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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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郎人未至,聲先聞,卻聽她的音色高亢,此刻屋中坐了這么些人,也沒把她的聲音蓋過去。 況她高聲吆喝,幾乎視眾人于無物,想來身份定然不低。 這便奇怪了... 庾亮治家最是嚴格,況庾家后輩男多女少,女子又多是如先太后庾文君那般的俊雅人物...卻是何時出現了這么個人來?! 無憂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見在座諸人,有的只聽了那聲音,便已顯出輕蔑之色。 她再向桓崇望去一眼,恰好那人也回過頭來瞧她。 無憂方才的羞怯未去,見他瞧自己,心中又有些尷尬似的。她啟了啟唇,方要對桓崇開口詢問,正巧那女子也在幾名侍婢的擁簇下提著裙子,邁進屋中。 那女郎一進屋中,先是有些吃驚地向周圍看去,隨后掩唇道了聲,“呀!今日這么些人!” 見周圍沒什么人理她,那女郎也是一絲不氣,她笑了笑,腳下不停,“蹭蹭”地便行到了無憂的床榻前。 ... ... 那女郎方一過來,桓崇的腳步便挪了一挪,幾乎快擋到無憂的面前了。 他越擋,無憂越是好奇,她微微偏過頭去。 待瞧見了那女郎的模樣,無憂卻是愣了一下。 這女郎的年紀,似乎和她類似,而且她那眉眼之間,說不上來有什么地方竟和她生得有些莫名相似。 可那女郎一動起來,從舉止上便又發覺不像了。 那女郎眼睛一飛,便笑道,“桓家阿兄,你這么擋著,柳枝兒又要如何‘看新婦’???!” 見桓崇一言不發,她遂繞了過來,走到無憂身邊,“這位就是桓家阿兄的新婦,從曹家來得姊姊吧!” 一見無憂,這位自稱“柳枝兒”的女郎,眼中就閃出了些異光。接著,她竟然一屁股坐到了無憂身邊,還自來熟地拉起她的手道,“早聽說曹家姊姊生得天仙一般的容貌,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說著,她將眼波向桓崇一挑,道,“難怪、難怪...也只有這樣的人品美貌,才能把我們家這位大名鼎鼎的‘冷面玉郎’迷了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10 01:49:15~20200311 01:17: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冷面玉郎?” ...是說桓崇?! 無憂的眼瞳縮了一縮, 先是唇角一僵, 而后, 那抹含著得笑意卻是越來越深。 面上笑著,她卻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小手從那“楊柳枝兒”女郎的掌握中抽了開去。 新婦但笑不語, 只是垂下眼簾,如方才一般默坐當場,面上的神情沒有半分變化。 期間,她連看都沒看桓崇一眼。 那女郎鬧了個無趣,卻聽一旁的桓崇冷冷開口,“看完了嗎?看完了就趕緊走?!?/br> 無憂這里也好,桓崇那里也好,她非但沒討到半分好, 一張臉面反而被這對新婚夫婦折個徹底。 那女郎知道碰了個釘子,只好站起身來。她最后向桓崇斜飛一眼,對無憂笑道, “今日有幸, 得見曹家姊姊。即是曹家姊姊的新婦禮, 柳枝兒便不打擾了。只盼他日咱們女眷再會, 能有機會同姊姊好好聊聊?!?/br> 說罷,她扭個腰,便帶著來時的侍女出了廳堂。 ... ... 那女郎離開了, 眾人才陸陸續續地圍上前來。 很快,無憂就發現,除了族中幾位年長的女眷, 其他之人、無論男女,全都站在了數尺之外。 無他,只因那立于一旁的新郎生了對厲目,又滿眼放著兇光。甚至有些人的眼神在新婦身上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些,都會被他那眈眈的虎視怒瞪回去。 被他這樣一搞,好端端的一場“近觀新婦”幾乎變成了“遠望新婦”。 ... ... 觀禮結束,辭別眾人。出了庾家這一路上,無憂目不斜視。 等她坐上了犢車,敲敲車壁,那車轅忽而沉了一沉,接著簾子一掀,卻見桓崇竟是棄馬不騎,反而和她一起擠進了這架犢車里。 因是短途行路,無憂今日特意坐了一架走起來輕便的犢車。 也正是因為輕便,車內的空間小了許多,只坐她這么一個女郎自然綽綽有余,再坐個如他這般的成年男子,便顯得有些狹窄了。 二人面目相對,桓崇抬起眼睛,卻見對面那女郎別過頭去、斂下眼眸,身子一點點地向另一側的車壁方向挪去。 她微微側著臉,剛好露出了那只曾被他用牙齒輕輕碾吸過的耳垂。 桓崇心中一跳。 成了婚,她身上的裝束便多了起來。此刻,那只瑩白的耳垂上戴了一副上好的南珠耳墜。 明媚的春光透過半敞的簾幔,照在那顆圓圓的珠子上,現出的光暈很是溫柔。 桓崇盯了她半晌,見她不說不笑也不動,他這才敲下了車壁,向外道,“回吧?!?/br> ... ... 車輪悠悠,轉起來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再來一個大活人,那拉車的牛似乎也有些吃不住,行得速度比來時要慢上不少。 無憂本不是個好靜的人,她雖是垂下了眼簾,卻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周圍。 ...而首當其沖的,便是旁邊那個大活人了... 無憂早就發現了,這人在自家阿父面前也好,在庾亮面前也好,總是坐姿板直,裝出一副極其守禮的樣子。然而每每同她在一起,他連做相都懶。 ...就比如現在,他一肘搭在窗沿,雙腿大張著箕坐,分明是原型畢露。 ...渾身上下,也就一張臉能看。真不知那根“楊柳枝子”到底看上了他哪一點?! 無憂努了努嘴,余光向下一落,乍然發現自己方才挪動位置時,不慎將長裙的一角拉下了。 而現在,那一角長裙便被那人壓在大腿底下,無知無覺。 這就有些尷尬了... 無憂眼睛一轉,她先是伸手理了理頭發,再若無其事地做出整理衣裙的樣子。待摸到裙子的褶皺處,她忽地使了個巧勁兒,一用力,便將那片裙角猛得拽了回來。 這么一拽,她才發現,原來那一角只是虛虛地被他壓著,并沒有坐到實處。 她再朝那人瞥去一眼,卻見桓崇自顧著瞧著外頭,根本沒注意到她的這點小動作。 無憂暗自慶幸,她再一抬手,似模似樣地整了整衣襟。剛一抬手,鼻尖微動,她這才發覺方才被那“柳枝兒”女郎拉過得手心中,殘留了一股子的甜香。 那香味膩歪得很,想來那女郎涂在手上的膏脂里,定是摻了很多的香料,所以縱是一觸即分,也會在她的手上留下如此厚重撲鼻的氣味。 無憂蹙了蹙眉,她果斷地從袖子里抽出條帕子,將自己的小手認真擦了擦,要將那氣味擦掉。 擦過后,她將那帕子團了個團,往旁隨意一扔。 剛扔出去,恰好那牛車拐了個彎兒,只見那一團被揉得皺皺巴巴的帕子,骨碌碌地便滾到了對面那人的腿邊。 ... ... 桓崇的臉側對著窗外,可他的目光一直留意著她。 瞧她那裝模作樣、小心翼翼,又欲蓋彌彰的舉止,他就格外想笑。 好不容易強忍住滿腔幾欲溢出的笑意,再見自家新婦表情一變,像是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似的,突然抽出條帕子,將她那只白生生的小手一根一根地擦遍。 她臉上的表情,也是嫌棄極了。 ...嗯,這種嫌棄,比起嫌棄起他來還要強上數倍。 桓崇伸手,他像才注意到那團帕子似的,把它拾了起來。 他瞧了無憂一眼,再拎著那帕子遞到她的面前搖了一搖,道,“你的?” 既然他主動開口同她說話了,她便只好作答。 無憂向他直視過去,嘴上嫌棄道,“臟了,便不要了。你別碰它,一會兒回去就讓云娘絞了?!?/br> 桓崇有些驚訝,他將帕子拉扯平整,卻見上好的白絲絹上,繡了一簇精致的萱草。 他將那帕子用力一握,“太可惜了,你不要,便給我吧!” “我還從未用過這樣好的帕子!”他一面笑道,一面便要把那帕子往自己的衣襟里塞。 無憂一見,登時急了,“那是我的,你還我!” 桓崇的動作滯了滯,詫異道,“你不是不要了?!” 無語咬咬唇,她也自知理虧,便用細細的聲音回道,“便是不要,也是我的?!?/br> 說罷,她將一只小手伸將出去,“你快還給我!” 桓崇擺擺手,笑了,“曹女郎好不講道理。不要,便是扔了、丟了。既然扔了、丟了,那便是無主之物,誰撿到了便是誰的。嘖嘖,就說這拾荒吧,也是有個先來后到的,我先取了,便是我的。你空口白牙,憑什么就說它是你的?” 本來之前見了那莫名其妙的“楊柳枝兒”,無憂的心里就藏了些莫名的火氣。 現在這人咧開一張嘴便是胡說八道,她越聽越是生氣。 無憂不想與他辯駁,干脆直接伸手去奪。 不料外頭剛好有一架馬車迎面飛奔而來,只聽自家的牛低低叫了一聲,犢車急轉,改了個方向。無憂的身子正是半直不直,她被那慣力帶著,往前一撲,頓時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 ... 這一下,跌得毫無防備。 只聽“哎呀”一聲,她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撲進了桓崇的懷里。 不巧,她那只小巧的鼻尖剛好撞上了他硬邦邦的胸膛,無憂的鼻腔里驀地泛酸,眼睛里也瞬間涌上了一層眼淚。 桓崇急忙把懷中的女子扶摟起來,急道,“傷到哪里沒有?” 見她雙手捂著鼻子,他又急道,“撞到鼻子了?!” 無憂瞪了他一眼,可她那眼睛里水汪汪的,這個瞪視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