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京城權貴,養外室的不少,可沒人會給外室在東城置宅,還給她置了間五堂大屋,雕工、格局皆相當講究。 畢竟東城權貴云集,指不定哪天出門就被自己府里的仆人給撞上,一般人養外室都是養在西城,唯有永安侯敢把人明目張膽的養在東城。 思及此,牧婉清眼底掠過一抹冷意與自嘲,勾唇一笑。 是她過于信任自己夫君,是她從未想過要派人探查他的去向,才會連這外室就與自己府邸只隔幾條街也渾然不知。 而她的夫君永安侯居然也藏得極深,從未露出過絲毫破綻或給永安侯府或相府,甚至是他的宿敵死對頭們的人撞見過。 永安侯沒錯過自家夫人眼底急掠過而的一絲冷意,不禁覺得奇怪:“怎么了?太子陪卿歡回門,夫人不開心么?” 此時太子座駕才剛剛停下,太子夫婦還未現身。 永安侯早在下人通知太子的馬車快要抵達侯府時,就帶著侯府一眾奴仆候在門外等著,一眼望去烏壓壓地一片人。 永安侯府門口本就聚集了不少百姓,太子金輅車一停下,跟在后頭的侍衛便動作整齊劃一的散開來,將想靠近的人群隔離開來。 后面還跟了一輛宮制規格的馬車,馬車上是凌容與早就命周正備下的回門禮。 牧婉清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推開永安侯伸過來的手,“怎么會,歡歡回門,我高興都來不及?!?/br> “只是舒窈似乎不太開心,我擔心她待會兒在歡歡面前失態,”牧婉清兩彎黛眉微蹙,憂心重重的看了趙舒窈一眼。 “如今卿歡已貴為太子妃,就連大人都得攜家帶眷對著她行禮,就怕舒窈沖撞了太子妃,惹怒太子殿下?!?/br> 永安侯聞言,飛快地看了趙舒窈一眼,恰好將她來不及收回的怨毒目光盡收眼底。 他英挺的劍眉驀地皺起,看著趙舒窈的眼神盡是不贊同,“窈兒,爹知道你以前就喜歡太子,一心只想當太子妃,可如今你長姐已是太子妃,而且你也與三皇子……” 永安侯頓了下,說到最后渾厚的嗓音里帶了點心疼,“如今你不該再惦記著太子,惦記著你jiejie的夫君,待會兒萬萬不可有任何失儀之處?!?/br> 趙舒窈原本聽見永安侯夫人的話面色鐵青,接著聽見永安侯的話,感受到站在身后永安侯府上下幾十名下人的目光,與圍觀百姓的視線全都落在自己身上,一張小臉驀地忽青忽紅起來。 其實太子一直與她保持距離,甚至對她極為冷淡,可世人卻都認為她趙舒窈會是將來的太子妃,她傾心太子且太子也待她與尋常女子不同。 這自然都是她自己的手筆。 那些都是她以前讓人散發出去的謠言,目的確就想讓京城其他覬覦太子妃之位的貴女們死了這條心。 甚至不止一次在其他貴女們面前,表現出對太子妃之位的勢在必得,甚至還曾意示身邊的大丫鬟口出狂語,要貴女們莫要癡心妄想,說這太子妃之位天下間唯有永安侯嫡女擔當得起。 可如今,永安侯嫡女的確成了太子妃,可這個永安侯嫡女卻不是她。 這個謠言其實早在寧老夫人壽宴那日,太子追著趙卿歡離去時便不攻自破。 這坊間甚至有流言傳出,其實人太子的確喜歡永安侯嫡女,可人太子喜歡的是寄養于佛寺的那個,只是以前趙家大姑娘還未接回來,太子與永安侯夫婦不好出面澄清,才會趙卿歡一回府,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將她指婚給太子。 否則原本對永安侯嫡女喜愛有加的帝后,又怎么可能會突然舍棄趙舒窈,反而讓一個才剛回府不久的永安侯嫡女當太子妃,就算太子對趙舒窈無意,那也說不過去。 帝后肯定早就知曉實情,才會直接下旨賜婚,用行動破除流言蜚語。 這的傳言一出,趙舒窈立刻又淪為貴女圈中的笑柄。 平時被趙舒窈欺壓卻因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的貴女們都深知她的手段,都覺得這臆測的可信度極高。 這趙舒窈為了搶自家長姐的太子妃之位,不惜制造自己是太子心中白月光的假象,才會有了趙卿歡一回來,太子一點面子也不給趙舒窈,反而當著眾人的面丟下她,去追那趙卿歡這一出大戲。 貴女們都還記得趙卿歡與凌容與大婚那日,騎在高大駿馬上的俊美太子面上笑容可從未斷過。 太子在眾人面前素來沒什么表情,若非真心喜歡趙卿歡,絕不可能露出那樣的笑容。 這一出大戲這個月來也在京城流傳已久,不只百姓們知道,就連侯府一眾奴仆都清清楚楚。 再加上趙舒窈以前在侯府中的言行舉止,以及趙卿歡出嫁后她又將自己關在房中哭鬧一頓,永安侯此話一出,平時忍受著她脾氣的奴仆們聞者無不深感贊同,看著她的目光也微妙起來 “我,我,女兒怎么可能還惦記著太子殿下!”趙舒窈整張臉火辣辣的,羞窘不已,惱怒地咬唇跺腳。 永安侯見到女兒的模樣,無奈一嘆,再轉眼,太子與太子妃兩人已經來到眾人面前。 “微臣趙承平,在此攜永安侯府眾人給太子與太子妃請安?!庇腊埠罾事暪Ь吹?,躬身行禮。 牧婉清微微一笑,跟著福身行禮。 就連一向木著一張臉的趙杰,眼底都難得的帶上一點笑意,亦是恭敬躬身行禮。 永安侯府一眾奴仆則直接行跪地禮,足見永安侯夫婦早就吩咐過,完完全全給足了自己嫡女面子。 唯有永安侯次女趙舒窈,遲遲沒有動作。 趙舒窈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盛歡時,盛歡的狼狽模樣。 當時的盛歡不過是個下九流的小商女,見著了她,就算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也得卑微跪地。 如今不過短短數月,卻反了過來,換她要給盛歡恭敬行禮。 盛歡進京才多久的時間,就算她真的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她又憑什么搶走她原有的一切,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眾人面前羞辱她! 趙舒窈身因氣憤而微微發抖,面色鐵青難看,一時之間悲憤加交,瞬間就忘了永安侯早前的耳提面命,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盛歡則沒想到趙舒窈會突然落淚,神情不禁有幾分錯愕。 就連一旁的永安侯夫婦及圍觀百姓,也都沒想到這素來心高氣傲的趙舒窈會在眾人面前哭成這樣。 趙舒窈其實生得不差,模樣放在京城之中也屬美人,紅著一雙眼又沒了以往的盛氣凌人,模樣著實楚楚可憐。 原本看好戲的眾人頓時嘆聲連連,甚至有幾個人同情起這位趙舒窈。 “這趙家二姑娘也是可憐,突然多了個長姐就罷,原本的夫君還被長姐搶走,怪可憐見的?!?/br> “什么搶走,那趙家二姑娘以前也不止跟太子走得近,跟三皇子也一直都走得很近,而且早在賜婚之前,趙家二姑娘就衣衫不整的跟寧家二公子滾在一塊,早就丟了清白,寧老爺都被氣得中風了?!?/br> “呸!這太子與趙大姑娘的賜婚圣旨下了之后,三皇子日日都來永安侯府,要不是今天太子妃回門,三皇子肯定也早就來了,這趙家二姑娘跟那么多男的牽扯不清,太子妃她也配?” “噓噓噓,什么搶不搶,這婚可是皇上親自賜下的,你們腦袋不想要了?就算這趙家大姑娘不想嫁,難不成這她還能抗旨?說的什么胡話?!?/br> “就是,皇上親下的旨意,誰敢不從?!?/br> “害,俺記得十幾年前,皇上也下過一道圣旨,好像是裴國公家的小女兒,當時她也是和唔唔唔──” “要死了,賣包子的你不要命啦,想讓你家婆娘帶著你的包子鋪,帶著你辛苦攢的銀子改嫁年輕小郎君是不是?帝后豈可是我們這些販夫走卒可議論的,別看了別看了,給老子麻利地滾回去賣你的包子,小心看到后來腦袋跟婆娘都沒了!” 那些百姓雖然離得遠,盛歡等人雖然聽不見,可他們的閑言碎語卻是一字不落的傳入凌容與耳里。 凌容與原本因盛歡而顯柔和的墨眸,閃過一抹冷意。 那日若非他的人早一步將盛歡救走,今時今日淪為他人口中鄙視嗤笑的就會是她。 趙舒窈現下竟然還敢覺得委屈。 凌容與不著痕跡的掃了趙舒窈一眼。 只見趙舒窈死死地咬著嘴唇,無聲的哭著,模樣好不可憐,仿佛她就如那些覺得她可憐的人所說,夫君被長姐搶走,委屈至極。 趙舒窈哭得一雙眼微微紅腫,最后才一邊哽咽,一邊朝盛歡福身行禮。 “meimei給太子妃請安,”趙舒窈泣不成聲。 她捏起手絹,掩面哭道:“請jiejie原諒meimei,meimei只是看到您與太子殿下鸞鳳和鳴的模樣,想起meimei以前與太子還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時,感情也曾這般的如膠似漆,一時的情難自禁才會如此失禮?!?/br> 趙舒窈哭得傷心,可說話的音量卻一點也不小,不止永安侯一行人聽見,就連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也全聽得一清二楚。 趙杰聽見她的話,劍眉不禁微微蹙起。 牧婉清臉上的笑意則完全淡了下去。 盛歡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只覺得趙舒窈居然就算落到如今這般地步,也不忘要繼續惡心膈應她。 倘若自己沒有前世記憶,清楚知道凌容與是個什么樣的人,指不定今天就信了趙舒窈的話,回去后又該與凌容與爭執一番。 若是她再沉不住氣一點,說不定現下就開始給太子擺臉色,在眾人面前鬧笑話了。 盛歡似笑非笑的看了身旁的凌容與一眼,彎眸勾唇,酥聲細語道:“原來太子哥哥以前跟舒窈meimei曾有過這一段?” 她又故意喊他太子哥哥,還笑得這么好看。 凌容與盯著看她的鳳眸漸次幽深,然而幾瞬后,卻迅速地結上一層又一層的凜冽寒霜。 今日回門,因為東宮沒有婢女的關系,盛歡一大早就被裴皇后身邊的人帶到鳳儀宮。 裴皇后特意叫來宮里手最巧的宮人伺候她梳妝打扮,一身銀紅金絲軟煙羅宮服,頭挽凌云髻,一身行頭,不論是步搖、簪子或是手鐲、耳墜皆是赤金點翠,容雍華貴,教人眼紅羨慕不已。 盛歡本就生得絕美,又是酥.胸細腰的曼妙身姿,本就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極了,加上裴皇后特意為她盛妝打扮,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就只是這般似笑非笑的神情,都讓旁人看得紅臉心跳。 凌容與一早從鳳儀宮接回自己的太子妃時,甚至想發脾氣,不想帶她回門了。 他的太子妃這么美,他只想藏起來自己看,不給任何人瞧去。 如今又見她在一堆人面前展顏微笑,凌容與一張俊臉陰沉得可怕,眉如冰霜眸如雪,渾身散發著一股暴戾。 瘆人的威壓瞬間自他周身蔓延開來,周遭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壓迫得不敢動彈,冷汗涔涔。 原本吵鬧不已的街道,霎時間,一片啞然無聲。 凌容與淡淡掃了趙舒窈一眼,聲冷如冰:“之前孤待念清河公主喜愛你,且顧念你的名聲,故不曾理會你命人散發出去的謠言,可如今孤已娶妻,便不會再允許你隨意造謠?!?/br> “趙舒窈,孤要你立刻和孤的太子妃道歉?!?/br> 凌容與薄唇微抿,狹長的墨眸凜冽懾人。 趙舒窈不停抹著眼淚的手一頓,面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完全沒想到以前總是不管這些流言的太子,現下居然會如此正經嚴肅,甚至對她如此嚴厲。 就算如此,她也不想道歉。 太子哥哥分明是她先喊的,盛歡居然如此不要臉的學她,她為何要跟這種人道歉! 趙舒窈紅著眼,委屈無比的垂頭拭淚,就是不肯道歉。 她知道父親肯定會為自己打圓場,就是故意要在盛歡回門這天,鬧得雞犬不寧。 她的名聲早就毀了,盛歡也別想當了太子妃就能事事順心如意。 永安侯頭疼不已,道歉連連,“的確是微臣教女無方,還請太子與太子妃先進永安侯府再說,家丑不得外揚,家丑不得外揚?!?/br> 他一面說一面將凌容與和盛歡迎進府,“先進去、先進去再說,待會兒微臣定叫窈兒好好給太子妃道歉?!?/br> 永安侯最近可說心力交瘁,人也消瘦了不少,一雙好看的眼眸下都有了烏青,就連原本烏黑茂密的頭發都掉了好幾根。 他好不容易才剛將趙舒窈與寧家老二鬧出的丑聞壓了下去,沒想到今日太子妃回門,她就又開始不安份。 為了解決趙舒窈與寧家老二的事,不讓她嫁入寧家為妾,永安侯不知為此花費了多少心力,而讓寧紹因此有機可趁。 永安侯原本對趙舒窈可說寵愛有加,而她卻三番兩次的為他找麻煩,方才趙舒窈張口就來,隨意造謠一事,就連他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