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俞輕寒無法想象, 蕭桐向來溫文無害,怎么能吐出這樣尖銳的字句,她帶著一種被蕭桐戳穿了的羞惱,蹭地站起, 貼身的一對戒指燙得她胸口疼,沒頭蒼蠅一樣圍著在蕭桐周圍亂轉, 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 直到有人注意到她們, 朝這邊看了過來,俞輕寒才停下來,她站在蕭桐身邊, 氣急敗壞,指著蕭桐的鼻尖質責:“蕭桐, 我對你夠好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俞輕寒的指甲太尖,蕭桐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只有一下,一秒鐘不到,肩膀便重新舒展開來,她摳著膝蓋的手依舊在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的每塊骨頭和肌rou都被有意識地放松,她抬頭看俞輕寒,帶著一點疑惑不解,她問俞輕寒:“你這樣,莫夕原不會難過么?” 蕭桐只記得從前,自己還對俞輕寒抱有奢望的時候,那時,俞輕寒對她笑一下,她就快樂得好像在云里飄一樣,俞輕寒不搭理她,她就像把魂丟了一樣惶惶然,偶爾在俞輕寒衣服上聞到陌生的香水味,那對蕭桐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了,恨不得把心肝脾肺全都挖出來似的痛,所以蕭桐實在不解,俞輕寒這么愛莫夕原,怎么還舍得讓她跟自己一樣的難過。 俞輕寒這么愛莫夕原,她該二十四小時膩在莫夕原身邊都不嫌夠,她該守著莫夕原,哪怕只是看著莫夕原在她身邊入睡,必然也是全心全意的滿足,怎么俞輕寒把一個人愛到骨子里,竟然還能容得下別人,還能對別人示好? 蕭桐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嘗到愛情,就被俞輕寒騙的團團轉,她對愛情的定義單調又純粹,她不能理解俞輕寒這樣的,心里裝著一個人,又和其他無數人上床的所謂愛情,所以她抬頭,帶著疑惑看俞輕寒,看這個她花了十幾年都沒弄明白的人,等俞輕寒的一個答案。 俞輕寒也沒有答案,她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從小到大做事只隨自己的心意,覺得自己愛莫夕原,那就是愛莫夕原,覺得哪個干凈漂亮的姑娘長得像莫夕原,那就把姑娘勾搭到手,俞輕寒沒考慮過莫夕原會不會難過,即使她愛莫夕原——就像俞輕寒和蕭桐在一起十二年,也從沒考慮過蕭桐會不會難過一樣。 俞輕寒快被蕭桐疑惑天真的目光戳出一個洞,她胸前口袋里的那對戒指簡直是在灼燒,頭一次,俞輕寒覺得自己在蕭桐面前這么無地自容,連對蕭桐的氣急敗壞也都消散了,急急忙忙推著蕭桐的輪椅重新回到大樓里去,像是急于甩脫什么東西。 俞輕寒走得太急,蕭桐坐在輪椅上一路顛簸,她脖子努力向后仰,又看了俞輕寒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蕭桐不明白,她看不懂這個人。 俞輕寒把蕭桐送回病房門口,她甚至趕不及把人推進病房里,只在門口就把蕭桐交給了護士,然后又趕時間似的跑出去,撞開走廊來往的人往外沖,衣袂翻飛地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她怎么了?”護士推著蕭桐,疑惑不解地問。 蕭桐眼睛盯著俞輕寒的背影看,直到那人終于消失不見,才真正松了口氣,手指也不再抖了。 她也不知道俞輕寒怎么了,但只要走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蕭桐現在很怕這個女人,俞輕寒在她面前,她就怕得汗毛倒豎,俞輕寒碰她一下,她就疼得直哆嗦,止都止不住。 俞輕寒沒去別的地方,她一出醫院就吩咐保鏢備好了車,趕往最近的機場,她捂著貼著心臟裝著的對戒,急切地想見到莫夕原,想把其中的一枚戴在莫夕原的手指上。 蕭桐的話就像一張強力膠,一粘一撕,把俞輕寒這么多年披著的道貌岸然的偽裝撕扯得七零八落,俞輕寒害怕、恐懼,她想趕快告訴莫夕原自己有多愛她,想為她戴上戒指,想向蕭桐證明自己愛莫夕原,從沒改變過。 “二小姐,現在去機場,莫非要回國?”保鏢猶疑地問詢。 “讓你去機場你就去,啰嗦什么?” “可是蕭小姐還在醫院……她怎么辦?” 俞輕寒一愣。 她好像又把蕭桐忘記了。 想起一個,就忘掉另一個,俞輕寒急于像蕭桐證明,自己并非她想的那樣自私虛偽,卻仿佛一次又一次地印證了蕭桐的話。 車子停在一個紅燈的十字路口,俞輕寒大腦里的火終于熄滅,她看著路口紅燈轉綠,吩咐保鏢靠邊停車,讓他上了后面的那輛車,自己一個人坐在空蕩的車里發呆。 俞輕寒的腦子里一直閃,一會兒是莫夕原笑靨如花,一會兒是蕭桐冷冷地看她,她頭上傷沒好完全,還貼著可笑的紗布,這會兒使勁疼了起來,越疼,蕭桐冷淡的眼睛就越清晰,還有單薄的肩膀,蒼白的嘴唇……越想越膽戰心驚,她只好發動了車子,掉頭,重新開回醫院。 半路的時候有人打電話過來,俞輕寒看了眼,是個陌生的號碼,她頭疼心煩,直接掛了電話,誰知同樣的電話第二次打進來,俞輕寒想了想,還是接了。 “輕寒,我到醫院了,你現在在哪兒?” 說話人是莫夕原,俞輕寒懵了一下,“你說什么?” “我剛下飛機,現在在醫院門口,你在哪兒?快過來?!?/br> “五分鐘,馬上到?!?/br> 俞輕寒扔了電話,一腳油門朝醫院駛去。 俞輕寒受傷這件事,她嚴令保鏢和醫生們保密,就怕被她哥知道又要找她麻煩,不知怎么還是被莫夕原知道了,被莫夕原知道,就等于被俞輕明知道,俞輕寒質問保鏢們到底是誰告的密,個個都搖頭說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