢包,抓住了就拷辦公室里打了一頓,打完就放了。后來我就琢磨著周末了,出去找點樂子吧。讓警校剛畢業那小姑娘值班,就提前下班回家了。我就開著我那小未戰,一路慢慢悠悠地晃,遇到個交警二大隊的同學,裝模作樣要查我牌照,我說你大爺的,今年指標完不成了是吧? 我打斷他:挑重點說。 他撓撓頭:你聽我說先。后來我倆就扯皮呢,看見一姑娘從邊上走過,長得好看,就是太瘦。走了沒幾步,好象被個什么東西給絆了,差點摔了。我那同學就沖我眨眨眼睛,說警民一家親,趕緊去關心關心。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就過去了。我當時制服還在身上沒脫,這姑娘一見我,也不害怕,就問我能不能載她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