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而她只想確定孟聿崢此刻是否真的如歸遠山所說已經歸入孟氏,那份心情太過激烈,以至于歸遠山的那些話被她全然拋之腦后。 很多年后她再去回想這個時候的歸遠山,才能切身體會,慢慢品出他當時的那份心境。 的確是,人到中年不得已。 有時候一腳踩進沼澤里,哪怕不死,也會沾了一腿的泥。更何況歸遠山這樣頭都快埋進淤泥之中的,只有死路一條。 想找到孟聿崢并不難。 他縱使隱瞞再多,也終有窗戶紙被捅破的一天。 冉冉從張銘陽那兒旁敲側擊打聽到孟聿崢這會兒正在城南那邊一塊工地上巡邏,應該是公司管理層們實地勘察房產項目。 歸要掛了電話后,攔了輛的士,打車過去費了一個半小時。 到的時候才知道那邊是一塊正待開發的經濟區,未成形的樓棟灰頭土臉地聳立,周圍臟污狼藉,鋼筋混凝土雜著許多石碎鋪在地面。 她抬眼尋望,幾秒后,視線于某一刻驀然定住。 呼吸在那一刻也隨之停住。 遠遠的,她竟真的,看見了那道熟悉身影。 就站在十來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人之中,氣質格外出挑卓然。 她怎么會認錯? 他身上那件長風衣是她順手拿給他的,里頭那件襯衫甚至在早上出門前還劃過她的肌膚,與她親昵地貼合,是他見她不怎么開心,抬起手想逗樂她。 偏偏是這一瞬間,叫她終于發現原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做這樣偏離主道的事,叫她難得地瞧見了他的另一面。 往日里最隨性而為的人,那天站在一堆豺狼虎豹里,周身氣定神閑如度假聊天,眼神卻攜著凌厲與肅殺。 她雖聽不清他們談論的內容,卻能從部分人臉上輕蔑的神色里猜出個大概來。 他們不服孟聿崢這樣半路殺出來的年輕人。 而他正站在一堆老古董里,被人刁難。 而如果不出意外,這樣的日子他還得熬很長很長,甚至一輩子。 歸要站在那棵樹后,站了很久很久。 她忽然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國家尖端科技最緊缺的人才,天賦異稟的少年,除了這個地方,他去到那里都不會是這樣的待遇。 是因為她,是因為歸要。 他太想護著她。 哥哥當初坐在看守所里濕潤了眼眶,對她說過。 不要為任何人,任何一件事,放棄自己的前程。 而這樣做最大的惡果,她也親眼見證過。 所以她總是不斷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犯傻,卻怎么都沒想到,到頭來犯傻的那個人,竟會是孟聿崢。 她是真的開始害怕了。 害怕孟聿崢成為下一個陳南楓,害怕是她毀了他。 她擔不起他的前程,這份責任也太重,她怕會在將來壓垮他們的感情。 眼前的世界時而模糊,時而又清晰。 那天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柏熙府。 一個人回家后便蜷坐在沙發上,沒開燈,也沒開空調,一室清清冷冷,入了夜,地上銀光像瀲滟的粼粼湖波。 她不是一個陷入情緒無法自拔的姑娘。 與許多女孩子不同的是,她的難過往往更短暫,寧可用這樣的精力解決問題,也不敢讓自己過分卷入那樣的負面情緒。 所以這種時候她想得最多的是——她該怎么辦? 孟聿崢要怎么辦? 她坐在那里哭了很久,最后輕輕咬著拇指微露的一小節指甲,一下又一下,直到舌尖也開始嘗到咸澀的味道。 再持重沉穩的姑娘,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巨變,她心里蔓延著某種不知名的恐懼,不安地躁動難靜。 無措、無力、無助。 而就在她最是束手無策時,卻忽然聽見門口傳來兩聲滴滴。 門被打開。 他回來了。 第52章 他今天回來得比往日都早。 進屋后隱約覺察到沙發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輪廓,沒出聲,隔著濃重黑夜向他這邊望來。 感受到那道視線,他愣了愣,抬手去開燈。 視線猝然明亮。 歸要一時間不適應,微微偏過頭去。 濕潤微腫的眼睛也在剎那間被孟聿崢收之眼底。 他快步走過來,半蹲下,將她的臉輕托起,確定她是真哭過后,眼眸一緊,心中蹭地一下竄起一股怒火:“誰欺負你了?” 語氣沖勁兒十足,是真看不得她受丁點兒委屈。 他的格外在意叫她好不容易憋下去的淚又開始往外冒,她不知該如何去訴說,只輕顫著音,nongnong的鼻腔低哼出一聲:“你欺負我了?!?/br> 孟聿崢手一頓,沒想過是這個答案。 他低眉去看她,見她哭得可憐兮兮的,難過是真難過,可模樣也是真的叫人心疼,他不自覺放柔了語氣,侃笑道:“那我這是哪兒惹著咱家小姑奶奶了?” 她望著他吧嗒吧嗒地掉淚,就是不回他。 兩人互視了一會兒,最終他在她的沉默里選擇了妥協,傾身過去,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淚,輕道:“行,那我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