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此時的賀蘭慎即便皺著眉,也是溫柔清俊的。 裴敏極擅長順桿而上,乘勢攬住他的腰道:“要不繼續?你身上這么燙,抱起來就不冷了?!?/br> 賀蘭慎按住她的手,沉聲道:“不急,來日方長?!?/br> 賀蘭慎不會撒謊,裴敏知道他是認真的,今夜欠下的債遲早要還。遂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收回手,跟著賀蘭慎翻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朝城中官驛趕去。 第二日清晨,裴敏打著噴嚏下樓用早膳,就聽來俊臣匯報說:昨天抓來的那名疑犯頭子咬舌了,什么供詞也說不出來。 裴敏攪和著碗里的粥水,只覺得索然無味,瞥了來俊臣那張白凈笑臉一眼,冷然笑道:“昨晚被抓時不曾尋死,這會兒倒裝起死士來了?咬舌了不要緊,留著手畫押認罪就成?!?/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班比較晚,腦袋還昏昏沉沉的,粗長只能留到周末啦~ 謝謝小可愛們的地雷,我愛你們~感謝在20200506 22:53:16~20200508 23:59: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蓮幽清夢 7個;一拳一個小朋友、弓長張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唐竛羽 10瓶;小萌星君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4章 裴敏一手端著面點粥食, 一手叩了叩賀蘭慎的房門, 里頭立刻傳來對方清朗的嗓音:“進來?!?/br> 裴敏推門進去,用腳勾起門扉關上,彎腰將朝食置于案幾上,捏著嗓子道:“賀蘭大人,奴家給您送朝食來啦!不知大人身子好些了么?臟腑可有內傷?” 賀蘭慎正在窗邊的小案幾上撰寫公文,聞言抬起頭來, 嘴角的弧度稍縱即逝, 溫聲道:“行動如常, 并無大礙?!?/br> 話剛落音,就見裴敏猝然彎腰打了個噴嚏。 “著涼了?”賀蘭慎擱筆, 起身道, “包袱里有藥?!?/br> “我沒事, 你坐著罷!”裴敏恢復常用的聲線,拉住賀蘭慎一同坐下。她歪頭看了眼案幾上寫了一半的公文,笑道,“你大清早的就忙這個?張鑒這樁官銀流失之案還未定音呢,案宗可以留著回長安再寫,何必著急?” 賀蘭慎見她面色精神如常, 想必身體并無大礙,這才稍稍放下心道:“諸多供詞、及案情細節恐有疏漏,及時記錄為好?!?/br> 身居高位的少年,難得有他這般身先士卒、細致沉穩的。裴敏自己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平日里這等瑣碎之事都是交給下屬們去干, 當然,有了賞金亦會按功勞與大家共賞,故而司中吏員敬她多半是為利,敬賀蘭慎卻是為義為情。 裴敏欣賞賀蘭慎的強大認真,卻一點也不嫉妒,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瞇眼笑道:“好好干,大唐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不過這朝食再不吃,可就要涼了?!?/br> 賀蘭慎將案幾上的紙張疊放整齊,硯臺毛筆秩序排列,一絲不茍地清理好小案幾,他才將歪斜擱置的食盤至于面前,問道:“裴司使吃過了么?” 裴敏托腮哼了聲,道:“沒胃口,吃不下?!?/br> 賀蘭慎不假思索,放下粥勺道:“若是驛館的朝食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br> 咦,原來拐個小郎君還有這等好處?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護著,似乎也不錯。 裴敏心中一暖,笑著制止道:“算了,我在你這里討點吃便是。早上碰見一個討厭的人,聽了一件討厭的事,平白壞了我的胃口,你不必事事都如此緊張的?!?/br> 賀蘭慎這才放棄了給她做早膳的想法,道:“我生平第一次喜歡人,總擔憂自己木訥不夠好,故而想多做些什么討你歡心?!?/br> 裴敏聞言,果然歡心了許多。她喜歡聽賀蘭慎說這些青澀懵懂的情話,心情一好,胃口也就來了。 她順手從賀蘭慎的盤中取了個胡餅,用手掰成小塊送入嘴中,慢慢嚼著道:“方才來俊臣審問疑犯歸來,說那縱火的頭目咬舌自盡了,我總覺得這事有蹊蹺?!?/br> 賀蘭慎將粥水抿盡,道:“我已將昨夜沉船的位置告知本地城官,這兩日會派人將沉船打撈,或許會尋些線索。還有那塊軍牌上的符文,我今晨忽而想起,七年前劍南道蜀州司馬會見先父,當時他腰牌上的紋路與昨夜從船上箱中翻出來的那塊有些相似,不過時隔久遠,加之軍牌上的紋路磨損嚴重,我也并無十分把握,還需回長安查證方可定論?!?/br> “若真是巴蜀一帶的軍牌,則說明這些疑犯曾經是軍人,他們幕后的主子多半也是在巴蜀做過高官的長安權貴……既是權貴,想必不缺錢,可他依舊費盡心思從張鑒這兒騙取官銀,到底意欲何為?” 裴敏覺得口干,便將剩下的半塊胡餅又放回盤中,倚著案幾道,“那船上窗紙及被褥皆是揚州特產,或許那人還和揚州有點干系……有點意思!誒,真心,你記不記得昨日那船上縱火的頭目口中喊了什么?” 賀蘭慎顯然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接上話茬道:“他提到了‘殿下’和‘匡復大業’?!?/br>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裴敏頷首道:“不錯,長安城中能夠被稱之為‘殿下’,又與匡復李唐皇室有關的人,可不多啊?!?/br> 廢太子李賢已被流放巴州,成了喪家之犬,自顧尚且無暇,似乎也沒精力再來長安攪弄風云;杞王李上金為宮人所出,勢單力薄,常年奔赴在外,對武后敬怕有加,未曾聽聞有反武之心; 那么接下來,便是與武后有著殺母之仇的許王李素節、近來勢頭正盛的太子李顯及相王李輪。 君臣猜忌,母子反目,深宮之中的爾虞我詐當真是精彩至極,殘忍至極。 “說起這事,我倒想起來了?!迸崦羯熘更c了點賀蘭慎的眼尾的朱砂小痣,半開玩笑地問道,“你若一直效忠李唐皇室,我倆的姻緣情分必定是不能順遂的,兩人之間總要一人妥協,方能是個辦法。如今關起門來說,我拿你當知己,當同伴,亦是心上人,說句實話,李家這些個皇子們除了五子、六子這兩位前太子素有賢名,可惜一個早死、一個流放,其他幾個皆是畏縮庸碌之輩,難堪大任,必定斗不過天后。如今陛下久病,將來局勢如何,一眼就能看到結果?!?/br> 這個問題一直是橫亙在二人間的最大心病,賀蘭慎很清楚,它并不是規避就能解決的。 放下粥碗,他仔細思忖良久,方道:“天子于我有再造之恩,只要他在一日,我不能負他?!?/br> 意料之中的回答。 天子如今病重,說得不好聽些,興許沒幾年可活,賀蘭慎是想用這幾年的忠義來換一個問心無愧。 “這樣也好,你還年少,緩個幾年也無妨?!迸崦羯⒙T了,并不急于步入婚嫁的囹圄中,亦不愿強行改變賀蘭慎的心志,徐徐道,“可天后并非大度之人,她可記仇得很吶!將來帝星搖落,她算起舊賬來,我可不一定護得住你?!?/br> 賀蘭慎像是早有抉擇般,認真道:“真有那一日,你不必護我,保全自己為先。即便到了最壞的那種局面,我的對手也不過是天后一人,而天后要面對的,卻是全天下的口誅筆伐?!?/br> “說得也是。你且放心,我這人最是貪生怕死,必定是要想方設法活到最后的?!闭f著,裴敏身子一歪,順勢靠在賀蘭慎懷中,伸指挑起他的下頜道,“聽著,賀蘭真心!無論生死哀樂,碧落黃泉,你都要陪著我,知道不曾?” 賀蘭慎垂眼看她,眉目寬闊,鼻梁挺直,淡色的唇微微揚起,說:“好?!?/br> “君子一諾千金,你可記著了?!迸崦糨p佻一笑,捏著賀蘭慎的下巴湊近些許,眼睛狐貍似的半瞇著,說,“空口無憑,得蓋個章?!?/br> 說罷,她張嘴咬上賀蘭慎的唇。 賀蘭慎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后腦,反客為主迎了上去。 “嘶……你屬狗的么賀蘭慎!”裴敏低呼一聲退開些許,指腹在唇上一點,果然摸到了一絲血色,登時冷笑道,“我給你蓋章,不是讓你給我蓋!你這小和尚,是故意為之還是裝不懂哪?” “我看看?!辟R蘭慎歉疚地撫了撫她的唇,喉結滾動道,“我還不太會……這些,總是弄疼你?!?/br> “賀蘭大人過謙了,我看你倒‘會’得很?!迸崦粢蝗蛟谫R蘭慎肩上,沒什么力度,貓撓似的道,“想我聞風喪膽一介惡吏,竟然縷縷被政敵咬得毫無還嘴之力,真是氣人!” “抱歉,下回我會注意輕些?!痹掚m如此,可賀蘭慎的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裴敏很少見他笑,一笑煞是驚艷,集世間少年之美好于一身,如春風化雪。 “不許取笑?!迸崦羯珔杻溶?,不老實地戳了戳他的嘴角。 賀蘭慎握住她的指尖,并未收斂分毫,這會兒連眼低都暈開了溫和內斂的笑意。 “我很開心?!彼偷偷卣f。 那種源于夙愿得償的喜悅,是連他腕上緊緊纏繞的佛珠也禁錮不了的。 少年人真是直白得可愛,裴敏驀地心軟了,又是一拳輕輕砸在他肩上,好笑道:“小傻子,你還真是容易滿足?!?/br> 遂,也不計較他咬破嘴唇的事了。 正想著,一陣叩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賀蘭大人,裴司使在您這兒么?”是王止的聲音。 老王老jian巨猾,看透一切,倒會尋人。裴敏給賀蘭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供出’實情。 賀蘭慎不習慣撒謊,避重就輕道:“何事?” “大理寺的人來了,與咱們吏員撞了個正著,正在質問案情呢?!蓖踔沟?,“屬下們人粗話糙,怕多有沖撞,還需二位大人出面方為妥當?!?/br> 裴敏朝賀蘭慎眨眼。 賀蘭慎會意道:“請他們稍候,我即刻就來?!?/br> 待王止走了,裴敏才從賀蘭慎懷中離開,曲肘抵在案幾上道:“你去應付罷,張鑒得跟我們回長安復命,其他犯人他們想要便交給他們,沉船也讓他們打撈,他們自會去揚州追查剩下的五萬兩銀子,咱們的任務,只需證明銀兩的去向與天后無關便是?!?/br> 賀蘭慎點頭明了,又問:“裴司使不去會見?” 裴敏一怔,哼道:“沒良心的,我這嘴如何見人?” 賀蘭慎望向她唇上的一點嫣紅,有些歉意,張嘴欲言,裴敏卻揮手趕他道:“行了,快去罷!早些談完我們便回長安,還能趕上中秋曹叔做的大蟹?!?/br> 賀蘭慎走后,裴敏在房中待得無聊,便起身出門,準備去囚車那兒看看。 誰知剛轉過回廊,便在樓梯門口撞見一人。 清晨細雨蒙蒙,陳若鴻提著下裳上樓,見到裴敏打著噴嚏出來,腳步一頓,喚道:“裴司使?!?/br> “陳少卿?”見到他,裴敏并不驚訝,負手笑著下樓道,“你來得正是時候?!?/br> “不及裴司使來得迅速,我等今日趕到,也不過是撿些凈蓮司的殘羹冷炙罷了?!?/br> “這話未免太見外了,那疑犯和沉船想必都已轉交給你,到時算功勞,自然是大理寺首功。你我皆為天子分憂,何來‘殘羹冷炙’一說?” 樓梯狹窄,陳若鴻側身為裴敏讓路。 兩人擦肩而過,陳若鴻忽而叫住她:“師掌事近來可得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裴敏好笑道:“你要追求佳人,何須來我這拐彎抹角?她閑著呢,雖然師姐人冷又脾氣差,實則刀子嘴豆腐心,你需多點耐心,對她好些?!?/br> 陳若皺眉聽著,盯著她的嘴意味深長道:“師掌事若得閑,裴司使還是去找她治治傷較為合適?!?/br> 作者有話要說: 很鄭重地給大家道個歉,這幾天身體實在不舒服,從5月6號下午開始發燒,前天凌晨從醫院吊水回來,昨天凌晨又高燒去了醫院,今天上班累了一天,回來后又在發熱的邊緣反復試探,算起來燒了三天了,以至于更新時間不穩定,甚至于答應大家的長更也沒有兌現…… 實在是抱歉,身體好些后我一定補上,感謝小可愛們的關心和支持,愛你們!比心心~ 感謝在20200508 23:59:10~20200510 01:06: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蓮幽清夢 2個;過期的薯條、鴨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唐竛羽 7瓶;小萌星君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裴敏讓王止先一步傳書回長安, 吩咐朱雀差人分別前去巴蜀與揚州追查軍牌背后主使。安排好一切, 她與賀蘭慎次日押送張鑒啟程走水路回長安,剩下的收尾就交給大理寺去跑腿忙碌,暫且不提。 雖已入秋,長安的天氣依舊悶熱難當,厚厚的云層中一輪白日隱約可現,陰翳籠罩在含涼殿上空, 悶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女官搖扇, 紗簾鼓動, 武后正倚在榻上翻看裴敏呈上來的案宗。她一襲鳳袍華貴,發髻高聳, 蝴蝶唇畔兩點笑靨嬌艷, 卻壓不住她滿身肅穆凌厲的氣勢。 裴敏跪在帷幔前, 清晰道:“稟天后,水部員外郎張鑒以權謀私,收賄款將修繕河堤所需石料的買賣承包給富商賈氏,被對方暗度陳倉卷走款項而不知,如今已緝捕歸案。官銀的去向與朝中某位王爺有關,臣已讓人著手去查, 最遲九月會有眉目?!?/br> 聞言,武后合攏卷宗,嘴角的譏誚一閃而過,冷聲道:“好一個‘天家無情’!為成大事,可戮至親……這一點, 我的兒子們倒學了個十成十?!?/br> 裴敏低眉垂首,識趣的沒有接話。 “張鑒此人庸碌貪財,就不必留在長安了,革職杖三十,流放三千里?!蔽浜髮⒕碜跀R在案幾上,沉思片刻,示意身側立侍的上官氏道,“此行敏兒辛苦了,明日中秋,便賜瓜果一石,新進大蟹兩筐,銀百兩,回去好生歇息幾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