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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升官發財在宋朝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鐘元對他的做法早已有所預料,板著臉啥也不看,徑直向前;朱說則還沒領略過陸辭的豪爽做派,就不慎‘中招’了。

    他畢竟是頭一回到如此熱鬧的夜市上來,自然忍不住對琳瑯滿目的各式商品多看幾眼。大多只是單純好奇,陸辭卻比他還眼尖,但凡是被朱說看了幾眼的,都被陸辭大大方方地買下。

    買之前,還沒少問朱說的看法。朱說以為陸辭是買給他自己的,本著對友人的一份赤誠真心,當然是認認真真地給出了建議。

    有過無數類似經驗的鐘元在二人后頭默默站著,一臉的卒不忍睹。

    等回到家中,陸辭照例將剩下的六成交予陸母作為家用,剩下的四成自己留著,而買下的那些零七八糟、加起來卻也有一百多文的物件,則塞給了猝不及防的朱說。

    朱說大受驚嚇,當場差點跳得比兔子還高,要不是人生地不熟,他怕就要被這好意惹得奪門而逃了——“陸兄美意,小弟心領,這卻是斷然不可的!”

    陸辭莞爾:“并不值什么錢,只想與你同樂,你若實在在意,不妨當做是暫借于你,待你高中,可是要還的。而且買都買了,我又用不著,難道還要挨家挨戶退回去,給人添麻煩?”

    朱說還是搖頭,欲要再說,陸辭已將這些小玩意兒挨個展示了一下,唉聲嘆氣道:“我今日去石洞居士家中觀看時,竟連把像樣的座椅都無。你要坐下讀書,就得一直躬身,若定了骨形或是養成惡習,往后待人接物,又如何像樣?再看這引光奴,是我見……”

    經舌燦金蓮的陸辭一通說下來,這里頭竟沒有一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加上陸母也在邊上幫腔……朱說著實推辭不脫,只有羞赧地接受了下來,只無論如何都要打下借條才肯罷休。

    陸辭笑瞇瞇地把借條收下。

    要是自己以后運氣不佳,沒能考中,能收藏了這么一位名相的花押,也是挺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茶坊:宋人極愛喝茶,不過他們喝茶的方式有些不一樣,是將茶葉研成末,再以開水沖之,“碾茶為末,注之以湯,以筅擊拂”(點茶)。宋人點茶,對茶末質量、水質、火候、茶具都非常講究。日本的茶道,就是宋朝時的傳過去的。(《宋:現代的拂曉時辰》)

    宋代城市中茶坊到處可見,《東京夢華錄》說,汴京朱雀門外,“以南東西兩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

    2.花押:“押字,古人書名之草者,施于文記間,以自別識耳?!彼纬娜伺c友人通信,也愛用花押。這還是應用很廣的個人憑信,簽署公文,宰相簽發文件,都必須要花押。(王安石還因為花押像一個“歹”字而受到同僚取笑)哪怕是不識字的百姓,也可以有花押,且不管是狀紙,還是簽訂合約,都必須用花押。

    3.引火娘:火柴。也叫發燭,已走入民間使用?!段淞峙f事》里的商品目錄就有“……貓窩、貓魚、賣貓兒、改貓犬、雞食、魚食、蟲蟻食、諸般蟲蟻、魚兒活、虼蚪兒、促織兒、小螃蟹……蟲蟻籠、促織盆、麻花子、荷葉、燈草、發燭……”據北宋陶穀《清異錄》的記述:“夜中有急,苦于作燈之緩。有智者批杉條,染硫磺,置之待用,一與火遇,得焰穗然。既神之,呼‘引光奴’。今遂有貨者,易名‘火寸’?!?/br>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引火娘是不能自己發火的(跟現代火柴不同),只能做為引火用。

    4.奩產即為嫁妝。宋朝女性是可以自由支配自己嫁妝的,哪怕改嫁了,也可以全部帶走(也只有宋朝的時候可以這么做,元明清都不可以改嫁后還帶走自己的奩產,而是會被前夫沒收。)

    丈夫如果索要妻子的奩產,往往會被當時的風俗所鄙視。

    宋朝女子也有財產繼承權“在法:父母已亡,兒女分產,女合得男之半”,也就是如果父母都已亡故,女兒得到的那部分遺產應該是兒子得到的一半。如果不分給女兒,還能去打官司(宋朝也有過因為這類財產糾紛打官司的例子)。

    5.改嫁:宋朝女子改嫁十分常見,并不受歧視,還受到法律保護?;实鄣腻右灿懈募薜?,如宋光宗有個姓張的貴妃就“出嫁于民間”。宋仁宗皇后曹氏也是改嫁女,原嫁與李家,但新婚之夜丈夫逃婚,“曹氏復歸,后曹氏選納為后,慈圣光獻是也”有錢的寡婦更是香餑餑(因為嫁妝豐厚),最夸張的一起發生在真宗朝咸平五年,那是兩位當朝宰相(向敏中和張齊賢),為爭娶一位姓柴的寡婦打起了官司(這位柴寡婦特別有錢),最后因為鬧得太難看,都被罷官了……

    范仲淹對再嫁女還會資助:他所訂立的《義莊規矩》規定:“嫁女支錢三十貫,再嫁二十貫;娶婦支錢二十貫,再娶不支?!?/br>
    6.范仲淹的身世出自野史,不過按照我的邏輯推論(腦補),他在做官之后,就立刻將母親單獨接走并且恢復范姓,從這做法來看,只怕關系的確好不起來……

    第五章

    陸母早年是受過苦日子的,因此哪怕陸辭有不少進項,她也改不了在自己的事情上節儉,只對獨子大方的老習慣。

    陸辭交給她留作家用的那些銀錢,她雖是收下了,卻一直攢著,未曾動用過一分一文。

    家中所耗,盡是從她掛靠在牙人處接下的瑣碎活計的報酬里出的。

    在她看來,辭兒是一片孝心,可那些個進項看著多,卻不知能持續多久,到底不比自己勞作所得要來得穩定。

    況且辭兒日后要參加科考,日常筆墨紙硯的損耗加上去別處趕考的旅費,定然不是個小數目,怎能大手大腳,隨意揮霍呢?

    陸辭再能言善道,也說不服這份慈母之心。

    說到底,陸母還是窮怕了,再有能讓她安心的保障之前,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奢華無度’的。

    陸辭勸說無果后,明了了癥結所在,只有下定決心,待時機一成熟,要么一舉高中,要么另覓出路,徹底經商去。

    這夜,陸母在收拾完碗筷后,并不舍得多耗燭火,只照例叮囑陸辭莫要太過用功、以免傷身,就自己早早歇下了。

    鐘元在沖陸辭再三強調過,莫要明早去學院時落下他后,也心滿意足地翻墻回了自己家。

    陸辭領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朱說,先去院中以刷牙子揩齒后,悠悠然地回房去了。

    既是官府提供的廉租房,條件自然好不到哪兒去,陸母心細,在他們三去香水堂時,就不知從何處借了一張窄桌,搬進了陸辭的房間里。

    “寒舍逼仄,只勉強能下腳,還請朱弟見諒?!标戅o熟練地取出引火娘,將唯一一盞青燈點上,旋即邀朱說坐下,說道:“床榻的話,就只有委屈朱弟同我抵足而眠了?!?/br>
    房室狹小簡陋,朱說卻莫名安心了幾分,聞言不禁搖頭道:“陸兄此言差矣。與我那處山洞相比,此處無異于瓊樓玉宇了吧。況且貿然應邀夜宿,還使陸兄如此費心照顧,我心里羞愧是真?!?/br>
    陸辭莞爾一笑:“再這么客套下去,怕是鐘兄都要起得比你我早了?!?/br>
    朱說不由笑了出來:“陸兄所言甚是?!?/br>
    夜市上的人聲鼎沸也好,不知哪家鄰人所蓄的犬吠也罷,都不妨礙這盞燭火透過薄薄油紙映亮小小的屋室。

    青燈在兩桌之間,兩頭是朱說與陸辭一人分據一桌,默契地將各自的簿子取出,攤在上頭。

    許是眼見著連床都將分享陸辭的了,現不過借用一下對方筆墨而已,相比之下顯然不算什么。連臉皮薄如朱說也不再動不動就感到羞赧,而是能坦坦蕩蕩地研兩份墨,對順手給自己倒杯醒神熱湯的陸辭簡單道句謝了。

    雖有七日的假期,但陸辭同朱說一樣,都不是愿意將課業拖延至最后一日才匆匆忙忙地完成、還純粹只是為了交差了事的那種懶人。

    陸辭過去通常是一邊督促鐘元寫課業,一邊自己分神完成的,期間還得淡定地鎮壓住對方的滿腹牢sao以及耍賴打滾,十分忙碌。

    朱說卻比他還要悶得多,安安靜靜的狹室,只得蘸了墨的筆尖在紙上輕輕劃過的細微動靜,陸辭不知不覺間,也徹底沉浸進去了。

    期間燈油將要耗盡,燈火變得明明滅滅時,朱說不禁小小地抬了抬眼,偷瞄陸辭的反應。

    卻只見對方神情專注,對此顯然一無所覺。

    燈下的美人被鍍了一層柔光,漂亮的輪廓顯得既溫暖又明亮,讓他滿心都只剩不忍打擾。

    他思來想去,干脆自己在屜里稍微翻找一下,好在沒多久就成功尋出燈油,自己先添上了。

    如此反復,朱說也未細數,只依稀記得添了三四回的燈油,接著便是報曉的僧人沿巷敲木魚的響動,以及報更人的鼓聲。

    陸辭這才回了魂,不可思議道:“這都五更了?”

    朱說點了點頭。

    看著這神色乖巧的少年郎的下眼瞼已泛起淡淡的青色,眼白處也有不少血絲,還忍耐著打了好幾個大哈欠,陸辭頓感哭笑不得:“我不慎忘了時辰,你怎不提醒我,倒一聲不吭地陪我熬到了這時候?”

    這會兒連早市都要開始了。

    朱說不好意思地捏住自己袍袖的一小撮,撒謊道:“我看書入了神,一不小心也給忘了,實在對不住陸兄?!?/br>
    “……”

    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會是寫出當年讓他背得死去活來的岳陽樓記的范仲淹呢。

    陸辭心里頗感微妙地嘆了口氣。

    他哪里猜不出事情的真相,卻不拆穿,只迅速將燈火熄了,竹簾子一拉,將人往床上一拽,干干凈凈的被褥也往人身上一丟:“此事怪我。趕緊抓緊時間睡罷?!?/br>
    房里陷入一片漆黑,朱說連忙答應,老老實實地閉上了眼。

    然而最困的那一會兒已經被生生熬過去了,就難以再喚起睡意來。

    但不睡可不行呢。

    且不說得去買口新鍋……今日他還得回寺廟的山洞里去,不能再給陸兄添麻煩了。

    朱說惦記了一通醒來時要辦的事,便緊緊地閉著眼,開始努力醞釀睡意。

    然而置身全然陌生的環境,加上陸辭淺淺的呼吸聲近在耳畔,隔壁房傳來陸母躡手躡腳地起身的動靜,與此同時,還有遙遙傳來的店鋪各自開張、開始吆喝早客的聲音混雜一起……

    朱說明明感覺極其困倦,卻不知何故,愣是睡不著。

    偏偏他也不敢亂動,生怕驚醒了緊挨著自己躺著的陸辭。

    他反反復復地告訴自己就是一塊木頭雕的,必須保持一動不動,呼吸也必須喘勻,不能叫陸辭發現他一直沒睡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在鍥而不舍的自我催眠下,終于睡過去了。

    還睡得極沉。

    等朱說舒舒服服地自然醒來,眼半睜不睜,只隱約感覺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什么時辰了?

    朱說迷迷糊糊地想坐起身,手往兩邊稍微一撐,一個使勁兒,腦門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冰冷的硬物上,發出‘嗡——’的一聲大響。

    “這什么什么什么!”

    朱說被狠狠驚了一條,剛還徘徊不去的迷糊瞬間不翼而飛。

    額頭痛倒不怎么痛,聲音卻是嚇人。

    他慌慌張張地往前猛力一推,就把那撞到他的元兇給推開了——不是別的,正是一口锃亮又小巧的新鐵鍋。

    朱說呆呆愣愣地盯著它看了會兒,不等他反應過來,在小院里正督促鐘元寫課業的陸辭,也聽到自己布置的‘機關’的聲響,施施然地進來了。

    “朱弟睡醒了?!标戅o笑瞇瞇道:“快去洗漱,剛好要用膳了?!?/br>
    朱說如在夢中,卻還是乖乖聽從指示,翻身下床,接過陸辭遞過來的牙刷子和小瓷杯就要往院里走,結果剛邁出房門,一看到黃昏時特有的橘黃色天空,就如挨了當頭一棒。

    他心里猶存著一絲僥幸,神色恍惚道:“……這都什么時辰了?”

    陸辭慢悠悠道:“離再就寢還早,但肯定來不及上山了?!?/br>
    一早就被陸辭按在院子里,外頭還有兇巴巴的娘親拎著棍棒守著,被迫在假期的頭一天就將課業痛苦地寫了大半的鐘元已然氣若游絲,此刻附和道:“肯定來不及了。鍋已經買好,明日再說罷?!?/br>
    朱說慢慢地蹲了下來,羞愧萬分地捂住了臉。

    他只覺臉頰的溫度就跟被這夕陽的余暉給灼燒過一般,燙得腦子也跟著發昏。

    ——他竟是睡過了一整個白天!

    陸辭看出他心中所想,在他頭頂上溫柔地揉了揉,含笑道:“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睡會兒挺好。昨夜害你陪我熬了一宿,今日見你睡夢正酣,也就沒忍心叫你起來?!?/br>
    朱說欲哭無淚。

    陸辭沖鐘元使了個眼色,鐘元便撇撇子道:“你這懊惱什么?不過買口鍋罷了,又不是要置辦宅子,何必出動三人,那般興師動眾?你也不必覺得太勞煩陸郎,昨夜香水行門口那出你也瞧見了罷,類似的分利,可不只是肥皂團才有的,你這神通廣大的陸兄可多的是進項?!?/br>
    他可不是無的放矢:也不知陸郎是怎么長的腦子,天知道同樣都在讀書,夫子也是同一個,怎么他就那般聰明,想得出那么多能掙錢的鬼點子,收入有時候看得連他這個好兄弟都忍不住眼熱。

    “說起宅子,”陸辭將朱說拉起來,看著他滿臉通紅地去擦臉,又想起一事,輕描淡寫道:“我好似還忘了告訴你吧?我同鐘伯父已說好了,一同定下了城西的兩處宅子,等下個月初裝好了,就一起搬進去。你也該開始收拾你那些零七八糟的小玩意兒了吧?”

    鐘元滿臉空白:“……啥?”

    朱說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睜大了眼睛看陸辭。

    陸辭不由笑道:“你剛還對我那些進項如數家珍,怎一會就忘得干干凈凈,我不過是買所宅子,你還好似見鬼了一樣?”

    其實在陸辭看來,單是為學業著想的話,當然住哪兒都比不上住學院提供的宿舍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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