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夜襲
剛收拾好行囊,帶上帷帽,一陣腳步聲便從門口傳來。 靳布扭頭,昨天夜里的叫花子雙手捧著幾個小小的野果走了進來。 昨天她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只給他清洗了腿上需要上藥和手背需要打針的那兩塊地方。 所以今天他依舊很臟,滿是泥垢的臉,油膩膩的頭發和臟兮兮的衣服。 但他捧著野果的雙手被洗得干干凈凈,每一枚果子也都被洗得很干凈。 “啊、”面前男子喊著將手里的野果遞到靳布面前。 靳布信手拿起兩枚:“多謝,這就當抵扣你的診費了?!?/br> 說著自顧自的往前走,祁弘昱瞅了她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察覺到身后有人,靳布轉頭:“你跟著我作甚?” 祁弘昱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嗓子,昨夜里不是說好要給自己醫治嗓子的么。 靳布見他的動作幡然醒悟,哈哈笑著:“不好意思,我把昨夜里這茬給忘了?!?/br> 祁弘昱尷尬地望了她一眼,他覺得面前這位姑娘不是給忘了,而是覺得他危險故意忘記的。 “前面走上半日便到大楠鎮了,去了以后給你拿藥?!苯歼呑哌呎f,“對了你是哪里人呀,大楠鎮附近的嗎,算了,看你流浪多日的邋遢樣,估計家早就沒了,算了,問你你也沒法回答我?!?/br> 一路上,靳布每走幾步就會忘記身邊男子不會說話的事情,撿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來問他,每次都會以‘我忘記你不能說話了’為結束語。 然后隔一會兒再度開口。 祁弘昱聽著她猶如音符般動聽的聲音,心想,估計她真的是啞巴了好些年,不然怎會一直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幸虧她的聲音蠻悅耳,若是副難聽的公鴨嗓再如此聒噪,他肯定會落荒而逃的。 進了大楠鎮后,靳布找到先前經過時住的客棧,開了兩間客房又找人燒了洗澡水。 “等會兒你自己把身上洗洗去,實在不是我嫌棄你,而是你身上真的太臭了?!苯伎粗媲氨人甙雮€頭的男子禮貌微笑,“并且收拾干凈了你傷口也不容易感染?!?/br> 祁弘昱再度無語,都直接說他身上臭了還叫不嫌棄? 不過他也的確是要好好洗一洗的。 “叩叩叩” 聽到敲門聲,靳布隨手帶上面紗打開門,清洗過后的叫花子很是精神的站在門口。 健碩的身材在店小二略小的衣服里顯露無疑,十八九歲年輕臉龐很是年輕堅毅。 靳布略微遲疑,幽幽開口:“你應該不是叫花子罷,那你可要記住,等我給你把你的嗓子治好之后,你要付給我診金的?!?/br> 祁弘昱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透露出些許疑惑,剛剛她拿走兩枚野果當診費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位少女是位樂善好施的人。 沒想到見他換了衣服,便開始張口收費了。 雖然他知道他付費理所應當,但她的這一舉動多多少少破壞了一位醫者在他心目里高大圣潔的形象。 “那你在房里等一會兒,我去抓藥,等我將藥煎好了直接給你送過去,還有我幫你訂了午飯,待會兒店小二會給你送過去,飯錢掛我房賬上?!闭f罷靳布一溜煙兒地跑下樓。 望著少女略顯興奮的身影,祁弘昱愣在原地,這位少女這會兒拿藥的態度未免也太積極了些。 客房內,祁弘昱剛放下筷子,靳布便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祖傳神藥,童叟無欺?!?/br> 祁弘昱看著她期待的眼神,端起碗將苦澀的藥喝了下去。 對面少女拍案而起,興致沖沖:“怎么樣?試著說話看看?!?/br> 祁弘昱瞪著眼睛搖搖頭,這藥剛入口,苦味還在喉頭回蕩,還沒流進肚子里,即使是神藥藥效也不會這么快罷。 “沒有效果嗎?!苯嘉⑽Ⅴ久?,納悶地望著面前的祁弘昱,“小老弟,再把嘴巴張開我看看?!?/br> 小老弟?祁弘昱神色復雜地看著面前的少女,雖然她的臉一直在帷帽或者面紗之下,但單從眼睛還略顯削薄的身形來看,她應該要比自己要小些才對。 “應該會有效果才對呀?!苯甲匝宰哉Z,“莫非我藥材煎制的順序弄錯了?” 呃…… 一個醫者能將藥材順序弄錯?祁弘昱有些后悔自己喝下了那碗藥,有些擔心起自己的身體來。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扒拉扒拉藥渣?!闭f罷靳布又一溜煙兒的跑了下去。 “誒……你……”情急之下祁弘昱喊了出來。 他驚喜地摸著自己的嗓子,下一秒他將自己的聲音和表情迅速隱藏。 樓下客棧后院,靳布用樹枝扒拉著地上的藥渣,低聲自語:“應該沒問題才對,太尷尬了,沒給人治好診金都不好意思收的,誒,還想著把房費餐費放在一起小敲他一筆呢?!?/br> 片刻,靳布故作輕松地回到祁弘昱的房間,煞是認真道:“我方才嚴謹地驗過藥渣了,藥是沒有問題的,可能見效沒那么快,今晚我再給你煎一碗,明日一早準好!” 祁弘昱點頭,他的嗓子已經好了,但他現在還不能開口說話而已。 “你叫什么?!彼檬种刚戳瞬杷谧雷由蠈?,“我要付多少診金?!?/br> 靳布踟躇了一會兒:“診金嘛還不急,等你明天能說話了再付?!辈蝗粵]治好收了診金,她心里愧得慌。 “名字嘛,我娘叫我云朵,你叫什么?!辈恢醯慕疾恢挥X提高了音量,好像她潛意識里覺得一個人不會說話耳朵也會不好一樣。 祁弘昱掏了掏耳朵,再寫:“我聽得見?!?/br> “哦~那你叫什么~”靳布迅速壓低了聲音,用一個很輕很輕的音量問。 “祁九?!边@姑娘腦子是不是不太清醒,告訴她不要大聲,她便用一個他得貼近她嘴巴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祁九,六十三?哈哈哈”靳布哈哈大笑,“你爹媽起名也太隨意了,以后我直接喊你‘六十三’得了?!?/br> 祁弘昱再度無語,這姑娘腦子里都裝了啥,他在家里排行第九,為了方便好記也為了掩人耳目,他再外都會自稱‘祁九’,而這么久了她是第一個覺得他這個名字好笑的。 直到臉上的面紗差點被笑掉,靳布才抿嘴止住笑意:“我昨晚沒睡好,我這會兒給你把你腿上的藥給換一遍,然后呢就回去睡覺,你亥時的時候自己去后院把藥罐子里的藥給喝了?!?/br> 接著她一邊倒吸著冷氣,一邊微閉著眼睛慢慢打開祁弘昱受傷的腿,又顫抖著手為他將藥給覆好。 祁弘昱見她這般害怕還要強撐著的模樣,不免心生疑問,既然那么害怕傷口害怕鮮血,為何還要走上學醫這條路。 后半夜靳布是被外邊的嘶吼聲吵醒的。 尚未等她完全醒透,一陣慌亂的敲門聲響起:“客人,西越大兵連夜殺過來了,快些起來逃命去罷?!?/br> 西越大兵? 靳布懵懵懂懂的收拾好衣物又不慌不忙地打開房間門。 瞬間被眼前的慌亂驚醒。 客棧大門打開,樓道內大堂內皆是背著行囊準備離開的游者。 埋怨聲,叫罵聲不絕于耳。 “怎么會突然打仗?前些天縣衙門不是貼出告示說已經談判成功了,絕對不會打仗的嗎?!币粋€書生模樣的男子神色凝重。 “好像聽說西越戍守邊境的皇子不見了,他們說是被我們大夏的間諜給殺了,西越皇室非要給這位皇子討個公道!” “個奶奶的,一點征兆都沒有,我昨天才從五山村那邊過來呢,昨天屁事兒沒有,怎么剛出來就出事了,邊關的大兵是干啥吃的,這才多大會兒便讓人把五山給占了!”一個大漢喊著。 “誒呦,大家能走趕緊走,趕緊往東走!”客棧老板自己也背著行囊,“五山本就和西越邊關只有一河之隔,大楠也是離西越最近的鎮,沒準馬上大楠的城門就要給破了!” 話音剛落,門口跑出去打探消息的店小二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掌柜的,城門破了!快,咱們快把門給關上!西越兵已經開始入城門了!” “快!大家快進來,搬凳子和桌子抵住門,再把燭火給熄了,快些,不要讓他們進來!”客棧老板大聲喊著。 大堂內眾人立馬從城門破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黑暗中這些陌生人前所未有的默契,齊心協力的將大堂內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往門口堆。 接著大家又心照不宣的一齊從大堂退到了客棧后院。 街道上混亂的馬蹄聲,叫嚷聲,凄厲的尖叫聲,有人被殺死之前的慘叫聲…… 各式各樣震撼人心靈的聲音不斷靠近,甚至靳布都能聽到客棧大門被人撞擊的聲音。 后院,有人發出細微的被壓抑住的哭聲:“沒救了,他們要沖進來了……” 這聲音好似一把尖利的刀片,將后院早已緊繃的氣氛劃得分崩離析。 有人開始四處逃竄,有人開始上樓梯跑進自己的房間,每個人都在試圖尋找到自己心中最安全最隱蔽的地方。 “砰!”撞門聲真真切切響起,整個客棧大堂和后院爆發出層層疊疊的哭泣聲和救命聲。 靳布被人群裹挾著從后院到大堂,又從大堂被擠到后廚。 身后有鎮定的腳步聲傳來,靳布回頭:“六十三,快去找地兒躲起來,你腿傷還沒好,不能被人碰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