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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九寒站在門外敲了三聲門進去,走到桌子對面,他身量尚小,看著只露出一個頭來,將茶放到桌子上,便安靜下來看著姬奕練字,正看著他筆走龍蛇,慕九寒尚不懂得鑒賞字體,只是覺得太子唯一像太子的地方,只有這字真是十分的好。 那時候姬奕沉默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書房里練字,寫的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寫了兩行又揉成團扔進紙簍里,接著寫 “周公夢蝶,蝶夢周公?!?/br> 慕九寒站在門外敲了三聲門進去,走到桌子對面,他身量尚小,看著只露出一個頭來,將茶放到桌子上,便安靜下來看著姬奕練字,正看著他筆走龍蛇,慕九寒尚不懂得鑒賞字體,只是覺得太子唯一像太子的地方,只有這字真是十分的好。 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將字寫得這般有氣勢——說起來小地方認得一些三字經,都也是差不多了,想學大學問,也無力支撐。 慕九寒因由想起來他的那半吊子師傅,大冬天讓他跟著去山上拾枯柴,白雪皚皚,他們爺倆窩在山洞邊上,師傅砍了一節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慕”字,說 “源自帝嚳;望出吳興?!?/br> 那個時候,他甚至是還沒有meimei大,這便宜來的師父喝烈酒,教他文武,說困于一隅,未嘗不是一種悲哀,而行走江湖,也該有技藝傍身。 只是慕九寒只學了了大概,便草草了之——因他要進宮了,師傅坐在屋頂上罵天,盡是貶低圣上的話,外人聽去,若存了什么心思要揭發,那真是一逮一個準的,畢竟是已經到了慕九寒都不忍直視的地步了。 師傅便又看著目瞪口呆的他,強行挽尊,笑道 “天高皇帝遠的,沒在怕的?!?/br> 慕九寒低下頭,覺得師傅人品真是不怎么樣。 后來那公公問起師承何處——要代送謝師禮,王瘋子早就嫌棄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慕九寒便也覺得天子聲威也不怎么樣。 何況太子這樣任意妄為的,反正也不覺得怎么樣。 但是來了又不是想象中那樣,想來還是很能怎么樣的,至少自個晃晃蕩蕩,在這宮里,覺得真是每個人都讓他覺得不敢親近。 他趴在桌子上出神,姬奕抬了眼看著他趴在桌子上的樣子,隨口道 “明日上課,你便跟著我去?!?/br> 姬奕想了想,又道,覺得好笑 “我選幾本書,你且自看著,我去上學,你得跟著,到底侍讀也該有侍讀的樣子,太傅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若是什么也答不上來,太不成樣子,到叫我難堪?!?/br> “又不是我的錯?!?/br> 慕九寒小聲嘀咕,你在這王都隨便找個人,也比我強,真是自找的麻煩。 “你說什么?” 姬奕沒得聽清,但直覺不會是什么夸贊他的話。 “臣,臣說,自覺難以承受這責任?!?/br> 慕九寒立刻改口道,姬奕挑挑眉,放下筆,又坐回椅子上,打量了他一會,到沒有覺得有什么新發現,但是又覺得與眾不同一樣,王侯將相的眾多子弟能將這世上大半的人物姿態攏全了,但都濃妝艷抹的,未曾見這樣遠山淡水的—— 或許有朝一日這小孩也將被這繁華浸染,姬奕飲下一口茶,心道且自留著吧。 有朝一日,那也是有朝一日的事情了。 因而又囑咐道 “你也不必擔心,攏共沒有來多少時間,老太傅也沒那個閑心去拷問你,自個注意著規規矩矩的,說到底,還不如那些奴才威脅的大?!?/br> 慕九寒眨了眨眼,覺得這真是這位太子殿下說的第一句能聽的話。 晚間徐徐果然搬了一摞書進來,但都是白紙,下面覆著紅色的字跡,一筆一劃,盡是溫潤謙和,叫人看著便陡然生出好感與舒適。 徐徐見他不甚明了的,便笑道 “殿下說了,前幾日只叫小公子熟悉宮中一應規矩事物,因此并不曾過多要求小公子做什么事情,然而既然要做侍讀,自然要有侍讀的樣子。這些是給小公子臨摹用的,是拓的前朝有名的書法家的字跡,殿下可是找了許久呢,煩請小公子晚前早起各臨摹一張,小半月也當能到拿得出手哄騙外行的地步才行,因此請小公子千萬仔細去做,殿下是要過目的?!?/br> 那個時候慕九寒已經換了衣裳,素白的衾衣,他好jiejie好jiejie的哄著那撥來照顧她的女孩子讓他穿家里帶來的衣服,此刻卻覺得面目火熱,十萬分的不自在。 到底是覺得不大好讓外人看見的。 然而徐徐自然是注意不到他這樣的心緒。 慕九寒快速的接下那些書籍,因謝了徐徐,徐徐與他的雙手交接,倒是十分奇怪的笑道 “小公子怕冷了,手怎么這般涼?喚人多取一床被子也不當緊,萬不可感染了風寒?!?/br> 慕九寒便只好笑笑,說自己向來手腳暖不熱,不必如此。 他摸了摸手腕,那是一柄匕首。 這柄名喚玉雪的匕首,乃是難得的神器,那森森寒意是直接浸到骨子里的。 這是師傅送給他的,一直便貼身放著,無論防身或者自盡,總是快速的解決問題。 慕九寒起先將匕首貼身帶著的時候,也覺得真是太過寒冷忍受不住,但是一想到這里是萬人敬畏,莫不敢輕易進來的皇宮,他自個一人,真是這利器更為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