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賭歸要是顧念他這個親生父親,還是在意他這個交往一年不到的戀人; 賭歸要是更難過他與自己父親的不合,還是孟南君的不認可; 賭歸要,是選他,還是選歸遠山。 而這些不管是哪種結果,最煎熬難過、難以割舍的那個,永遠都只會是歸要。 就仿佛一把火架在她脖子上,就算是得以釋放,也依然會被灼到遍體鱗傷。 這么大的局,這么好的算計,甚至以他最心愛的人為注。 孟聿崢他賭不起。 也舍不得。 孟聿崢想明白了這一點后,忍著怒意質問他:“您就舍得讓她傷心為難是么?” “我不是讓她為難,是人到中年不得已,”歸遠山反駁,目光有隱隱的哀痛,“我若是撐住了,才能有底氣與實力,才能為了要要去與你家搏一把,可若撐不住,我們兩家便絕無可能,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孟聿崢沉默良久。 他怎么不明白? 從小歷練過多少世故與人情,最是明白人類是社會的產物。 歸遠山算是戳中了他的軟肋。 于是他沉下眼,點點頭,只說了句:“我考慮考慮?!?/br> 歸遠山那天之后便一直等著他。 后來再有他的消息,是聽說他最后還是去同了孟南君談判。孟南君制衡孟聿崢這么多年,巴不得孟聿崢有求于他,于是以回歸孟氏為條件,將那個單子給了歸遠山。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奇跡,電視劇里的逆襲翻身也都是騙人。 即便孟聿崢在此之前數次點名歸遠山的工廠管理規劃有問題,需要大幅度整改,可歸遠山的工廠管理問題已是沉疴宿疾積患已久,此刻想要改革,異常艱難,所以那時候,他不顧孟聿崢的勸說,不顧唐珂的反對,做了一個極為致命的決定——待到這筆訂單完成以后再對內大刀闊斧整改。 唐珂怒斥他的話歸遠山至今都記得:“自古都是攘外必先安內,歸遠山!你在自尋死路!” 可歸遠山那時候被沖昏了頭,自亂了手腳,是等到環晟的檢測部門將成品不合格的意見批下來時,他才驚覺,自己原本批款讓管理層去購置的那批儀器,全都被換成了市場最廉價的殘次品,而管理層私吞了大部分的公款,早已經將錢款挪出海外。 那么大一筆錢,歸遠山全指望著這批新機器能給孟氏交貨。 為了這個,他幾乎掏空了整個工廠。 而孤注一擲所帶來的一系列惡果是:工期到臨,他交不出貨,當初與環晟簽訂的合約內容中約定過,環晟可以預支他80%的定金,但到期出了問題,需要按照雙倍全款賠付環晟,并承擔環晟因此帶來的所有經濟損失。 環晟的項目從來都不是小項目,其背后盤根錯節牽連著的,是各個環節各個部門的進展與實施,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那是……幾個億啊。 法院債務通知下達的時候,歸遠山天都塌了。 而他卻只能無力地、一步一步地,看著自己半生心血走向破產。 唐珂聰明也極會審時度勢,在得知歸遠山一意孤行后便提出了離婚,財務劃分得極為清晰,帶著歸祺,算是避過了這場巨大的經濟破損。 可歸遠山什么都沒了。 能抵押的全都抵押出去,但面對那么大一筆天文數字,那些錢就像是石頭落進大海,砸進去后一點兒波瀾起伏都沒有。 他是因為質量出了問題,行業里最忌諱這個,他就是有心東山再起償還債務,也已經沒有辦法。 如今,工廠倒閉,樹倒猢猻散,管理層那幾個人卷款潛逃,工人被拖了半年的工資,也四處打聽他的下落要討債。他躲到現在,才終于抽出一點時間同自己的妻兒吃上一頓飯。 今夜過后,又要四處躲債。 歸要不可置信地聽著這一切,將前因后果來龍去脈細細梳理后,只覺得喉嚨如被堵塞,吐詞都變得困難:“所以,你剛愎自用,把孟聿崢也搭進去了是么?” 歸遠山如同一個木頭人,只坐在那里,不悲不喜地點了點頭。 “歸遠山!” 歸要終于忍無可忍地罵了出來,顫著身子,心頭滴著血,痛極了一般指著他:“他才二十歲!你一個四十多歲的長輩,怎么好意思自私到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威脅他?!” 而且比起這些,另外一個事實卻更讓她痛苦。 淚水猝然劃過臉頰,她痛心疾首地吼道:“你毀了他你知道嗎?!” 她記得。 那夜他抱著她對她說,覺得自己窩囊。 那時候以為是他喪氣孟南君的牽制,如今再去細想卻幡然醒悟,原來是另有其因。 孟聿崢。 這個傻子。 她眼中含著淚,愧疚、難堪、窒息,交織繚繞,折磨人心。 別人拿她威脅他,他賭一把又如何? 她總有辦法叫他穩贏。 傻子……就是傻子…… 她哽咽著,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奪門而出的時候,歸遠山在她身后哀聲低喃了句:“要要啊,爸心氣兒散了,欠他們的,這輩子都還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