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延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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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將許敬源之事告一段落,其馀之事皆可交給其他人處理,他方才可脫離這個牛鬼蛇神之處。 雖說這么做對冥王來說有些失禮,但脫離地府這么多年,他也已經不熟悉地府庶務,那還不如交給其他人。 況且,本也該如此。 他雖說得此高位,也受命于冥王徹查許敬源與其黨羽之事,可到底他亦是被牽連其中,若真的插手調查,免不了被人說自己有假公濟私之嫌。 如此交付下去,他也落了個輕松,還不會被說三道四。 他盯著眼前這扇門,只是那一個瞬間,竟是起了抗拒心理。 別說他在地府忙得腳不沾地,將所有不肯認罪的許家人和那些與許敬源勾結起來的官員相關罪證交予判官,便耗了他三日,就連徐欣妤這三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幾天前聽張思泉說起徐欣妤,那眼里唯有感嘆之色,只道不愧是特調組的組長,竟然事先便已經開啟錄音。 雖然這樣的行為好像不是合法,可是光有這些東西便可以循序漸進查到別的證據。 他無奈,這是被鬧得有了心理陰影。 推門而進,發現自己的辦公室已經被整理得一乾二凈,絲毫沒有前幾日的狼狽和充滿血腥味的樣子。 他疑惑了一陣,這幾日自己也沒有回來學校啊,是誰幫自己整理這一地的狼藉? 帶著困惑的神色,繞過桌子,才看到靜靜躺在桌上的一張紙條。 不禁輕笑。難怪了,也只有她會這么做。 叩叩——。 兩下敲門聲響起,他的目光被門口的動靜吸引,只見幾個人影在門口躊躇著?!刚堖M?!?/br> 過了一陣,門口卻沒動靜。 嗯?怎么沒人進來? 剛剛是他幻聽了? 望著門口玻璃窗映出的人影,他很確定不是自己幻聽了。他起身開門,卻見三個女孩站在他的門口不知道在猶豫著什么。 「怎么不進來?」他輕聲問道。卻見那三個女孩見到他的身影卻是嚇了一跳,他頗為無奈:「我有那么可怕嗎?」 自己只是被牽扯進命案之中,又不是犯罪的那個人,這樣的眼神看他彷彿自己是什么洪水猛獸。 雖然他自認這千年以來自己便不是什么好人。 「老、老師,您不可怕,但是我們聽說前幾日的事有點怵?!蛊渲幸粋€女孩膽怯地開口,深怕眼前的老師生氣。 她在進學校的時候也是有聽過這個老師的名聲,雖說聽見的傳聞都是這個老師總是對學生和藹可親、如沐春風,宛若書香世家出來的翩翩公子。 但也有傳聞是說老師若真動怒起來,似乎也是恐怖非常,只是老師這些年來收斂了脾氣,對誰都是現在這樣笑臉相迎的樣子。 話說,之前也聽過江琬華對徐老師的評價,說她對徐老師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心理,而且冷下臉來的氣場,透著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光聽江琬華這樣的描述,哪里還會不怕徐老師。 何況,徐老師前些時候還被牽扯進命案之中,而且還不只這么一件,要他們哪里能忽視了去? 望著徐老師的那個探究的眼神,他們不得不說出實話。 「哦,那是怪不得你們,連我也不是很想進來辦公室?!顾匾砸恍?,亦是無奈幾分:「說吧,怎么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退到一旁讓三個女孩進到辦公室。 說到這兒,三個女孩才像是想到什么要緊的事一樣,面面相覷后,推一個人開口:「老師,我們班的江琬華暈倒送醫,有幾個同學跟去醫院了,所以想問您今天的課……」 徐昇凌聞言,這才定睛注視著三個女孩,「暈倒?」 「是的。她暈倒前的行為舉止也有點怪。就好像中邪了一樣?!鼓莻€女孩沉思一陣,她將江琬華暈過去之前說的話和舉止說了出來,還打一個寒顫。 想到剛剛的情景,三個女孩的神色皆是慘白。 八點的下課鐘聲響起,眾人恰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教室佔座,可誰知道半路遇見江琬華,只見她臉色難看到一個極致,嘴里不斷地念念有詞,無論誰喊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只當她上早八上到瘋魔了。大家進教室后也無甚在意,各自做自己的事,隨后再注意到她的時候就是她自己不知道因為什么,竟然自己跑去撞墻,這時的她還一直大喊著自己該死、不該活著。 頭都滲出血水,仍渾然未覺之態使得眾人才恍然發覺出事,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另一撥的人去將江琬華拉開。 然看似嬌小無甚力氣的江琬華此時力氣大得驚人,竟然要好幾個人同時將人拉住才可以阻止江琬華近乎是自殺的行為。 他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嚇得不知所措??墒撬欣蠋煻荚陂_會,根本沒有辦法及時通知到這些老師們,尤其是他們的班導徐昇凌。 無奈之下,只能讓幾個同學跟去醫院,再讓幾個同學分別去系辦和老師的辦公室蹲守。 聽完三個女孩的論述,徐昇凌卻是一臉淡然。 他好像不太意外江琬華會有這些舉動,之前在西城見到她的時候便覺得遲早有一日她會出事。 只是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這個意外會來得這般快。 他想了許久,輕聲言道:「你們去通知其他同學,今天就先停課一週,報告時間往后延,但電子檔的繳交時間不變,記得按時繳交。另外醫院名字是?」 「國泰醫院?!顾齻兯坪鯖]想到徐昇凌會如此淡定,那是自己的導生啊,為什么面前的老師還可以這樣淡定自若? 她們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老師,原本想問什么的,可是話都到了嘴邊卻是什么也問不出口。 最終她們只能訕訕離去。 看她們的反應,徐昇凌其實心里也明白這幾個孩子在糾結什么。確實,正常教師聽到自己導生出事,應該會想辦法去了解情況,可是他卻是什么反應也沒有。 壓根就不正常。 他無奈。別說他是個不管間事的性子了,他什么樣的人、什么事沒見過?可謂是習以為常,難以再有更大的反應。 徐昇凌正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醫院一趟,可是,似乎情況不容許他不去。 他不禁皺眉一瞬,嘆了口氣,還是拿起鑰匙就往門口走去。身為江琬華的導師,不走這么一趟,確實是不太好。 待在陽間有些人情世故他還是要顧著些的。 徐昇凌站在醫院大門,目光陰沉。他至陽間以來,最不愿踏足之地,除了廟宇外便是醫院。 醫院乃是陰陽相交之地,亡魂來往兩界通道。而生死在此處往往不過一瞬間,前刻說生,后秒道死的比比皆是。 他身為勾魂使,在陽間這么些年,勾魂數不勝數,讓他厭惡醫院的主因倒不是要在醫院勾魂攝魄,而是在此處看見的人情冷暖。 醫護人員為了人們的生,拚盡自己一生的醫術,與他們這些地府勾魂者對抗,就是要想方設法將人帶回陽間,讓這些瀕死的人們可以看見希望與溫暖。 可是有溫暖動人的一面,也有現實殘酷的一面。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點可謂是體現的淋漓盡致,雖然說不是大多數,但卻是隨處可見,子孫不在身邊的更是數也數不過來。 遺憾、淚水、痛恨、無奈……在這個醫院隨處可見。 所以他不喜醫院便是如此。 雖說他有三情六欲,但身為勾魂使他卻不可有這么一面,導致這千年以來陽間之人一提到他,皆只有恐懼。 自己在陽間的名聲也不是沒聽過,只是他并不在乎這些名聲,更是不在意世人對他的態度。 他走進醫院才想到自己沒問清楚江琬華的病房,正打算要去病房區的柜檯詢問時,卻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向他招手。 他瞇起雙眸仔細辨別,卻是對這個人沒有絲毫的印象,似乎頗為困擾。 會在這個地方向他招手的定然是自己的導生,可是,人都到自己跟前了,他依舊對這個學生毫無印象。 他眼神里不禁透著迷茫。說實話開學以來,發生太多的事情,自己還被停課一週的時間,壓根沒有那么多時間去了解自己這四年來要帶的導生。 更別提要記住人名這件事。 男孩見自己老師這個疑惑的樣子,瞬間恍然大悟,像是知道自己老師的想法一樣,目光熱切:「徐老師,我是您的導生,名字是張孝洋?!?/br> 「你好?!剐鞎N凌只是點頭:「請問琬華是在哪間病房?」 「琬華她在307病房,老師,需要我帶您去嗎?」他問道。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好,你忙你的?!剐鞎N凌輕言,隨即便抬步走向張孝洋的身后。 徐昇凌找到病房,透過病房的玻璃窗,他看見里頭只有江琬華一個人。她手上吊著點滴,可是卻不影響她拿著手機滑著。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螢幕,不知道在思索著些什么,亮光映在她的面龐上,卻顯出她現在的無助和伶仃之態。 徐昇凌站在那處,見這姑娘的模樣,唯有嘆息。 是啊,出了這樣的事,能幫她的唯有這群只認識不到一年的同學們,有些心思她又不敢說出來,縱使是面對自己的父母,會不會也是難以啟齒? 他移步將病房的門打開,目光陰沉更甚,再無往日那從骨子里帶來的淡然之色。 「??!老師?您、您怎么來了?」女孩似是有些驚訝。她確實是沒有想過老師會來醫院看她。 畢竟,前些時候在西城的那件事鬧得兩邊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自己的親jiejie和自己的老師都被江家的長輩給惹得好好一個假期并不愉快。 她隨即沉默地放下手機,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想麻煩到任何人,同學是這樣,老師更是如此。 她黯淡神色,手上還不停地捲著床單,隨后竟是沉默不語。 「聽說你出事了,出于職業道德,我不得不來?!剐鞎N凌實話實說,反正眼前這個姑娘大概也是看過自己的脾性,他順勢拉張椅子坐下:「你沒去城隍廟求個平安符?」 「沒有,雖然家里蠻信神佛,可是對廟宇倒是敬而遠之?!顾龘u搖頭,不禁苦笑:「老師,謝謝您?!?/br> 一直以來,她不信所有人帶來的好心,就連自己的父母亦是不信,她生在那樣充滿爾虞我詐的家庭,對于人性,早已失望盡致,哪里還會奢求有人可以給予真心。 她不愿付予真心,不過是因為沒得到真心罷了。 父母都是個唯利是圖的性子,滿眼皆只有自己的利益為重,其他的他們哪里還在乎呢? 從小的家庭教育皆是如此,要她怎么可能不養成那種膽怯懦弱、心思敏感的性子? 這么些年,她本就該釋懷了。 今日自己的老師和同學這樣的關心,她只覺得猝不及防。免不得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現在聽徐老師這句話,她竟然心里覺得松了一口氣。 徐老師的話雖然有些過分,可是卻讓她沒有那么大的心理負擔。 看著江琬華的樣子,徐昇凌嘆了口氣,自己女兒出事,做父母的到現在都沒來嗎?果真是涼薄無情之輩。 「倒也不用謝我,該謝你的同學們?!剐鞎N凌到底還是軟下態度,他望著已經走進來的張孝洋,「嗯?話說回來,怎么只有你一個在這里?不是說有幾個同學在這里照看嗎?」 「我、我不想麻煩其他同學,所以讓他們先回去了。至于孝洋……他是我男友?!菇A這才羞紅臉色說道。 她接過張孝洋遞過來的水杯,咕嚕地一口氣便將水喝到剩一半。 其實她一直沒向任何人公開自己和張孝洋的關係,不僅是覺得麻煩外,更多的也是覺得沒必要。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共識,所以除了雙方家長外,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聽到老師這樣問,她不得不承認。 張孝洋也點頭附和。不過剛剛進來發現自己的女友跟老師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怎么感覺徐老師對江琬華的態度有點古怪? 他只「哦」了一聲,遂而轉移話題。 他扭頭看向江琬華的靜脈滴注袋后,輕聲言道:「需要幫你聯絡你的父母還是需要什么協助再跟我說,我先去幫你跟學校請假,免得你的權利受損,但等你回校以后,記得銷假和去輔導室報到?!?/br> 江琬華出了這樣駭人聽聞之事,輔導室肯定是要介入的。只是介入多少,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三個人心知肚明東城大學的輔導室是出了名的兩耳不聞天下事,從頭到尾對學生敷衍了事,連學校給予的行政事務,都可以拖沓許久才肯去辦。 學校內外都知道這個處室是多么的威風,竟然連校長也管不動這個處室的處事作風。 徐昇凌查覺到兩人不解的目光,他的無奈也在此時體現淋漓盡致。又不是他想讓江琬華去輔導室的,實在是江琬華中邪的樣子有許多人看見了。 今日的課是一門大課,不僅有自己系上大一的小孩,更有不少別系不同年級的學生,他能怎么辦? 那些學生也被學校要求去輔導室坐坐,江琬華這個當事人不去更不行。 他唯有攤手:「你們倆別這樣看我,與我無關。來這里的途中,學校讓我跟你說的?!?/br> 江琬華當然知道不會是老師的意思,如若是眼前的這個老師,應該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哪里可能還會主動叫她去輔導室?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顾匾砸粋€笑容。 只是那抹笑容卻是因為她慘白的臉色而更顯得她如今的脆弱。 徐昇凌離開病房時,在兩個小孩看不見的地方,他臉色瞬間垮下,神情唯有冷冽,頗有一種逢鬼殺鬼的架式。 此時,他確實是這么想著的。 他并未立即離開醫院,而是調轉了方向,往醫院的天臺而去。 徐昇凌一走到天臺,便將自己方才走進醫院前就封住的感知解開,此時他竟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冤念和怨氣在他身后向自己襲來。 他目光陰沉,就在一瞬間,竟是有無數黑氣所化成的觸手將那些怨氣攔在他的身后,眼神里的冷冽之態又比方才在病房外時更甚。 這些亡魂并非現世之輩,似乎已經游蕩陽間千年之久,如此說來,便是跟他差不多時間而亡的。 剎那間,便讓那些亡魂被迫跪地,徐昇凌未有任何動作之下所產生的壓迫感,讓那些亡魂不由得一驚。 好強! 此人分明就是前些時候于西城所見到的那個男人,可是當時他的靈力并非如此帶有煞氣之色,為何今日再見,竟比之前所見還要更加令人感到恐懼? 彷彿不是世間之人會有的氣場。 他望著已經俯首的那群亡魂,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所表現出來的凌厲之態盡數映入那群亡魂眼中。 就像是想要讓他們就此魂飛魄散的眼神。 可是這個人跟江家的那個女孩有什么關係?竟然三番兩次不怕被報復似的護住她。 那群亡魂眼中有著不甘,可是卻不得不屈服在這個男人腳下。 眼前這個男人他們確實打不過,也反抗不了。他就像是天生的王者一樣,此刻的睥睨,說不準下刻便要他們的性命。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不過就是螻蟻,不值得一提。 徐昇凌之前未將自己鬼氣釋出,本身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讓地府眾人知曉而造成不必要的事,二則是因為這些亡魂不過是游盪在陽間,到底沒有傷害凡人,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算了。 可如今一看,竟是靜待時機欲要江家人之性命,他便不可能視而不見,哪怕他并不怎么待見江家那些人。 但他心知江琬華到底無辜,且這手上壓根沒沾惹血腥,那更不能讓這孩子出事。 他眼睛呈現出詭譎的暗紅色,目光看著那群亡魂只覺得麻煩,頗有想要就一劍了之的架式,然他不可能如此昏庸,真是這么做。 皺起眉梢,眼神中的死寂更讓那些亡魂心頭一顫,不知眼前的這個上位者之姿的男人會如何處置他們。 這個男人明顯不是凡人,可是他到底是何方神靈?有神靈是他這樣的嗎? 想了許久,他們心里都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是他們連想都不敢想,也見不著的大人物——勾魂使。 據說勾魂使近百年間皆在陽世,神出鬼沒,不知所蹤,除卻那些高位者皆無人知曉勾魂使去處,亦無人知曉其在陽間的身分。 他可化形,亦可在陽間陽光處行走,可他的模樣無人可知。 今日這個人顯然跟勾魂使乃為同源同宗,倘若這個人并非陽間之人,那該不會就是勾魂使本人吧? 勾魂使的名聲他們不是沒聽過,此人給他們的感覺就是那位大人。 「當初念爾等不過是跟在那位姑娘身邊未有動過殺念而放過爾等,卻不想你們竟有此禍心?!顾[起雙眸,冷聲說道。 語調可謂毫無任何溫度,就像冰山一般靠近即凍傷似的。 這些年來,他算是收斂了脾性,做事雖說不再像從前那樣說一不二,但其威勢仍在,地府眾生他不敢保證,可卻能保證在陽間的這些亡魂依舊對他有一定的畏懼。 此話一出,更加肯定了那群亡魂的想法。 果不其然,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勾魂使本人。只是眼前這個人的模樣,若非他眼里的腥紅和渾身的鬼氣,誰還能認得出來? 聽說勾魂使長年一身黑袍,戴著面具,無人可看見其容貌,僅能見那雙無法辨別出喜怒的眼睛。 他們不禁面面相覷。不僅是因為其威勢,更多的是對此人打從心底的驚駭與信服。 「有話要說?」他挑起眉,決定突發這好心,聽聽這群亡魂要辯解些什么給他聽。 不外乎就是他們有冤、有恨這些個理由罷了。但除卻那些本來就是命數已盡的魂魄外,哪個沒有冤、沒有仇的? 世間因果不過如此,只是這個因果那是千年前的事了。這群亡魂早已死了千年之久,若真要尋仇,怎會是找今世的江家小輩? 「回大人,小女子一家原是西城楊氏望族,世代為官宦人家,自認未有得罪了哪邊的達官顯貴,卻是一夕之間被無良之輩滅門,上有七旬老者,下有不過五六歲童子,竟是一個也沒被放過?!棺罱K,是一女孩頂著徐昇凌那玩味的神情說道:「后來才知道是江家之輩將我等殺害,又因其為朝廷高官,朝廷拿那人沒辦法,至今皆無法得到公道。還請大人為我楊氏一族主持公道!」 對這樣的上位者,唯有對其坦言相對。何況千年前便有傳言這勾魂使也是出自西城亡魂,那既然如此,定然知道他們楊氏一族的冤屈。 那女孩不敢直視徐昇凌的面容,只是盯著他的腳邊。她有些不敢賭,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愿意聽她說這些,可是信她與否,實在難說。 畢竟,他們有錯在先,再說其他的,對這位大人來說,一切說詞就像是在辯解,不值得信任。 可是徐昇凌此時的面容卻是因此而陰沉。 江家,很好。 原來還不只幾十年的帳要與江家清算,如今看來,就連千年前的事也得弄明白了。 「下官拜見大人?!滚畷r,有一人站在徐昇凌身側,恭敬躬身言道:「下官來遲,望大人恕罪?!?/br> 他偏頭看了一眼,「無妨,本就與你無關?!?/br> 「那大人……這些亡魂?」他瞥了眼跪倒在地的楊氏一族,不知道在想著什么一樣,眼神竟有些晦暗不明。 「派人將他們帶回地府交由判官處置,你跟本官走,本官有事要問你?!顾皇堑曊f道,隨即抬步便要離開天臺。 張思泉眼看徐昇凌已經要下天臺,趕緊召喚其他勾魂官前來將楊氏一族帶走,自己便快步跟上徐昇凌的腳步。 獨留那群楊氏亡魂怔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張思泉跟在徐昇凌身后,想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應碩,看到他們我倒是想起我奉你和君上之命徹查許敬源之事查到的東西,你想聽嗎?」 「說?!剐鞎N凌站在樓梯間,回過頭瞥了眼張思泉,隨即只是淡聲說道。 「其實許敬源與陽間之人勾結早已有過先例,就在千年前與江家當時的家主、我們三人的老師江金澍有往來,只不過我們倆那時還未在地府任職,且此事無人捅破,便一直隱匿至今?!箯埶既谅曊f道,「我亦是猜測,你被毒殺身亡的事,跟他也有關係?!?/br> 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身亡之事與江家有關。畢竟在當時,除了張家,便是當時的江家可以與徐家并立西城。 若論動機,當時的江家最有可能,也最有機會動手。 但可惜,至今這事都成了懸案近千年之久,就如同當年的那件事一樣。 徐昇凌的神色陰沉下來,目光逐漸帶有殺意。當年的那件事造就徐家已經有過一次動盪。 若非他以一己之力,秉雷霆之勢將徐家重新帶回原有的模樣,恐怕,早已在當時就沒落,西城也無他們徐家的一席之地。 后來,自己遭到毒殺身亡,徐家又動盪了許久,這次沒有像他這樣引領徐家的家主。 孤兒寡母,林憶旋能將徐家嫡系留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自己的孩子又還未長成,全憑著張思泉出獄后,在暗中幫扶,才有現在的徐家。 雖說無法再有全盛時期,但卻依舊處于頂峰,可與現在的張家、江家依舊成三足鼎立之姿。 對于江家他確實是深惡痛絕。 當初知道欣妤是江家棄嬰之時,他也想過讓這孩子自生自滅,她的生死皆交由命數決定,可到底她不過是無辜。 當初害他之輩,又不是轉生成這孩子,不過是有血脈之間的連結罷了,再怎么厭惡江家,確實是不該找一個剛出生的女嬰麻煩。 「江金澍?!顾渲曇?,眼神的涼薄都快溢出般,他近乎是以咬牙切齒的口吻說道:「如果我說,家父那件事就是江金澍所為,你信嗎?那個毒,是一模一樣的?!?/br> 看著眼前的人,他眼底不由得掀起驚滔駭浪。 徐父向來是個溫和柔情之人,似乎都沒見過他與任何人赤急白臉,更是一個愛護妻兒的好夫婿、好父親。 可是卻不想有朝一日,竟是被下了毒,就此殞命,至此導致徐家生意近兩年的動盪不安。 可是這樣好的人,怎么會有人想要其性命,他實在是想不透。 張思泉此時沉著臉色。 他們張家向來與徐家交好,生意上頗有往來,雖說徐、張兩家兩任家主皆是皇商之身,且相互競爭亦有合作,但卻不曾有過任何齟齬。 他和他的父親沒那么愚蠢,當初徐家看在兩家安好,特意讓路給張家,從未有過特意打壓,兩家的生意那可謂是蒸蒸日上,所有的利益都是可觀的。 且徐父待他亦如待兩兄弟似的,未有任何不同。 他比徐昇凌小三歲,與徐應奭同年生,可徐父與徐應碩是真的把他當自己家的兒子、弟弟看待,他怎會不知報恩? 當時自己接掌張家以來,也是徹查過自家生意可有擋過徐家的路,反之更是查之又查,毫無遺漏的地方。 當然顯而易見的是,無論是自家,還是徐家的生意,都是沒有出過任何紕漏的。 當初徐家兩任家主皆出事時,他亦是懷疑過是張家旁支所為,甚至是懷疑過兩家往來的生意伙伴,但事實皆證明并非是他懷疑對象所為。 現在告訴他,傷害徐家父子的竟是他們三人的老師,他無法接受。 但看自己的好友說得這般信誓旦旦的語氣,他才意識到江金澍或許不是他所想的那般良善。 「我說過,我誰都不信,只信你?!?/br> 他言語中帶著怒氣。他著實是被江家,尤其是江金澍的作為噁心到了??墒撬幻靼椎氖?,江金澍為何要毒殺徐家的兩任家主? 而且,還要藉此陷害于他——等等,張家有內鬼?否則那壺酒怎么會莫名出現在自己府上? 他很確定那壺酒并非是自己在府上常喝、常買的酒類,但那時他只以是自己的夫人翻然改圖,欲要換另一種酒,便也無甚在意。 張思泉此刻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樑小丑,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竟然無知了近千年之久。 江家定然預謀以久,可恨至極! 他的憤恨已然掩藏不住,似是隨時便要爆發衝上前撕咬獵物的獅子,若非徐昇凌在旁攔著,恐怕此時的張思泉恨不得將陰陽兩界翻了個底朝天,也要將其找出來。 「別急,現在沒有實證可以證明是他所為,只能證明江金澍與其勾結過罷了?!剐鞎N凌亦是聲音冷然許多。 兩個看似冷靜自持的當代家主,如今的勾魂使、勾魂官,在此時此刻卻是對江家的恨意達到最高峰。 一個被三番兩次針對,一個被無端牽連陷害。無論他們再怎么跟江金澍有任何的師生情意,在他做下這些齷齪事時,便已經消耗殆盡了。 「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繼續查下去……要稟告君上嗎?」 他皺起眉梢,雖說許敬源之事牽扯甚廣,君上亦是下令此事全權交由勾魂使,不必回稟,但查出來又牽扯出案外案,受害人甚多。 不稟似乎不太好。 徐昇凌好不容易恢復失態前的模樣,輕聲說道:「便依你所言不插手,我也的確不適合去管這件事,不過君上那里等查全了再說?!?/br> 「明白?!箯埶既h首,隨即又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呀!徐姑娘在樓下呢,我竟然忘了此事?!?/br> 「欣妤?她來醫院干什么?」徐昇凌這時卻是摸不著頭緒。好端端的,徐欣妤怎么來醫院了? 「來幫刑事組查案子,順道去看看江家的姑娘?!孤犝f那個姑娘是徐昇凌的學生,徐昇凌對她的態度也是不同其他學生。 眼瞧著這個人站在此處,定然之前也是過來看那姑娘的,態度跟著緩和不少。 他來前不是沒感知到眼前這個人渾身的煞氣,那是大怒之下才會有的模樣啊,可見徐昇凌對那孩子的重視程度是跟對徐欣妤的態度一樣。 張思泉跟著徐昇凌去找徐欣妤,站在門外,他們就見到張孝洋拿著背包要離開的樣子?!感⒀??你要回學校了?」 「老師?!顾ь^就看見自己老師去而復返,雖有些好奇,卻是沒多問,只是點頭:「是的,我下午還有課,只能讓琬華的親jiejie照顧她了?!?/br> 「那你去吧,這里也有我顧著?!顾麥芈晫χ鴱埿⒀笳f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別騎快車?!?/br> 「謝謝你愿意保這孩子?!鼓克蛷埿⒀箅x開的背影,張思泉倏忽間開口。 「不用謝,他是我的導生,這本就是我該做的?!顾读艘凰?,只是淡聲說道,隨即便上前轉動病房的門。 才剛進門,便看見他不曾想過的畫面,這兩姐妹倒是挺和諧,還是有說有笑的。 她們聽見門口的聲音,扭頭看去,原先還是喜笑顏開的兩人,此時都啞火閉上嘴,臉色有些煞白。 她們剛剛還在說眼前人的事,下一刻人就出現在病房里,別的不說,還真的有點做壞事被抓包的尷尬。 「老師?!菇A喊了一聲,便又低下頭。 完了,跟自己jiejie說老師的是非,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本學期還有學分在老師的手上,老師應該不是記仇的人吧? 徐欣妤看江琬華那副已經反應過來而被嚇得不知所措的樣子,決定自己親上火線。站起身來便要開口向徐昇凌解釋。 可殊不知,才剛進來的徐昇凌和張思泉壓根就沒聽見她們方才談笑的內容是什么,徐昇凌面露疑惑地望著緊張兮兮的兩姐妹,「記得在西城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么要好啊,什么時候的事?」 見徐昇凌的反應,這是沒聽見的樣子? 她松了口氣,才回答道:「噢,剛剛?!?/br> 張思泉站在徐昇凌身后,不由得掩嘴輕笑。說是不在乎江家姑娘,不過是順道過來看看,實則還不是挺在乎自己的親meimei嗎? 她看了眼張思泉偷笑的樣子,總算知道為何剛剛才走到病房門口,就見他急匆匆地扭頭又往樓道走,原來是去找自己大哥了。 「對了,大哥,你跟我出來一下?!剐煨梨ツ抗庾谱?,似乎要把眼前人看穿般,但隨即卻也是她率先走出病房。 他有些無奈。是真的猜不出徐欣妤現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自認自己的心思已經夠難猜的了,沒想到這孩子跟他那是不分上下。 難怪徐家那些人會說這孩子跟自己是越來越像。他跟著徐欣妤出去,同時也讓張思泉有些尷尬。 他跟這位江家的姑娘沒什么關係和淵源也就算了,更甚至是仇家的地步。跟這姑娘同一空間,他實在是渾身都不太對勁。 「哥,聽說琬華是中邪?」徐欣妤的臉色并不算好看,今日之事讓她想起之前在西城時看見的情景。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那群亡魂要跟著江琬華,但是那群數量之多,連她也有些駭然。 「嗯,那群亡魂之所以跟著琬華,是因為她身上流淌著江家的血脈?!剐鞎N凌低聲說道,「江家做的孽事還不少,且也與地府有所勾結,從千年前至今的事都得全部徹查,不然今日之事算輕的了?!?/br> 「可是大哥,我也是江家的血脈,為何沒有出事呢?」 其他的事徐欣妤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照道理而言,她八字屬陰,又是江家血脈,為何反而完好無損的呢? 「你從小認的祖先是徐家嫡系一脈,受嫡系先祖護佑,且有我在你身邊,誰敢動你?」徐昇凌無奈伸手敲了一下徐欣妤的額頭,「你幼時大半夜跑到我墳頭上哭時的事你忘了?要不是我察覺你跑出去,趕緊跟出門你早就被路上的孤魂野鬼要了性命,更別提那群亡魂了?!?/br> 她想起小時候的那件事,只道自己真是膽大,換做現在她肯定是不敢再一個人走夜路的。 忽然間,兩兄妹皆聽到病房里頭撕心裂肺的哭喊,猛然闖進,卻見張思泉雖說面色不善,卻也是隱隱有些不知所措之感。 看著張思泉,徐昇凌只有疑惑。 他也走上前,面有難色地用只有徐昇凌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江家出事了。有溺死的、被打死的,還有活活把自己掐死的,方才西城警方打電話給琬華姑娘,她一時接受不了?!?/br> 徐昇凌聞言卻仍然是蹙緊眉梢,一夕之間被滅門,怎么可能是這種各式各樣的死法? 看著被摟進徐欣妤懷里的江琬華,忽然有一股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欣妤,你看顧著點琬華,思泉你留下保護她們兩個,別讓她們兩個離開你的視線,我回一趟西城?!剐鞎N凌只冷聲說道,那眼神里透著不容反駁的情緒,見兩人點頭,這才快步扭頭走人。 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這件事又要牽扯進地府的人了。 他到了江家門口,倚靠在不遠處的大樹旁,瞇起雙眸,似是有些煩躁。 「下官汪尹婷,拜見大人?!勾藭r,有一女人站在一旁,躬身作揖,態度十分恭敬:「下官未曾遠迎,望大人恕罪?!?/br> 「不必多禮?!剐鞎N凌聲音中又恢復往日的清冷,不像在凡人與親近之人面前般那樣和藹可親,「此處發生何事?」 「回大人,此府主人乃江姓,喪命之人共計十一人,唯有一女獨活,此人似乎在東城?!雇粢没氐?。不過她也知道,這個江家與身前這位大人有一定的淵源,只將亡者身分告知,其他的便也沒多說。 「依你所見,江氏一族是因何而死?」 徐昇凌此話一出,卻是讓汪尹婷怔愣許久。勾魂使大人此言是何意?死因不就是她之前透過張思泉告知勾魂使的那些嗎? 難不成勾魂使還看出其他門道? 但她站在此處許久,更甚至是有轉進去看過一遍案發現場與那些尸體,卻是沒發現到有什么不尋常之處。 「恕下官見識淺薄,還請大人明言?!雇粢孟肓嗽S久,仍舊是摸不著頭緒,她只得又施了一禮。 「那便是你無能了,此事過后自己領罰?!剐鞎N凌只是淡淡一瞥汪尹婷,但卻沒打算真的去追究她的責。隨即看著那進進出出的檢調人員和圍在江家門口的人群:「江家這些人的死因并不單純,單看把自己掐死的那人便可知曉,若是有非人的介入……」 徐昇凌的眼眸一瞇,加上冷峻的面龐,顯得是越加的危險。 汪尹婷便聽見徐昇凌一字一句,吐出他逐漸嶄露殺氣的口吻:「那不僅是你們這群西城勾魂官的失職,本官亦是非得以命去找君上謝罪?!?/br> 基本上他早已可以斷定是何因造就江家此番禍端。只是不知出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罷了。 可以躲過他的感知,此人術法功力應該不低。 但讓他感到困擾的,卻不是西城的這事,而是遠在東城的那兩個體內流淌著江家血液的姑娘家。 他眼神里的情緒越加飄渺不定,汪尹婷甚至覺得勾魂使的氣息也變得寒涼許多。 就好像是被壓制多年的困獸,即將破籠而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