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_分節閱讀_80
阿南聽出了他的哭腔,所以吃驚的扭頭看向了他??催^之后,阿南把最后一點煙膏子收進小瓷瓶里,然后拿過毛巾擦了擦手:“老板不讓我和你多說話?!?/br> 阿南煎過鴉片之后,又擦了整層樓的地板。葉雪山看他精神煥發,猜出此時應該是白天。起碼,不該是深夜。 阿南不怕辛苦,只怕無聊。樓上自然是無聊的,樓下倒是熱鬧,四名保鏢湊成了一桌麻將,吆五喝六玩得正酣;可是阿南不但不去湊這個熱鬧,甚至根本不敢露面——四名保鏢把他當成公用的小雜役來支使,一見他閑下來了,就必定派他端茶遞水,偶爾還要趕他出去買酒買菜,并且不給錢。人家是膀大腰圓的漢子,揍他像揍小雞仔似的,他哪里敢抗命?可是他掙點錢也不容易,憑什么全用來伺候這幾位賴皮大爺呢? 阿南靠邊走路,躲進廚房里不出來??焖偈⒊鲆槐P五香花生米,再揣起一副撲克牌,他以送飯的名義又跑回樓上去了。 走廊永遠燈光明亮,房內則是不大一定。阿南自己找了一間肅靜屋子,開了電燈擺上盤子。舒舒服服的掏出撲克牌,他一邊吃花生米,一邊擺撲克牌玩。正是悠然之際,房門一開,葉雪山又晃進來了。 這回沒等葉雪山開口,阿南直接告訴他:“別問我,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說,就不告訴你!” 葉雪山倚著門框,面無表情的往前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如此過了良久,他一步三搖的走上前去,彎腰拿起一?;ㄉ姿瓦M嘴里。 阿南翻了他一眼,突發奇想:“你會不會打撲克牌?” 葉雪山慢吞吞的一點頭:“會?!?/br> 阿南來了精神:“你會玩哪一種?” 葉雪山無精打采的答道:“都可以,我全會?!?/br> 阿南終于找到了樂子,原來葉雪山真的是什么都會。 饒有興味的玩過幾局,他留意到了葉雪山手上的鉆戒。一把抓住對方的左手,他很貪婪的低頭細看:“嗬!你這只要好幾百塊吧?” 葉雪山半睜著眼睛看他:“不知道,別人送的?!?/br> 阿南用指尖去蹭戒面:“光頭真足,看來你先前挺闊??!” 葉雪山低聲說道:“去年的這個時候,你老板是我的伙計?!?/br> 阿南抬眼望向了他:“別說瘋話好不好?夸你兩句你還吹起牛了!” 葉雪山徹底睜開了眼睛,聲音很輕的問道:“你真的以為我是瘋子?” 阿南也說不準他到底瘋不瘋,不好回答,就不回答。捏住戒指轉了幾轉,他忽然要往下擼。葉雪山立刻攥了拳頭,口中說道:“不給?!?/br> 然后他又問道:“幾點鐘了?” 阿南惱羞成怒的一摔他的手:“看看而已,你以為我要搶你?死瘋子,沒人稀罕你賣屁股賺來的臟東西!” 葉雪山此刻頭腦很是清楚,所以就不生氣。他知道錢的重要,也知道自己從頭到腳,只有一枚戒指還算珍貴;所以不到關鍵時刻,他不能輕易把鉆戒給了人。 阿南發現葉雪山并不是糟糕的不可救藥,居然也能和自己打牌聊天。他挺高興,認為自己是找到了伴,沒想到這天晚上,林子森又來了。 他在走廊里腳不沾地的亂走,有了癮似的想要聽房,可惜房里一片混亂,似乎就只是打。打過之后是葉雪山狂呼亂叫,嗓子都喊啞了還要叫,聲音簡直類似烏鴉。 阿南猜想老板這回可能是沒干瘋子,否則就算是叫,也不會是這個亂七八糟的叫法。后半夜林子森出門離去了,下樓時見他哈欠連天的坐在樓梯上值更,就彎腰拍了拍他的后腦勺,仿佛是很贊許他的勤勉。 阿南送走了老板,然后仔仔細細的鎖好鐵柵欄門,放心大膽的也回房休息去了。 90 90、思想 ... 林子森半夜離去,天亮之后到煙土行里坐了一會兒,一顆心總是懸著不安穩。眼看店里一片太平,他便起身又看望葉雪山去了。 昨夜他走的時候,葉雪山是趴在地上的;今天他回來了,發現葉雪山依舊趴在地上,連姿勢都沒有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睜著,瞎了似的毫無神采。 他彎腰要把葉雪山抱到床上去,然而葉雪山忽然慘叫起來,在他的懷里掙扎不休。他扭頭一瞧,發現對方的右腳腳踝紅腫透亮,卻是昨夜大鬧的時候受了傷。 葉雪山一夜未睡,可也完全不清醒,就單是行尸走rou一樣趴著怔著。身體忽然被移動了,痛處受到牽扯,才讓他下意識的有了反應。他越動越疼,越疼越動。一個腦袋左搖右晃,觸目之處皆是墻壁;抬手用力抓撓了胸膛,他呼呼的喘了粗氣,臉色從蒼白轉成了青紫,是憋悶至極的模樣。 “救命……”他含含混混的叫嚷,聲音粗啞的像是吞過碎玻璃:“爹,救命……大哥,救命……” 林子森就想讓他瘋,他瘋了,就起不成外心了。 抱著葉雪山踱到梳妝臺前,林子森力氣大,輕而易舉的俯身讓葉雪山去照鏡子:“少爺,看看你自己,丑不丑?” 葉雪山瞪了眼睛望向鏡中人。鏡中人面無人色,簡直就是生了一張扭曲的鬼臉子。干枯的頭發遮住了耳朵邊緣,鋪天蓋地的糾結凌亂著,是亂蓬蓬的一大團。 林子森坐到床上,懷里依舊托抱著葉雪山。低頭和對方貼了貼臉,他發現葉雪山在發低燒。房里的環境是不大好,他坐久了也覺窒息。遲早是要把窗戶打開的,他想,否則住久了受不了,對于健康也沒好處。 騰出一只手解開了葉雪山的睡衣,他用大巴掌一下一下摩挲對方的胸膛,口中又絮絮說道:“傻少爺,你當我來了就是為了睡覺?說句老實話,我一輩子就只睡過你們葉家人。我不是色迷心竅的人,二十來歲的時候都一個人熬過來了,現在年紀大了,反倒熬不住了?” 他讓葉雪山半躺半坐的枕上自己肩膀,又問:“還難不難受了?坐起來喘氣也痛快點?!?/br> 然后他閉上了眼睛,嘆息似的又道:“小家伙,你不知道我的心??!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我這一顆心是真的。我被我這顆心害了一輩子,我這一輩子,心里就只有你們葉家兩個人。一個人管得住手,管得住腳,可是永遠也管不住心?!?/br> 葉雪山清醒之時,房內已經沒有了林子森。阿南站在地上,正在擺弄一副雪亮的輪椅。葉雪山仰臥在床上,靜靜的扭頭看他。他先還沒知覺,后來留意到了,就愛答不理的說道:“你的腳受傷了,老板說這兩天都不讓你下地走路?!?/br> 然后他自己坐上輪椅,饒有興味的前進后退,顯然是將其當成了一件玩具。忽然做了一個急轉彎,他冷不防的面對了床上的葉雪山。 葉雪山依然注視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阿南有些意外:“你怎么哭了?腳疼?” 葉雪山啞著嗓子開了口:“阿南,幾點鐘了?” 阿南就知道他問不出新鮮話。猶猶豫豫的起身向前,他伸手為葉雪山蹭去了眼淚:“你別哭了,這里有吃有喝,總比監獄強嘛!” 葉雪山定定的看著阿南,良久過后,忽然說道:“我想吃西瓜?!?/br> 阿南怕他向老板告狀,不敢不伺候他。出門買回一只大西瓜,他切了一盤子端上來,讓葉雪山吃。 葉雪山坐起來挑了一塊最好的,低頭咬了一口。有西瓜吃,可見現在應該還是夏季,或者是夏秋之交,西瓜是熱的,想必先前也一直是曬在大太陽下。阿南出門說買就買,可知此刻至少不是黑夜——也許就是午后,西瓜被曬狠了,溫吞吞的簡直不好吃。 葉雪山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抬眼望向阿南,他輕聲說道:“今天真是夠熱的?!?/br> 阿南又坐上了輪椅:“豈止是熱,簡直要熱死人!頂好別出門,出門就是一身汗!” 葉雪山笑了一下:“以后等到傍晚涼快了,你再去給我買西瓜吧?!?/br> 阿南沒理他,自得其樂的玩輪椅。葉雪山感覺現在腦筋還算清楚,于是沒話找話的又問:“阿南,有撲克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