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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與段無痕閑談時,沈堯自稱已經看破了生死??上牡换磉_只是曇花一現。今天早晨,沈堯見到衛凌風,免不了起心動念,隱隱盼著還能再活幾日,多與大師兄相處一段時光。 他心底這般惦念,掌中用力,捏皺了一沓黃紙。 衛凌風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的脈象乍隱乍現,不是因為陽氣欲竭。昨夜,我封了你的八脈,以防邪氣內閉?!?/br> 沈堯的醫術不及衛凌風高超。于是,沈堯分不清衛凌風是在說實話,還是在編造謊言安慰他。 衛凌風察覺他的顧慮,又說:“你從小到大,我答應你的事情,可是每一件都做到了?” 沈堯點頭:“你從未誆騙過我?!?/br> 衛凌風寬大的袖擺橫在桌面,指尖的銀針熠熠生光:“我有十成把握治好你。你若是不信,十成的把握只剩一成??v使華佗再世,扁鵲回魂,又能奈你何?” 沈堯被他逗笑:“大師兄,你別把我當成不講理的病人啊?!?/br> 衛凌風一再告誡道:“你給我兩天時間。等我搜集好藥材……” 窗外涼風陣陣,沈堯被吹得頭暈,表面上仍然帶笑:“莫說兩天了,幾天我都能等?!?/br> 他差一點脫口而出:既然是等你,幾天我都能等得。 衛凌風給沈堯診脈施針,等到沈堯睡著了,這才離開沈堯的房間,去找楚開容的那個倒霉侍衛。許興修先他一步,已經坐到了侍衛的房間里,唉聲嘆氣。 “如何?”衛凌風問道。 許興修替侍衛掖上被子:“花蕾散是口服的毒.藥。服得多了,毒性就深,服得少了,毒性就淺。以我之見,這侍衛起碼喝下了半瓶花蕾散。所以,沈堯神志清醒,而侍衛昏迷至今?!?/br> 衛凌風拽起一塊濕布,輕輕覆蓋侍衛的腦門。他兩指搭住那人的手腕,只消片刻,便說:“一息之間,脈搏不足二至……元氣將脫?!?/br> 許興修斷定道:“對啊,病入膏肓,無藥可救?!?/br> 他雙手扶額,頭疼得眼皮直跳:“要是三日之后,沈堯也變成這樣,我們該怎么辦?我哪有臉面回去見師父?” 衛凌風點燃火燭,以藥水浸泡銀針。明滅不定的光影中,他說:“莫急莫慌,只有我們能救師弟?!?/br> 許興修靜坐在側,旁觀衛凌風挑開侍衛背后的膿瘡,擠出一滴濃稠的黑血。許興修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忽聽有人急促地敲門。 許興修責問道:“誰?” 他拉開門縫,只見楚開容一身錦衣華裳,照例帶了兩位劍客,翩然如遺世獨立般站在門口。 許興修皮笑rou不笑。哪怕他一貫精明圓滑,世故老練,今天也忍不住譏諷道:“楚公子,勞您大駕,有失遠迎?!?/br> 楚開容折扇一揮:“我知你心里怨我。沈堯這件事,確實與我脫不了干系。但我已經在查證,今早城門開放,我找段無痕幫忙,總共派遣二十七位劍客把守城墻……” 許興修呼吸一頓:“找到人了?” 楚開容眸色晦暗,嗓音不辯高低喜怒:“我和段無痕聯手,斷沒有找不到人的道理?!?/br> * 安江城毗鄰涼州,常與涼州商戶來往。段無痕昨夜飛鴿傳書,調遣了二十名一等劍客,外加楚開容麾下的頂級高手,輕松湊成一支二十七人的陣隊。 他們身著便裝,扮成農夫或小販,潛藏在城門的內外兩側,盯緊了所有出城的人。 世人都覺得五毒派十分可怕,但在段無痕的眼中,五毒派只會一些雕蟲小技。正是因為他們不懂刀劍功夫,才會在陰損毒.藥上做文章,鉆研各類兇險的蠱毒。 段無痕沒有猜錯。那位下毒的兇手,輕功絕塵,內功淺薄,出城的瞬息便被劍客們識破,一舉將他抓住,帶回了楚開容下榻的客棧。 許興修聽說此事,大怒道:“哪個混賬東西,是五毒派的門徒嗎?” “不是,”楚開容合上折扇,走在前方,“他是五毒派的叛徒?!?/br> 這位叛徒名叫蘇紅葉。 蘇紅葉年紀輕輕,武功低微,在江湖上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不過楚開容交際廣泛,曾聽五毒派的長老們抱怨,五毒派有個小兔崽子,偷盜了掌門的絕學寶典,連夜出逃。 五毒派之內,掌門再三號令,倘若有人在江湖上碰到了蘇紅葉,定要殺了他祭天,再割下他的腦袋,返回五毒派領賞。 是以,楚開容準備了一把生銹的斧頭。 寬敞奢華的客棧房間里,楚開容、段無痕、許興修、衛凌風分別坐在四個方位,環繞著蘇紅葉一人。兩大頂尖高手坐鎮,饒是一只蒼蠅都飛不出房門。 蘇紅葉衣襟散亂,被鐵鏈綁得嚴嚴實實,卻透著一種什么都不在乎的勁兒。 他五官秀致,膚色雪白,男生女相,如果換個裝扮,扔進熱鬧的花街柳巷,保不齊名聲比頭牌更響。 旁人還沒問他,他自己就開了口:“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殺的。怎樣?” 許興修怒極反笑:“了不起啊了不起,你作踐人命還有理?” 楚開容拎起斧頭,行步向前:“我們都不想跟你廢話。你的項上頭顱,價值五十兩紋銀,我用斧頭割下你的腦袋瓜,送給五毒派的長老們,還能與他們交好,我何樂而不為呢?” 蘇紅葉瞥見斧頭上的鐵銹,臉色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