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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直端坐得如同泥石像般不言不動的宋鈺忽地起身,移了一步擋開酆懷朝傅長言伸過去的手,薄唇輕啟:“已無大礙?!?/br> 酆懷畢竟是傅長言這副軀殼的親爹,老子關心兒子也屬人之常情,他卻擋著不讓靠近,此舉著實有點無禮和奇怪。 便不止酆懷詫異,宋驚塵也看了過來。 傅長言也不知道宋鈺怎么了,不過總不能讓局面尷尬下去,就站起身敷衍地行了個禮,道:“不勞你掛心,我在宋家吃好喝好一切都好,有什么話待會再說吧,沒看見這里有事呢?!?/br> 宋知許長那么大,親爹都不聞不問的,估摸著他對酆懷也不會有什么好態度,他這樣應該不會露馬腳。 還好,酆懷是知輕重緩急的人,也看出堂內正在議事,便沒有糾纏傅長言,走到酆儒竹身邊坐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一番后,他二話不說就一掌劈開了那副冰棺。 “良兒——” 唐茂年雙目怒睜,下一刻發出凄厲無比的嚎叫。 酆懷動作太快了,在場眾人幾乎都沒反應過來,冰棺就裂開碎了,躺在里頭的女子暴露在空氣中后,面容和身軀迅速腐化,最終變成了一灘腥臭無比的黑水。 “良兒!良兒——” 唐茂年瘋了一般叫著發妻的閨名,撲到黑水中摸索,試圖摸到點什么,可惜煉魂術一旦被外界影響,受術者就會萬劫不復魂魄無依。 “此等敗類,殺之即可,還查什么!”酆懷恨恨瞪著失控的唐茂年。 唐茂年聽罷,紅著眼睛撲向酆懷,嘴里喊著:“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酆懷冷笑一聲,站在他身后的修者便揮手將唐茂年打飛。 唐茂年撞到外面的墻上,嘴里吐了好幾口血,他望一眼堂內和碎冰混在一起的黑水,面容凄苦絕望,下一瞬,他突然摸出一柄木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良兒……我來陪你……” 他喃喃自語,雙眼漸漸失去光澤,一縷幽魂從木劍飛出,直直飛向那灘黑水。 真是個癡人。 那柄木劍上刻了梵咒,煉魂術最后一道術法便是至親至愛之人獻祭,以命換命來換取受術者重生。 想來就是如此,霓翩然才沒有完全復生,因為霓明如不愿獻上自己的性命,她寧愿那般cao控霓翩然一生。 短暫的靜默后,宋驚塵招手示意弟子收拾殘局,并對酆懷致歉。 傅長言卻覺得唐茂年有句話說的在理,他都承認殺了宋家五名弟子了,沒道理不承認一個金子深吧? 如此想罷,將疑問提出,真巧,他剛說完話呢,就有一名弟子雙手捧著一柄破銅爛鐵的短劍走了上來。 定睛一看,那不是他的藏玉劍么! 奉上短劍的弟子說此劍是在金子深身上搜到的。 傅長言若是沒記錯,好像與宋清越共寢時將此劍落在他那了,怎么會在金子深手里? 如今他已用不上這把破劍了,便沒有接,酆儒竹嚷嚷幾句說出破劍是酆家傳家寶,那弟子就把破劍放到他手邊的桌上。 酆懷咬破手指摸了下那把破劍,喂血后,破劍抖了抖,最外層的銅銹掉落,露出了金光閃閃還鑲嵌著綠瑪瑙的劍身。 他蹙眉思索片刻,末了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憤憤道:“酆家出了酆遂這個人渣敗類之事,想必諸位有所耳聞,那人渣的惡行被鄙人公之于眾后,當夜便攜妻子逃離千秋,不知去向。沒想到他賊心不死,竟溜到縹緲山來,意欲殺害我兒?!?/br> “我酆家的祖傳靈器藏玉藏寶,二者之間有所感應。此劍不知為何會在金子深身上,夜黑雪大,想必酆燼生靠著靈器之間的感應找到金子深,錯將他當成我兒知許殺之?!?/br> “驚塵兄,實不相瞞,酆某此番前來縹緲山拜訪,一則多謝靈昀公子救了我兒的大恩,二則要接我兒回去,三則想請忘憂散人幫忙,清理門戶,還仙門百家一個太平!” 聽到這,傅長言心道酆懷倒是挺會說話的,仙門百家同仇敵愾才能與魔宗邪道相抗,倘若四大名家之一的酆家出了問題,意味著所有需要他們家靈器武器的正道修者都會被牽連,從而導致整個正道大亂不是沒有可能。 既搬了仙門百家出來,宋家多半不能坐視不理了。 宋驚塵果然嚴肅起來,道:“柏仁兄所言事關重大,驚塵一人不能決斷,不日我大師兄便會歸來,屆時我們再議。柏仁兄且先在寒舍小住幾日,有何需要盡管吩咐門下弟子便是?!?/br> 話頭到這就說的差不多了,傅長言扯一扯宋鈺袖袍,小聲說:“宋鈺,這沒我什么事了,你忙,我先回去?!?/br> 那么多人看著,為了符合宋知許書生的身份,他一直正襟危坐著,也不敢亂靠亂趴,裝得委實辛苦,還是趕緊回去躺著才舒服。 便起身同宋驚塵打了個招呼,沒理酆懷等人,徑直甩袖離開了正堂。 外面天都黑了,一輪月牙掛在夜幕,幾顆星星米花般在周圍點綴著。 想到米花就覺得腹中饑腸轆轆,白日里在破廟光顧著打聽消息,怕酒氣令宋鈺不悅,所以一口酒都沒敢喝,兩只荷包雞也全給乞丐們了,奔波一日,這會子不餓才怪。 傅長言在夜色中走了幾步,轉身去了膳房。 正堂雖在議事,膳房放飯的點卻不會推遲,過去時門已經關了,柴房里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