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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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人趕到醫院時,就見徐家不少嫡系站在急診室前,滿眼的焦急。 但他們一閃而過的算計,卻是精準無誤地映在他的眼中。 在里頭的那個人出事后,這群人的心態是什么樣的,他是最清楚的。做為一個曾經的徐家家主,如今可代掌徐家所有事務的人,他哪里不知道每任族長一旦崩逝,緊接而來的便是無止盡的斗爭。 只要是世家大族出身之人,怎么沒經歷過?徐家世世代代皆在西城有一定地位,在他掌徐家大權之時,便有過這樣的一遭,自然是知道,有這樣龐大的利益體系,誰都想要分一杯羹。 嫡系子孫尚且如此,更別提旁系的了。他甚至是不敢去想千年前在自己死后那些各懷鬼胎之人是怎么對付自己的妻兒。 「昇凌啊,你來了?!?/br> 嫡系的那些牛鬼蛇神看見徐昇凌的身影,趕緊都圍到他的身邊,似乎都不在意此刻的冷臉。 「你看,族長出這樣的事,家里能作主的,只剩你這個跟在族長身邊做事的小輩,可是你到底年輕……」其中一個穿著整齊乾凈的西裝,面上戴著金絲眼鏡,頗有小說中所形容的斯文敗類感的男人走過來,十分具有威嚴,「族長之前可有跟你說過以后要將徐家交給誰嗎?」 他可不怕徐昇凌這么些年來的雷霆之勢,自己不僅是嫡系的子孫,更是家族中可以與徐昇凌相提并論,且最有可能繼承徐家嫡系所有資產的人。 縱使是徐昇凌這般可以跟著當代族長做事的小輩,哪里又能敵得過他這個已經整合許多人心的徐家人呢? 只道他還是太年輕了,仗著自己有幾分威勢跟著族長,就如此目中無人,簡直是個可笑的小輩。 徐昇凌卻從容不迫地盯了一陣這個晚輩,目光不算是和善,卻也沒太多的感情似的:「彥賀伯父,族長還沒死呢,你便急不可耐?」 簡短一句話,竟是讓幾人不由得心頭一顫。 那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一直都是這些徐家人不敢面對的,不過年紀輕輕,竟然有一種迫使旁人不得不臣服于他的魄力。 徐彥賀聞言,只是故作輕松地笑道:「我也沒這個意思,昇凌你這是誤解我的意思了。但確實也是要早做打算的?!?/br> 可卻聽聞他的一聲冷哼。他不再理會這群各懷心思的人,扭頭就走向在場輩分最小的三兄弟?!笗N岳,情況怎么樣了?」 徐昇岳趕忙站起身,他向來敬重這位堂哥的,旁人的話那是一字不信、一句不聽,全聽徐昇凌所言?!高€在搶救,我跟兩個弟弟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族長倒地不起,七孔流血,抽搐不止,這個情況……伯父的話雖說難聽,確實是實話實說?!?/br> 他沉著臉色一語不發。他當然知道族長的情況并不樂觀,只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有點摸不著頭緒。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倒地不起、七孔流血了呢?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他有些煩躁的回望,卻嚇得幾人紛紛低頭不敢再往他身上瞧。 此時徐昇凌欲要繼續說什么,可是倏忽間動作一滯,他回過頭望著急診室的門,隨即暗自輕嘆一聲。 族長「走」了,搶救無效。 他站在急診室前,眼睜睜地看著勾魂官向他行禮后,往里頭飄去,勾走族長的魂魄,帶回地府。 徐昇凌說不清他此刻的心緒為何。 雖說跟他一直以來都因張、徐兩家千年前的那些個糾葛,而鬧得并不是很愉快,但族長確實也是沒因為這事而不讓他插手徐家所有的生意和族務。 他明知其中不對勁,卻是什么也做不了,處于被動,難以招架。 幾人見一直運籌帷幄的徐昇凌都怔愣著,雖說心下不解,但卻都不敢再多說什么去擾亂眼前人的心緒。 畢竟,現在哪怕家中長輩皆在,可是能實際做主的卻是徐昇凌這個小輩。 但他們不知的是,在他們眼中只是簡單的族長過身之事,但在徐昇凌眼中卻是已經沒那么簡單了。 那神色中透露出的狠勁,讓徐家人想起自家那位頗具威名的先祖,兩人都同樣擁有可以引領徐家矗立高峰,令徐家處于無人可以撼動的地位之能力,便可以知道兩人都不是什么善類。 明顯有人在挑戰這個人的心性。 這次的事就像是多年前的那兩次毒殺一樣,疑點頗多,但苦于沒有證據,而只得不了了之。 這兩件事一直是徐家和張家之間的痛,也是這個小輩難以接受的事實。他們向來知道徐昇凌不相信當年那場毒殺是張家家主所為,所以也跟族長吵過多次。 族長驟然出事,怎么可能不讓徐昇凌想到千年前的那個舊聞? 如果說之前的徐昇凌是清冷淡雅,總是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陌生感,現在的他便是頗有要將人大卸八塊的架式,更甚是要啖其rou、飲其血的瘋狂。 只是不知道會是誰這般倒楣。 幾人這般猜想著的同時,主刀醫生也走了出來。他滿是倦容,唯一露出的眼睛,已經不再精明,彷彿是過了好幾個世紀般。 「這里誰是徐世茂的家屬……」他望著門口見他出來便圍上來的一大家子不禁皺起眉心,又補充說道:「而且是可以做主的家屬?!?/br> 做為徐家可以做主的人,徐昇凌不得不強壓下自己焦躁的心緒,緩聲對著醫生開口:「醫生,是我?!?/br> 「抱歉,我們盡力了。請節哀?!顾傅亻_口:「稍后會有護理人員跟你核對相關資料,并且協助你辦理手續?!?/br> 目送醫生離開后,他們才像是回過神般,大聲哭喊的有之,抑是低低啜泣者亦有。 徐昇凌揉著自己的太陽xue,只覺得頭疼萬分,跟著醫護人員去柜檯辦理手續的同時,也不忘拿出手機打電話。 他來時事先預料到族長再怎么搶救也是回天乏術,便已經通知從前族長自己為了以防萬一就挑選好的葬儀社過來。 現在,也得通知欣妤回來治喪。他雖然不覺得治喪的這一切過程,對死者而言有什么用處,但卻也可以理解。 所有形式不過都只是安慰還在世上的人,讓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罷了。身邊人的逝去,很大概率也會失去生活重心。 他不是沒見過自己親人離世后,自己也跟著去了的人。 「欣妤,你和琬華一樣都得回趟西城?!剐鞎N凌目光落在一張張的表格,輕聲說道,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名字,便又說道:「江家出事,你本理應回來處理的,加之……族長過世了?!?/br> 待在病房里的三個人,聽到已經按了擴音后的手機另一端傳出的聲音,目光相交,卻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們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徐昇凌只是回去一趟西城,帶來的消息可以這般難以接受。他們一邊聽著電話那頭的兵荒馬亂之下的回應,一邊分頭在準備著收拾東西。 「昇凌?!箯埶既こ鲩T口前,卻又扭過頭道:「你記得回去看看徐家老宅有什么多出來的東西,我覺得你們徐家的族長,是因那東西所致?!?/br> 「正有此意?!怪宦勲娫捘穷^頓了一下,便傳來那人清冷的嗓音。徐昇凌也覺得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導致徐世茂出事。 可是怎么會那般剛好?前腳江家慘遭滅門,而后腳徐家人便也跟著出事,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些。 他并不相信這其中沒有任何關聯。掛了電話,徐昇凌才看到葬儀社的人員跟著徐家幾個長輩已經離開醫院,只剩三個孩子還在原地等他。 徐昇凌面露疑惑,這三個孩子怎么沒跟著回去?他走上前,「怎么了?你們怎么沒跟著伯父和叔叔他們回去?」 「昇凌哥,家里長輩要我們跟著你,看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剐鞎N鴻率先開口,他滿眼的厭惡:「而且我們也不想看見他們的那些個嘴臉。族長才剛過世沒多久,這些人便想越過昇凌哥你這邊去清算家產?!?/br> 他雖然知道家里的這三個孩子對徐家亦是厭惡至極,可是沒想到他們已經到憎恨的地步。長此以往,也不知對這三個孩子是好是壞。 雖然徐家已不復當年他任家主之時的輝煌和團結之心,但到底還是不想看見徐家如今分割如此嚴重之狀。 族長驟逝,他們有此異心,可以理解,他并不怎么意外這群人的心思,從以前便可以發覺到一些蛛絲馬跡。 尤其是徐彥賀,明里暗里那可是給他使了太多的絆子。仗著自己為徐家同輩者里最為年長之人,便處處要打壓他的決策。 他說東,徐彥賀非要往西,常常導致下面的人根本摸不清決策為何,弄得眾人暈頭轉向。 公司決策權在徐彥賀的手上,他想管卻管不得,只因他手上的權力是徐世茂給的。 他有時還真頗有一種自己是面對許家和許敬源在地府時不斷打壓的錯覺。 但他一直是秉持著忍一時風平浪靜的態度,且也不想跟自己的后代子孫計較,便也沒有採取實質性的反擊。 現在去奪回這個權力也沒有用了。 不過徐家人的野心可不小,且有這野心的也不只他一個。 樹大招風。他就不信徐彥賀不知道這個道理,哪怕他真的集結了這些心思各異,亦仍有野心之輩,那這個徐家可真的就有好戲要上場了。 現在他對徐家實權沒什么興趣,但看這些人狗咬狗,他真想看看最后這名得利的漁翁到底會是誰。 他神情里那意義不明的狡黠,讓三兄弟覺得徐昇凌定然是被族長過世的事打擊得已經瘋了,那個樣子,他們還真的有點看不出徐昇凌現在的情緒為何。 他們的這個大哥,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昇岳,如果我說,我想把徐家交到你手上,你可愿意?」徐昇凌倏忽開口說道,他站在車前,眼神里的嚴肅竟把徐昇岳嚇了一跳。 「???」徐昇岳瞪大眼睛,頗為不可思議?!笗N凌哥,我才十六歲啊?!?/br> 像這樣的家族資產之爭,通常不會牽扯進他們這些還未成年,且輩分不高的小輩,哪怕是眼前的這個哥哥,那也是跟在族長身邊多年,還是頗有雷霆手段,才能有這張入場券。 他不過高中,還未成年,哪里能擔起一家之長的責任?昇凌哥這是在想什么??? 好好一個權力他自己不握住,要交給旁人也就罷了,怎的會是找他呢?徐昇岳想了許久,卻是無論怎么也不知道徐昇凌的想法。 「無關年紀,也不關輩分。當年那位先祖不也是十五、六歲就接起徐家所有事務嗎?」他柔了聲線,不禁笑道:「你們也知道,我也是十六歲就跟在族長身邊學事的。我相信你?!?/br> 他其實一直覺得徐昇岳頗有他當年的影子,只不過這般潛能都被徐家這樣的烏煙瘴氣給蒙住了。 比起其他人,他似乎更相信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晚輩。 「可是,我對族中的事務并不熟悉啊,昇凌哥你忽然這么說,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剐鞎N岳苦著一張臉說道,他實在是不知所措。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事,卻又更迷惑了。 如果真要將徐家交出去的話,為何不交給欣妤姐呢?欣妤姐好歹是堂哥的meimei,雖說非本家女兒,可是到底是認了嫡系先祖、入族譜的,怎么反而是交給他這個堂弟? 難不成是驗了家中長輩那句「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非本家子不可繼承」之語? 從前自己的這個哥哥沒少為了徐欣妤的事舌戰群儒,那風姿他見了也不自覺崇拜起這個大哥。 可是如果昇凌哥真的像那些老頑固一樣,那他不就看錯了人嗎?他不禁臉色更是垮了幾分。 像是察覺到徐昇岳的情緒不太對勁,徐昇凌緩了聲音說道:「我無意參與這些紛紛擾擾,你們的欣妤姐認為自己非本家女兒,加上這么多年她都待在東城不曾管過徐家事務,更是不愿接徐家,而那些長輩們我一個也不放心,唯有你們三個,我可以放心一些。不熟悉沒關係,我在你成年前都會協助你?!?/br> 若真的要扶一個人上位,他倒是愿意扶這個孩子上去。 徐昇岳聽到這些才松了一口氣,他不想自己追隨這么多年的標竿就這么斷了。他想了好久,好不容易重新組織語言:「如果昇凌哥相信我,我當然愿意,只是家里那些長輩……不會反對嗎?」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顾瓜卵垌?,掩藏住那一閃而過的狠勁,輕聲說道。 幾人回到徐家門口,不僅聽到源源不斷的爭執聲傳來,還見到三個身影站在門口而沒有踏入。 「欣妤、思泉、琬華?!剐鞎N凌不禁疑惑,三個人站在門口干什么呢?他眼里的探究更甚?!改銈冊趺床贿M去?」 照道理而言,琬華不敢進去他可以理解,畢竟兩家之前鬧得那樣不愉快,可是怎么連帶著徐欣妤和張思泉也不進去了?這兩個可不是會忌憚里頭那群人的性子。 「哼,徐昇凌?就憑那小輩?他無知,你們也跟著無知嗎?別忘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沒有我們的事。我承諾過你們,若你們推舉我,我定然給你們許多好處?!?/br> 正當徐昇凌要踏進正廳門口時,便聽見徐彥賀狂妄的聲音,讓徐昇凌不由得頓了一下腳步。 顯然,在里頭的那群長輩太過于忘我,渾然忽略了站在門口的幾人。他冷臉望之,難怪,三人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這是在看戲? 張思泉湊過來,低聲說道:「徐家出此這般子孫,你也不惱,竟可忍至今日???」 聽說,當年徐昇凌掌徐家之時,若徐家人犯家規,便不只是傳家法、抄家規這般簡單,但具體的他也不得而知,畢竟是自己兄弟家里的事,他不好插嘴多問幾句。 可如今看來,徐昇凌竟然可以容忍這樣的小輩長幼尊卑秩序顛倒?那可真是出乎于意料之外。 隨即他便看見自己兄弟此時竟是噙著笑意,這是氣極反笑了?眼前人的可怕他是見識過的,可是好像沒見過他有如此的反應。 他看著這群后代,是真的被氣笑了。他向來不是不惱,不過是過了這么多年,也懶得去跟自己的后代去打這腦門官司。 他做為先祖,亦做為長輩的,何故去跟自己晚輩計較這些,自己是間著沒事做? 可今時今日,他無法忍住脾氣的是,這群后輩竟是忘了,不是沒有他,便沒有他們這些人的事,而是沒有徐家,就沒有可以讓他們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算計其他徐家人的日子。 「不是我不惱,是覺得沒必要?!剐鞎N凌沉下臉色,目光不善,他踏入正廳,卻是偏頭冷聲道:「欣妤,拿訓鞭過來,在偏廳左邊柜子第二層抽屜?!?/br> 徐家訓鞭,上責族長,下打不忠、不肖之子孫,但據傳徐家此鞭不輕易請出的。徐昇凌此番請出訓鞭,可見是被那群長輩給真的惹惱了。 做為現在代掌徐家事務的人,他是有絕對權力去教訓無知子孫,無人敢有疑義。 三兄弟聽聞自己大哥要動家法,確實是有驚駭了一瞬,但卻知道此時,不該再繼續容許他們這樣分裂徐家下去。 眾人瞧見他猛然闖進,紛紛退避,更遑論方才還聽見徐昇凌讓徐欣妤去請家法。那可是訓鞭,定然不死,也要脫一層皮的。 此時所有人都離徐彥賀極遠,深怕被他所牽連一般。就連他本人都有些愣神。 比起利益,他們更加惜命。 等徐欣妤拿著訓鞭出現時,就看見這荒唐的一幕。方才不是還氣焰囂張的模樣嗎?現在怎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徐欣妤心中不免冷笑,這些個人只有這種時候才會知道要害怕,徐昇凌不動怒、不動手,不以權勢壓人時皆不知害怕,結果等到自家大哥真心動了怒才這副面孔,著實噁心。 「我相信諸位長輩也是知道請訓鞭出來的意思是什么,便也不多加以說明了——徐彥賀,跪下!」徐昇凌目光凜冽,厲聲喝道。 那架式還真頗有長輩喝斥晚輩的架式,也有著一家之長的威勢在。他見徐彥賀還不跪下,只瞇起雙眸,伸手便將訓鞭拿在手上。 他僅用了一成的力揮向徐彥賀,只是如蜻蜓點水般,勘勘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鞭痕,傷勢不大,未曾滲血。 千年前他動手的力,可不只這樣而已,不皮開rou綻,都是算輕的了。今日他不過只是想起震攝作用罷了。 他眼眸掃過眾人,最終又落回徐彥賀身上,就已見徐彥賀被那一鞭嚇得跌在地上。 徐彥賀眼神里皆是不可置信,他是聽說過這個訓鞭的,卻沒想到輕輕一鞭便可劃出傷痕。 「從前族長放任爾等玩權,我亦管不了,但族長才過世沒多久,爾等便想要弄權到我頭上,怎么,真以為我不敢以權壓制爾等?」徐昇凌冷笑著說道。那眼神里的鄙夷更甚:「我不是不會,而是念在同為徐家人的分上給予臉面,別給臉不要臉。還有,看到街尾江家的下場了沒?若再不知分寸,下次被滅門的便是我們徐家。該怎么做,你們該有自知之明?!?/br> 從來不是他不會玩這些把戲,不過是覺得沒必要。 他隨即只將訓鞭又交到徐昇岳手上,不知耳語著什么,只見徐昇岳先是面露為難之色,便有磨刀霍霍的架式走向徐彥賀。 他怎么就沒發覺自家大哥的心思是這樣的難以理解呢?不,應該說是昇凌哥的這個想法,真是令他一言難盡。 竟然要他拿著訓鞭去教訓彥賀伯父?這不是更加長幼尊卑顛倒嗎?大哥這是真的要讓他接徐家嗎? 這幾鞭下去,定然要得罪徐彥賀的,這不是徒增一個敵人的做法嗎? 徐昇岳雖是不解,卻還是依著徐昇凌的意思,將鞭子一鞭鞭抽在徐彥賀的身上,直滿三十鞭才算完。 徐欣妤站在一旁看著,卻也跟徐昇岳一樣,不知道自己大哥是什么意思。 她覺得徐昇凌就像是忍夠了的獅子,欲將獵物撕咬開來,可是卻又莫名其妙地放過眼前的目標。 這一鞭又一鞭下去,不僅敲打著徐家所有人的心緒,更是讓兩個外姓人產生了畏懼心里,縱然其中一個見過無數次這樣的他。 「應碩這是要殺雞儆猴???」張思泉有些咋舌,徐應碩的性子現在也太飄忽不定了吧?哪天得罪了這個人都不知道?!妇褪且龀诌@小輩,也不該讓這小孩親自去抽比他年長許多的徐家人吧?」 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兄弟是想要藉由此事敲打徐家后人,并且扶這個正拿著訓鞭的小輩上位。 可是,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啊。一個弄不好,便是讓徐家這些各懷鬼胎之輩記恨上這小孩。 徐欣妤聞言,不由得瞥了眼張思泉。她怎么就忘了,眼前的這個人他亦是一家之長啊。僅憑這么一眼,便判斷自家大哥的動機為何,果然望塵莫及。 正廳仍是雞飛狗跳之際,江琬華卻是慘白了臉色退到院子里,她實在見不得這種暴力的場景。 但眼角馀光卻見到自己老師蹲在墻邊,不知道在挖著什么東西。她忍不住好奇,走上前看去,不看也罷,一看卻是覺得荒謬。 扎小人?都什么年代了,竟然還有扎小人這件事發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像是覺察到背后站著人,徐昇凌扭頭望去,原是帶有殺意的眸子,轉消即逝,在看清來人后,他才又變回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哥A,怎么了?是有什么要幫忙的?」 徐昇凌聲線柔和,他下意識認為是江琬華有什么事要找他,站起身,拍了拍那詭異至極的娃娃和自己身上的泥,面有疑惑地問道。 隨即就瞧江琬華把視線都落在小人娃娃身上,低頭看了眼,隨即便將東西藏在身后,只是輕笑著。 江琬華見徐昇凌的動作,也不多言其他,只是猶疑著說道:「老師,我想回家看看……順道回去主持喪儀?!?/br> 她深知,徐老師有事瞞著,尤其是被他藏在身后的那個娃娃,可是到底是別人家的事,她不好多問。 而且有種預感,那個娃娃跟她們江家脫不了干係。 「好,回家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給我或欣妤?!剐鞎N凌抿唇思考一陣,便輕聲說道:「學校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系上老師都會幫你的?!?/br> 「好的,謝謝老師,那我就先告辭了,老師再見?!顾c頭應是后,用極快的步伐離開,彷彿身后有什么猛獸在追逐著她般。 她卻沒瞧見在她轉身之際,徐昇凌已然沉下的神色,和充滿暴力的眼眸。 徐昇凌在這個小人娃娃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靈力侵擾,更多的邪門的氣息源源不斷的從這個小人傳出,彷彿是要把持有者吞噬般。 且隱隱有著跟著那女孩而去的趨勢。 縱然他是厲鬼之身,不懼邪氣纏身,但卻不想這個巫蠱術竟是讓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因成厲鬼后的殘暴不仁本來已經在百年前就隱藏起來,但卻沒想到這個巫蠱術可以再次將他貪戀血腥暴力的情緒勾出。 這個巫蠱娃娃確實是不太尋常啊。 他拿著小人娃娃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見到好幾個人影在門口徘徊,似乎是不敢貿然進去一般。 張思泉看著他拿一個樣貌丑陋,頗為詭異的娃娃,心里便有些猜測,他湊上前,接過徐昇凌遞給他的東西,瞬間心下大駭。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僅剛拿到手上而已,竟連他們這些地府之人的心緒也能被影響?若非他早有打算,否則也是要被影響了的。 他看著徐昇凌若無其事的樣子,只覺得徐昇凌可真能忍。 不對,他再仔細看向徐昇凌,他的氣息不對,剛剛他經過自己身邊時的寒涼可以說是可以冷死人的冰了。 但這個人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張思泉滿臉的困惑,他跟上徐昇凌的步伐,就見幾個凡人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不停地打著哆嗦。 好冷,這個天氣怎么驟降了?剛剛還沒覺得冷啊。 幾人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看著徐昇凌拿剪刀剪開張思泉又放在桌上的巫蠱娃娃,他的手法乾凈俐落,絲毫未有任何的猶豫。 那娃娃雖說千瘡百孔,里面的內容物卻是完整無缺。徐昇凌將里頭的那張紙條拿了出來,卻是露出不出意外的笑。 笑意有些懾人,就好像是方才這個人被徐家小輩氣到時的樣子一樣。不,應該要說比剛剛還要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確實唯有「毛骨悚然」這四個字可解。方才說他是被氣到了還可以說得過去,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明顯那抹笑就透著詭異,連張思泉都神色有異地望著徐昇凌了。 徐欣妤望著張思泉隨時戒備的樣子,忽然也感覺到有些不妙。張大哥不會沒事便這樣看著自己的大哥才對,何況兩人在另一個世界又是上下級的關係,哪里有可能這般大膽? 只是,好像這個情景是在徐昇凌拿回那個娃娃后就如此詭異了。她不禁把目光又移到小人娃娃身上,這個到底有什么古怪,竟然可以使得兩個地府的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戒備。 徐欣妤想了想,還是湊過去抽走徐昇凌手上的東西,看著上面寫著的是族長的名字、生辰八字,再看落款的名字,徐欣妤卻是有些不可置信。 江鶴摯?怎么是他?她冷眸死盯著那張紙,心里有著說不清的情緒蔓延開來,她實在不知道為什么江鶴摯要做出這般有違天道之事。 徐家并沒有礙到江家哪里,為何江家會用這荒腔走板的手段來對付徐家?她這個生父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扶著額,只覺得頭痛。 徐昇凌抬頭,眼眸閃過一抹暗紅,隨即又恢復如初。 他彷彿沒事人一般,輕聲開口:「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他們也付出該有的代價了。都折騰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等晚上守靈,有我們熬的?!?/br> 徐欣妤卻依舊是留了下來,目光頗有探究之意。她深知這一切可沒那么簡單,自己大哥的反常,和這個娃娃的詭異程度來說,就不可能一筆帶過。 而且就她一個凡間之人都覺得這個東西并沒有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輕松,那更遑論眼前這兩位地府的勾魂使和勾魂官了吧? 她想弄明白自己生父為何要如此做為。而且,既然徐世茂已經死了,那為何江家還會遭到此等滅頂之災? 是因為這個娃娃,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應碩,你方才是怎么了?是被這個邪物牽引了?」張思泉眼里的探究比徐欣妤更甚,他甚至方才都想要上前壓制徐昇凌,深怕他忽然失心瘋。 不料,就見徐昇凌也不避諱,乾脆地頷首。他確實是被影響了心緒,連帶著自己體內的靈力運轉也跟著受到影響。 徐欣妤坐下,盯著那個娃娃,不過是小小的人偶,竟然有影響這個活了千年的勾魂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來頭??? 「剛剛你拿給我的時候,就覺得此物不簡單,沒想到你竟然被影響的這般深,可是……」張思泉猶豫一陣,隨即盯著徐昇凌:「依你今時今日的地位與靈力不該會如此的?!?/br> 徐昇凌此刻總算恢復了幾分從前的樣子,只是眸里的樣子依舊晦暗不明,誰都不知道現在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心有執念,自然容易被影響?!剐鞎N凌嘆了口氣,無奈說道,「這個巫蠱娃娃要以血為引,且為施咒者的血才可奏效。但江鶴摯似乎小看了這個邪物的力量了?!?/br> 徐昇凌所言,徐欣妤卻是有聽沒有懂,她亦是無奈好久。他又不把話說完整了,這是把她當傻子? 張思泉看徐欣妤依舊不懂的神色,輕聲開口解釋:「這個巫蠱術是用施咒者的血把被施咒者的生辰八字寫在符紙上,填充在這種小人娃娃里頭,外頭再釘上符紙,基本便已經完成。只是……這個娃娃本身就已經被下過咒了,恐怕就是因此而遭到橫禍?!?/br> 邪上加邪,難怪就連徐昇凌都被影響至深,差點把持不住。兩人的臉色并不算太好看,但心里卻沒多意外。 忽然之間兩人齊齊望向徐欣妤心思已經不知神游到哪的樣子,江家血脈只剩兩人,這個娃娃會不會已經悄然地開始影響到這兩個人身上? 反噬之事他們兩人不是沒見過,心懷惡意之徒因此喪命者比比皆是,說到底也只能說江鶴摯多行不義之舉,才會遭此禍事,累及家人。 「我想應該不只。方才琬華來找我的時候,我發現那個娃娃身上的邪祟之氣竟跟著那孩子……會不會其實江家也是被算計進去了?」 徐昇凌說著,便伸手繼續翻著娃娃,如今術法中斷,他倒是不用再忌諱這個娃娃所帶來的邪氣侵擾。 果然不出徐昇凌所料,竟是在里頭又翻出一張符紙,而這張符紙,上頭不同前一張唯有一個人名,而是赫然寫著「江氏」二字,然是哪個江氏之人便不得而知。 上頭未有寫上生辰八字和落款人之名,但卻又被徐昇凌找到幾縷頭發,想來是替代生辰八字的東西,望著這些個東西,不禁無奈了幾分。 隨即,徐昇凌打了一個響指,就見火光憑空冒出,將這些邪物吞噬殆盡,無有遺漏。 「天啊……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邪門的東西?」徐欣妤這才像是回過神一樣,「可是要害得江家家破人亡的人又是誰?」 兩人卻是沒有再回話。 他們都不知道。 江家這么些年所得罪的人數不勝數,其中便有徐、張兩家尤為更甚。 他們倆家都不可能做出這樣有違天道之事,畢竟兩家先祖皆是地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哪里敢做出這種事? 「昇凌哥,不好了,彥賀伯父……彥賀伯父他瘋了?!购鋈?,已經被徐昇凌下逐客令的徐昇慶又折返回來,滿是焦急之色,「這、這該怎么辦?」 瘋了?他起身跟著徐昇慶回到正廳,便發現徐昇岳和徐昇鴻正一人一邊抓住徐彥賀的手,欲要阻止他繼續如同瘋魔的行徑。 只見徐彥賀張牙舞爪地嘶吼,發出不是人類會有的聲線,他眼神里充滿怨毒之色,布滿血絲。 他看見徐昇凌的身影,竟是奮力掙脫開徐昇岳和徐昇鴻的束縛,便伸手就要掐住徐昇凌的脖子。 但當徐彥賀近身徐昇凌時,卻發現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又將他彈開,他吃痛地跌坐到地上,滿眼的不甘心。 見此情景,兩兄弟又上前壓制住徐彥賀,將他用放在一旁已久的繩索綑綁起來。徐昇凌在收法的同時,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他總算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沒想到徐彥賀就是那個致使江家慘遭滅門之人啊。藏的可真是深,無論是徐彥賀買通江家之人給江氏一族下咒也好,還是江鶴摯為了要徐世茂的命,攪起徐家無端的動盪也罷,兩家的恩怨,果然是永遠也解不開了。 徐昇凌看著歇斯底里的徐彥賀,只是無奈幾分:「欣妤,江家的事……不要告訴琬華,她太過于聰明,但太聰明也不好?!?/br> 「我知道了?!剐煨梨c點頭。她也覺得這件事最好別告訴江琬華,而且這件事還牽扯進徐家的嫡系子孫,更不能說了。 他眼眸又落到徐彥賀身上,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竟是蹲下身子,扣住徐彥賀的下巴,逼迫著這個名義上的伯父看著自己。 他的眼睛透著危險,但也只是看了這一陣子,便又瞇起雙眸,「欣妤,我記得東、西、南、北四城皆設有特調組吧?那像這樣的事,是不是該移交給西城的特調組?」 「我交涉看看?!剐煨梨ブ黄沉搜坌鞎N凌和徐彥賀,卻是什么話都問不出口了,徐昇凌這是很明顯的不想再保這個徐家后人?!复蟾?,但瘋子的話,西城這邊的人不一定會信?!?/br> 「他沒瘋?!?/br> 簡短的三個字一出,徐欣妤不禁「啊」了一聲,再次看向徐彥賀。 果然就見到徐彥賀已經以一種極其怨毒的眼神死盯著徐昇凌,不再像方才那樣發狂、發癡。 徐昇凌的眼神極其毒辣,又怎會分辨不出徐彥賀到底是在裝瘋賣傻,還是真的已經癡狂。 徐彥賀這么做的目的到底為何,那便要讓他去跟西城的特調組聊聊了,他也是不得而知。 但是,他是不可能會把徐家真的交到這些人手上,經此一事,更堅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聽到徐昇凌和徐欣妤的對話,徐彥賀的目光更加歹毒,眼神里竟帶著殺氣騰騰的恨意:「徐昇凌!你不得好死!事情還沒結束,我就等著看你遭報應的這么一天!」 聞言,徐昇凌只是淡然一笑:「放心,我早就不得好死了?!?/br> 他身后之事可沒有一件是讓自己可以長眠于棺木之中,就連自己的子孫非要給他這個先祖找不痛快,他能好死才怪。 過了一陣,看著被帶走的徐彥賀,徐家才安靜下來。他看著已經掛上白幡的靈堂,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老話說的也沒錯,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報復我、我報復你,日復一日,長此以往,不過都是沒有結局的。 更遑論這般咒術了。天之道皆有其因果輪回,扎這小人通常都是容易遭受到反噬,何況還是這般惡毒的詛咒。 只不過,徐彥賀被帶走前說的那句話卻讓他有些在意。 什么叫做事情還沒結束? 他皺起眉心,視線盯著靈堂里的那張族長的照片,久久未能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