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道：“舅舅為什么生氣呀？”

    助理回答：“因為你?！?/br>
    “中午的時候靳總接到了一個電話?！敝砘貞浿ㄅc對方的談話，“那個人對靳總說應該把您轉回L大，因為您的性子太過柔軟，并不適合學法律，靳總很不耐煩地回答您在哪里念書，與他并不相干，但是對方卻對靳總說……您曾經哭著找到他，請求他的幫助?！?/br>
    “您說靳總欺騙了江女士?！?/br>
    祝生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唇。

    “再到后面，靳總取消了免提，并且讓我出去，我就不知道又說了什么?！敝矶⒅Ｉ?，輕輕地說：“等到靳總叫我進去，辦公室已經被砸得亂七八糟了?！?/br>
    助理又重復了一遍，“靳總很生氣?！?/br>
    祝生的眼睫一顫，“謝謝你，我知道了?！?/br>
    助理踩下剎車，“到了?！?/br>
    祝生推開車門，燈火通明的別墅在夜色里幾乎照亮半邊天空，他向助理道別，而后與往常一樣，慢慢地向別墅那邊走過去。祝生抬起手，在即將推開門的時候，他彎著眼睛笑了一下，“三歲，我知道貪婪為什么會是貪婪了?！?/br>
    “因為他太過于貪心，要的是我的全部?！?/br>
    “……他會毀掉我的生活、我所擁有的親情與友情，讓我只屬于他，完完整整、徹徹底底地屬于他一人?！?/br>
    第56章

    祝生推門而入。

    “舅舅?！?/br>
    他輕聲喚道。

    男人背對著祝生站在窗前, 挺直的身形，無一絲褶皺的西裝，無端顯得壓抑而克制。橫斜的光影交錯于他的側顏，帶出冷戾的氣質，夾在指間的香煙已經點燃，又寸寸成灰，火光映入深那對黑的瞳眸, 明明滅滅、起起伏伏。

    祝生又喚了他一聲，“舅舅?！?/br>
    靳寒川沒有回過頭來，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啞, “為什么你報的是R大?！?/br>
    祝生輕聲回答：“……因為這樣可以多陪一陪舅舅呀?！?/br>
    靳寒川側過臉來，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報志愿的時候，你還和謝清讓在一起?！?/br>
    “難道說早在那個時候, 你就已經給自己想好了退路——即使厭倦了謝清讓，他困住你、關住你, 讓你無法逃出去，你也還有一個靳寒川？”靳寒川笑得眉眼涼薄，“祝生，你說我是該為謝清讓感到不值, 還是該嘲笑自己？”

    “一再受你作弄，一再為你心軟?！?/br>
    祝生擰起眉心，“不是的?！?/br>
    “不是？”靳寒川眉梢抬起，冷冷地嗤笑道：“從你口中說出的話, 到底有幾句是真話？我欺騙江籬，拿走了原本屬于你的股份，強迫你與她分開，住到我這里?！苯ㄏ蜃Ｉ哌^去，一樁又一樁地同他清算，“你找到傅昭和，這樣告訴他?！?/br>
    他抬起一只手，捏住祝生的下頷，“……哭得楚楚可憐?！?/br>
    隨即瓷白的膚色生出幾道不深不淺的紅痕，祝生抬起烏黑的眼瞳，潮濕的水汽氤氳開來，沾濕漂亮的眉眼，他幾近無措地說：“舅舅?！?/br>
    “又要哭了？”

    靳寒川垂下眸，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稍微加大手上的力度，薄唇輕啟道：“我真想看上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心?！?/br>
    濃長的眼睫在姣好的面龐上落下淡影，如同合攏的蝶翼，撲閃而過。祝生抿住唇，而后握住男人的另一只手，緩緩抬起來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他的尾音輕顫，又帶著若有似無的泣音，“我有的?！?/br>
    “是嗎?！?/br>
    靳寒川不為所動，他低下頭，湊在祝生的耳邊說：“那么……你的心里又裝了多少人？”

    “這里?！睗庥舻臒煵菸稉浔嵌鴣?，掩過淡淡的冷松香，噴灑在祝生耳廓處的氣息潮濕而溫熱，不再擁有往日的溫度。一只修長的手貼住襯衫，按在少年的心口處，靳寒川淡淡地說：“你的心里有謝清讓，有傅昭和，甚至還有別的什么人，卻唯獨沒有我?！?/br>
    祝生搖了搖頭，“不是的?！?/br>
    “我總是對你太過縱容。你不想留下，我便把你放走，你哭著撲進我的懷里，我警告過你、推開過你，是你自己纏上來的，更何況……你一哭，我只能把你攬進懷里，而不是給你所謂的懲罰?！苯ㄆ届o地說：“即使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無辜?！?/br>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打濕艷麗的臉龐，祝生抽泣著說：“對不起?！?/br>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道歉?！?/br>
    靳寒川半闔著眼簾，緊盯著祝生，說：“我要的是你?！?/br>
    “我……”

    祝生咬住唇，泣不成聲，“對不起?！?/br>
    他低著頭，眼淚從兩腮滾落，濕漉漉的，宛如一枝驟雨打落的薔薇，美則美矣，單薄又脆弱，在風雨里飄搖不息，光是沾上水跡的眼神，就已讓人為之憐惜不已，只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視若珍寶，遑論此刻祝生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靳寒川“嘖”了一聲，態度到底軟下幾分，“別哭了?！?/br>
    指腹拭去祝生的眼淚，男人的語氣沒有什么起伏，也平靜得過了分，于是顯出幾分隱忍的克制。靳寒川松開手，掐滅手里的煙，側眸望著他，“你是不是拿捏住了，只要你哭，我就拿你沒有辦法？嗯？”

    祝生無聲地搖了搖頭。

    靳寒川收回自己的目光，略帶嘲諷地開口：“……即使這樣，我也不想放過你?！?/br>
    他緩緩地說：“我失去過一次，所以更加不想放手?！?/br>
    說完，他抬腳要走。

    祝生追上去，從背后抱住靳寒川，“舅舅?！?/br>
    靳寒川只是頓住腳步，并不搭腔。

    祝生把自己的臉貼到他的背上，輕輕地問道：“你不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