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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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父子二人突然相視而笑,彼此眼中都有精光微現,稍后,兩人又一起動手將案卷整理清楚,待諸事已畢,北堂戎渡這才感覺到有些酒意上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道:“困了……爹,我先找個地方躺一躺……”北堂尊越聞言,起身走到窗邊的一張編竹涼榻上坐了,招手道:“你來?!北碧萌侄梢姥赃^去,伏在北堂尊越膝上,用手把玩著對方束在腰間的圍玉,腦袋在父親胸口上蹭了蹭,笑道:“……你這么坐在這里,叫我怎么睡?”北堂尊越攢住少年的手,低低笑道:“那就一起睡?”北堂戎渡把他推走,笑吟吟地道:“我才不,兩個人挨在一起,熱也熱死了?!闭f著,自己順勢往涼榻上一躺,踢掉鞋子,露出腳上的繡邊夾紗白襪,拽過一只彈花枕頭,掖在頭下,看著北堂尊越,笑道:“走罷走罷,這里沒你睡的地方?!北碧米鹪缴熘冈谒X門上一彈,哂道:“懶怠東西……” …… 午后日頭生熱,偶爾有風吹進,便拂得雪白的綃絲紗簾隱隱波動,如同水面微瀾。 北堂戎渡一覺睡得香甜,待醒來時,卻發現北堂尊越正側身躺在他身邊,與他交頸而眠,北堂戎渡先是微微一驚,既而輕手輕腳地半坐起身來,有些猶疑不定地端詳著男人那張毫無瑕疵的完美面孔。 北堂尊越睡得很沉,緊閉的眼瞼顯示出他似乎是很安心的模樣,北堂戎渡不想吵醒他,便自己輕輕穿了鞋,離開了涼榻。 書案上的公文早就收拾好了,整整齊齊地堆在案角,那架被插在筆架上的風車也還兀自微微轉動著,北堂戎渡看見書案中間放著一張上好的雪浪宣,上面有一幅畫了一半的畫,畫里有一條小溪,岸上一個少年還沒來得及添上眉目五官,但看得出整個人似乎十分悠閑,只坐在樹下,手里拿著魚竿在釣魚,北堂戎渡見了,不覺一笑,一手捏了捏下頜,從旁邊拾起筆來,飽蘸了濃墨,在紙上一筆一劃地畫起來,為畫上的少年一一添上五官。 殿外有風無聲而過,令人只覺愜意,北堂戎渡為畫上的人畫好五官之后,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便又漸漸地添上花草,鳥雀,游魚…… 忽地,遠處的涼榻上依稀有什么動靜,北堂戎渡抬頭看過去,原來是北堂尊越翻了個身,仍舊安睡,北堂戎渡不覺莞爾一笑,既而重新將目光移回到桌面上。 但下一刻,北堂戎渡的神情就已變了,他愣在那里,似乎是看見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東西——畫面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靠在樹前,含笑看著少年執竿垂釣。 北堂戎渡只覺得心臟好象是被誰猛地擊了一下,不知所措,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畫出這個人的,可又無可辯駁地知道那就是出自于他自己的筆下——是不知不覺間,在筆尖游走中,流淌出了這個人的身影…… 北堂戎渡的手有些僵住,滯在那里,他站在桌前,心中有什么東西在上不上下不下地翻涌,心跳如鼓,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心底最深處,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或許就已經開始接受他的父親了……習慣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 手中的筆一顫,軟軟墜到地上—— 那扇他一直緊閉的門,似乎終于,被敲開了。 一百五十六. 一心只共絲爭亂 白日的辰光越發長了,這一日午后倒不怎么熱,青竹細簾低垂,滿室生涼,寂靜無聲,沈韓煙練功回來后,便在靠窗的榻上午睡。 臨窗小幾上放著一尊美人觚,里面插有幾枝恣意開著的蛇目菊,花瓣上還凝留著細小瑩潤的水珠,海棠雕花的窗子半掩半開,從外面徐徐送入花香,床前兩名宮人一左一右地站著,搖扇送涼,唯殿外有蟬的嘶鳴聲起起伏伏地傳過來,令人隱隱有些煩躁。 整個人還未等入夢,半寐半醒間,就隱約聽得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片刻之后,一直不徐不疾的風似乎就忽然變大了一點兒,沈韓煙此時正面朝窗子睡著,覺得風力大了些,便不覺沉沉愜意道:“……就這樣扇便是……”話音未落,忽然就聽有人‘嗤’地一笑,沈韓煙聽出聲音不對,神志便頓時清醒了許多,翻過身來,就見北堂戎渡正站在榻前,身穿薄薄的綾綃衣衫,不帶一絲雜色的純白,手里拿著方才宮人所用的水墨群山半透明刺繡白紈扇,正在為他扇風,沈韓煙慢慢翻身坐了起來,發鬢微微有些松散,漆眸微餳,清新如一縷林間的清風,一手扶了扶頭上的玉冠,一面有幾分慵懶之意道:“你扇這個做什么……這是旁人的活計,又不是你該干的……”說著,從北堂戎渡手中拿下白紈扇,隨手放到一邊。 北堂戎渡也沒在榻邊坐下,只是笑道:“我剛剛聽說你在睡覺,就叫人去把外面那些蟬給粘了,省得聒噪得人心煩睡不著……你聽聽,這回可是沒聲了罷?!鄙蝽n煙微微凝神,果然發覺外頭的蟬聲漸次小了下去,不由得莞爾一笑,抬手理了理衣領,手腕上露出一掛綠玉珠串,翠色清清,圓涼靜潤,與發上束著的的碧玉冠互襯,格外醒目,他理著略松的領口,問道:“……正事都忙完了么?!北碧萌侄缮炝藗€懶腰,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可不是么,剛剛批完……今天不怎么熱,等會兒我還要帶佳期出去走走?!鄙蝽n煙聽了,不覺一笑,更顯得其人清雋閑逸,點一點頭道:“這樣也好,露兒從前許久不曾見你,父女之間生分了總是不好,如今你和她多親近親近,才是正理?!?/br> 北堂戎渡也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去么?難得今天下午天氣倒不怎么熱?!鄙蝽n煙含笑重新歪在枕上,閑閑地搖一搖扇子,扇柄上的杏色流蘇柔軟地拂在他的衣袖上,只是抿著唇淺淺微笑,聲音清涼,道:“我若是和你們去了,露兒便必是要纏著我的,又怎么跟你親近?還是你自己抱她玩去罷?!北碧萌侄上胂胍灿械览?,便‘唔’了一聲,道:“那我去了,你安心睡罷?!闭f著,便轉身欲走。 一只光潔如玉的手從身后拉住了少年的一幅衣角,北堂戎渡回身看去,微微挑眉疑惑道:“怎么了,有事?”沈韓煙的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了一下,既而問道:“北堂,最近這幾日,你有什么心事么?我已見你不經意間,都走神過好幾回了?!?/br> 北堂戎渡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已知沈韓煙在自己身邊多年,若有心事,大多瞞不過他,想必這幾日有失神的地方讓他察覺出了端倪——自前幾日知曉了自己心中已隱隱不再消極排斥北堂尊越之后,北堂戎渡就總是經常心神不定,腦子里亂糟糟地一團,沒個安穩處,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是好…… 北堂戎渡心中紊亂,但面上卻是絲毫不露,只渾若無事地笑著說道:“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一些南方戰勢上的事情,叫人難免總有點兒煩心而已,其實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擔心?!鄙蝽n煙見他說得輕描淡寫,便似乎是信了,于是微微點了一下頭,道:“那不管怎么說,你也不要太勞心了?!北碧萌侄尚χ┥砦橇宋乔嗄甑念~頭,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睡罷?!闭f著,已走了出去。 北堂戎渡出得室中,便命人將北堂佳期抱來,不一時只聽環佩叮當而響,香風陣陣,幾名宮人已帶了北堂佳期過來,后頭跟著乳母并幾個拿著玩具手帕等物的保姆,眼下還不到兩歲的北堂佳期穿著雪白的衣裙,外面罩著桃紅的小衫子,眉間用筆精心點著一顆朱紅的胭脂痣,越發顯得玉雪清麗,秀美可愛,一副活潑伶俐的樣子,北堂戎渡一見了她,便情不自禁地笑容滿面,從宮人懷里抱了女兒來,笑道:“露兒跟爹說說,吃了飯沒?……爹爹抱你去玩?!?/br> 北堂佳期懵懵懂懂地依在北堂戎渡懷里,叫人又憐又愛的模樣,含糊說道:“吃飯飯……”北堂戎渡笑著親一親女兒的小臉蛋,心中有著身為人父的淡淡歡喜,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腦袋,道:“哦,吃過了啊……那爹爹抱你去看魚,好不好?”北堂佳期歪了歪小腦袋,忽然咯咯一笑,興高采烈地拍手道:“要看……魚!”北堂戎渡見她歡喜,心中自也高興,便抱著北堂佳期,出了移瀾宮。 柔漪池池水清澈,水面上平靜無波,偶爾清風徐來,就帶起一股氤氳的水氣,滿目所見,一池蓮花遍開,亭亭如舉,北堂戎渡抱著北堂佳期小小的身軀,站在池邊上,撒魚食去引水里的游魚,果然沒過多久,一群錦鯉便游了過來,搖頭擺尾地紛紛去爭搶著魚食,北堂佳期見了,不由得就連連拍著小手,被逗得咯咯直笑。 父女二人正玩得起勁,忽聽遠處有人道:“……什么事這么高興?”北堂戎渡一抬頭,就看見北堂尊越遙遙遠在對面,穿一襲寬衽儒袖的姜黃團龍便服,發束赤金冠,長身玉立,正穿花度柳,往這邊而來,北堂佳期見了,忽然伸手嚷嚷道:“祖父……抱!” 北堂尊越方才無意中路過,忽聽有歡悅的笑語之聲從遠處傳來,聲音再熟悉不過,因此便循聲而至,就見到北堂戎渡父女二人正在柔漪池旁邊玩耍,北堂佳期靠在北堂戎渡的懷里,興致勃勃地往水里看,北堂戎渡則一手抱著她,一手往水中撒著什么,時不時地親一親女兒的小臉,父女兩個其樂融融。北堂尊越見了這幅情景,自然再不會離開,因此眼下他便走了過去,冷峻的眉峰徐徐展開,輕笑道:“……你們倆倒會樂,自在得很么?!?/br> 北堂佳期不知怎地,自幼就最愛黏著北堂尊越,此時張著小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地,就去扯面前北堂尊越的衣衫,聲音甜甜道:“祖父抱抱……”北堂尊越見狀,果然把她從北堂戎渡身前抱了過來,摟了她入懷,一面揚眉道:“和你爹玩什么呢?!闭f著,忽然朝北堂戎渡故意擠了擠眼睛,意思再清楚不過——看看罷,這孩子到底和誰最親近。 北堂戎渡見了,悠悠一笑,似是自哂的意思,也不言語,倒是北堂佳期兩只面團一般的小手勾著北堂尊越的脖子,把腦袋偎依在男人的肩井處,抓著有細密繡紋的衣裳,奶聲奶氣地回答道:“看魚……”北堂尊越在旁邊的一處朱漆欄桿上坐了,隨手摸了摸北堂佳期的小腦袋,笑道:“哦,你也不嫌熱?”北堂佳期扭股糖似地掛在男人的脖子上,只嘻嘻笑著,用白嫩的小手摳著北堂尊越衣領上的花紋玩,北堂戎渡見狀,心中多少有點兒吃味,遂半真半假地揚了揚眉,對北堂尊越抱怨道:“竟然連自己親爹都不要了……這明明是我女兒好罷?” 北堂尊越瞟了少年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難道這不是本王的孫女?”北堂戎渡瞪了男人一下,隨即換上一副笑臉,微微張開兩只手,對著北堂佳期柔聲哄道:“來,乖露兒,給爹爹抱?!北碧眉哑谂つ樋匆豢此?,又看一看北堂尊越,小嘴吧嗒了一下,哪里肯依,只別過頭,旋即便毫不猶豫地倏然一下子埋進了北堂尊越的懷里,依舊牢牢摟著男人的脖子,北堂尊越見此情景,不由得便志得意滿地肆意笑了起來,反之一旁北堂戎渡則滿臉沮喪,嘆了一口氣,微微蹙眉,一副耿耿于懷的模樣,鼻中輕輕哼了一哼,便不說話了。 北堂尊越似乎很樂于見北堂戎渡吃癟,一時嗤笑起來,左手摸著懷里北堂佳期柔軟的頭發,悠然道:“看來還是本王更得這丫頭喜歡,嗯?”北堂戎渡撇了撇嘴,用指頭在北堂佳期的腦門上點了點,咬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你個小東西,連爹都不要了?枉我一向這么疼你?!北碧眉哑诒凰袅四X門,方抬頭望向父親那里,探過頭去瞧了一瞧,看了片刻,便又縮了回去,馬上又扭身重新投入了北堂尊越懷里,一副生怕北堂尊越不要她的樣子,只賴在祖父身前撒嬌。 北堂尊越見狀,不由得被逗得大笑,獎勵一般地捏了捏北堂佳期的臉蛋,北堂戎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無語,只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惱地道:“明明我和你長得很像,這丫頭卻分得這么清?真是厚此薄彼的小鬼頭兒……” 少年雪色的絲袖下露出白皙修長的指尖,北堂尊越忽然在衣袖下捏住北堂戎渡的手,右眉斜斜上挑,說不出地俊逸風流,低笑道:“……怎么,吃味了?……多大的出息?!北碧萌侄梢粫r省悟過來,微微有點兒不好意思,打量了男人一眼,把手從對方的手里抽回來,哂道:“我只是覺得有點兒奇怪,你這樣的人,應該是讓孩子們害怕的還差不多,怎么我如今看起來,倒好象你很有小孩兒緣似的?”北堂尊越卻重新捉住了少年的手,用指尖輕輕搔著北堂戎渡的手心,施施然笑道:“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小時候不也很黏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