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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走之后,慕九寒趴在案上,仔仔細細的臨摹那些端正的字,一個時辰過去,字沒寫幾個,紙張倒是毀了大半,看著那怎么寫都亂七八糟的字,索性放棄。 然而姬奕實在是個效率很高的人。 當慕九寒第二日起來,去書房將前夜臨好的字帖給姬奕看,那桌子上便放了些許書籍,果然是找給他看的,內里還有用朱紅細細密密的寫著注釋隨筆,從外貌卻看不出是用過的書籍了。 那是姬奕早些年自個用過的,此人雖然人品不怎么,性格不怎樣,對待功課還是叫人十分的佩服的。 然而慕九寒看著那堆成小山的書籍,卻立刻被嚇了一跳,只覺得未來人生一片黑暗,因此看向太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了一絲敬佩。 此人委實是個不能用常理斷絕的變態。 太子之所以能夠成長為如今這么一個不能用常理斷絕的太子,與太子太傅是決然脫不了干系的。 太子太傅姓杜,今年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老太傅早些年是圣上的老師,后來做了許多年的太師,等到太子到了進學的年紀,老先生便又重新做回了太子太傅,只專心教太子一個,不過王子皇孫的功課,月旬也會提點一兩次。 太傅脾氣不好,姬奕又是一個滿口歪理的人,兩個人碰到一處,講不了幾篇文章,就得一言不合的理論上幾個時辰。 慕九寒也總算是明白姬奕為什么說沒空管他了。 那是到了十五,照例是太傅去小杏庭講學的日子。 小杏樓本叫做博學庭,乃是與諸位王子王孫學習的地方,因為庭院之中有一只杏樹,結下的杏果較之別處微小許多,然而成熟之際味道卻又十分的美妙,因此便叫此處為小杏庭。 太子日常與諸位王子皇孫一道學習,太子太傅卻只在每月整日的時候前來教學。 這一日,慕九寒坐在門口的門檻上,徐徐立在一旁,另有其他的小太監與下人——大約是與徐徐差不多的年紀,這些人都是跟在諸位皇子貴族子弟身邊伺候的,內里輪到太傅講學,他們這些隨行太監小廝可是不可進去陪讀的,誰說都不信。 當初時有不長眼的當庭埋怨太傅太不把他們主子放在眼里,氣的老太傅一下子把他們全哄了出去就連那小主子也不能幸免,太傅大罵說自個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我今日說你家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爺,他也不敢說我一句不是,輪到你們這些尖嘴猴腮的小子,倒是敢在我講學的時候放肆了! 徐徐講這件事情的時候,倒是樂不可支的,他說老太傅固執起來能氣的圣上大發雷霆,還是先后從中調停,不然說不定圣上要被那一只龍頭拐杖敲頭呢。 由此可見,姬奕在他手下這么些年,著實是不太能學會溫良的,況他本性倨傲難馴,時常是要吵的天翻地覆。 只是徐徐說道先皇后,便又止不住的惆悵了。 那果然不多時,隔著一個院子便聽見里面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辯論著。 慕九寒本來是在內里跟著讀書的,雖然小廝太監這些伺候的人不可進入其中,然而既然是侍讀,日后是要跟著太子建功立業,略略也可學些東西。 但是中間休息的時候,姬奕便仍是讓他悄悄的出來了。 后邊便是聽見里面啪的一聲,似乎是誰將茶杯摔碎了。 唬的外邊等候的人也驚了驚,在那里十分不安的來回走動。 第9章 狐假虎威 慕九寒看著那些人這樣驚慌,便總覺得莫名其妙的,恰好他坐在那門檻上,隔著門縫往里面瞧 —— 老太傅不愛在屋子里教學,除非下雪下雨,或者什么不好的天氣,才肯讓眾貴族子弟們回到屋子里去學習。 隔著門縫看見諸位子弟有怡然自得的,自然也有滿頭大汗不敢抬頭的。 姬奕坐在那里,和太傅論著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間或太傅眉眼一掃,便喊了一個名字,讓他來接著說。 被冷不丁的叫起來參與到辯論之中已經十分的叫人膽戰心驚,偏偏老太傅又有怪癖,倘若引經據典,便又叫人將引得“經”,據的“典”,整段的背誦出來,這豈不是叫人十分的煎熬么。 慕九寒眼看著幾個人被叫出來,有侃侃而談的,自然也有支支吾吾什么也說不出來的。 那讓外面的人看著,尤其是自家的主子被刁難,確實是十分焦急的。 徐徐便在身邊說道 “以往做太子侍讀的官家弟子,跟著太子一起讀書,每次太傅他老人家都會連著問問題,千奇百怪的,殿下不愛解圍,便被問的啞口無言,在太子面前倒不算什么,這里人多的,一來二去的,承受不住,抹不開臉面,都尋了機會辭去了?!?/br> “我也不會?!?/br> 慕九寒便道,聽他這么說,很是有些慌張。 徐徐一笑 “因此才讓您出來避難?!?/br> 慕九寒眨了眨眼睛,斜眼看著那庭院之中的人,悄聲道 “難道先前的時候,殿下不讓那些侍讀出來避難嗎?” 徐徐便又說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若是出來,那些公子們自個覺得面上無光,讓他們家中的人知道了,定是也少不了責罵的?!?/br> 這又不僅僅是關乎于自個的面子的問題,既然是千挑萬選為太子做侍讀,怎么可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