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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總是在膩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時候,癡迷地聽不見來自外界的聲音。直到溫隨喊來的一幫人走的很近的時候,年卻升才反應過來,手腕一轉移到姜冬沉干干凈凈的發頂,仿佛擷下了什么東西,認真道:“公子發上落了風絮?!闭f完,翻身下馬,站在姜冬沉身邊,同他一起和溫融行過禮。 溫融頷首,似是想看看這匹被年卻升馴服的烈馬,還未走近,那馬嘩啦啦又是一個響鼻。溫融無可奈何地收回手:“還是好大的脾氣?!?/br> 溫隨接道:“方才可不是這樣的?!?/br> 溫融內斂一笑,向年卻升道:“馬是有靈性的,它如此勇烈,卻聽從你的話,也算得上是緣分?!?/br> 那匹馬并不給他面子,十分不屑地一甩尾,踏著馬蹄向一邊踱去了。 年卻升忍不住笑道:“才給了我面子,現下又自己走開了?!?/br> 溫融是個很聰明又體貼的人,從年卻升的目光中也看得出年卻升很喜歡這紅鬃駿馬,于是十分誠懇道:“溫家并不缺馬匹,它在這里無人馴服。雖不缺吃食,但一匹好馬埋沒在此,終是可惜。二位若不嫌棄,我便把它當做一點小禮,贈與二位,如何?” 年卻升雖是不要臉慣了的,但聽他這樣講,又替他們把馬送出去感到心疼,忙擺手道:“這多不好?!?/br> 姜冬沉心中感嘆年卻升終于懂事,一同附和道:“家中有訓,無功不受祿,溫公子的心意,在下只可心領?!?/br> 年卻升接道:“我家公子一向最遵家訓,溫公子如此盛情款待,本就感激得很。若是再執意送此厚禮,定又要左右為難了?!?/br> 這叫什么來著,什么唱什么隨? 平心而論,年卻升是很喜歡這匹紅鬃駿馬的,正如修仙者愛劍,為政者惜才。年卻升是桀驁不馴的人,這樣桀驁不馴的馬正合他心意。但他也心知肚明,若真收下了這匹馬才是埋沒它,畢竟年卻升自己也不知自己還要奔波流浪多久。于是他道:“我們歷練還需兩年,這兩年居無定所,固有諸多不便。帶它走也是虧待它,還是算了吧?!?/br> 說到最后,溫融也還是沒說通這兩個人,略一沉吟道:“這馬我會在溫家一直為你們留著,若以后你們歷練期滿,又還記得這匹馬,還請二位來溫家牽它走,我們隨時恭候?!?/br> 姜冬沉心想,這溫融應是年卻升的長表兄,性子如此寬厚,他來當家自是溫家的福氣。 想著又有些感慨,回頭望了年卻升一眼,年卻升正打笑著和溫融講話,然后認認真真地行了禮:“多謝?!?/br> 只是這禮是主客禮,而非兄弟禮。 年卻清帶領眾人向北尋查已久,一無所獲。年卻清自然知是為何,可他手下的人都議怨不停。年卻清知物極必反,見好就收,在晚飯時對各位弟子說道:“我們北上數日,一無所得,年卻升其人很是狡猾,許已在我們計劃向北時伺機南下。因此,計劃有變?!?/br> 這幾日的相處,年卻清已把這一行人的底細摸得七七八八,大約猜得出到底哪些人是年風齡直派來盯他的。年風齡終究不高明,想給他一隊碌碌無為,只有蠻力還說話不過腦子的人算作應付。也是怕如果年卻清庇護年卻升,一隊精英會給他們平添人力??赡觑L齡卻不想,越是如此,那些精明之人在反襯下便越是顯而易見。 他們話少,冷靜,善于分析局勢。年卻清帶他們北上繞這個大彎子時,所有人都在認為他極有道理,堅定不移地聽從他的指揮。只有那幾個人,時而冷不防發出一句極為尖銳而一刀見血的質問,讓年卻清的行動顯得越發沒有道理。 于是,在年卻清提出計劃有變的時候,便有人出聲質疑。 “年卻升固然精明,公子同樣機敏過人,我不信年卻升南下不需做任何準備,只要有準備,公子手中的羅盤立刻會有指示?!闭f完那人抬起眼,對上年卻清的目光,再一次直中要害地質問道,“我相信公子并不是輕易記恨人的淺薄之人,因而恕我冒昧直言,公子果真不是在袒護年卻升?” 霎時滿座嘩然,這樣的場景,若是被質問的是年風齡,定又要怒不可遏。但年卻清較之于其父,更像其兄,有一種處變不驚的冷靜和不露聲色的聰明。聞言,不氣不惱,輕輕一笑,扔出去那枚羅盤,嘖了一聲道:“是我在袒護年卻升嗎?我恐怕我們這行人中袒護他的另有其人。前幾日我們一直向北行,卻不知是誰如此精明,在我眼皮底下給這羅盤動手腳,做的天衣無縫,羅盤一直指北,連我都未發覺?!?/br> 那幾個年風齡手下的人常常潛入年卻清的住處,暗中觀察他的私下行動和用過的可疑事物。他們這個以為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公子必定用心不細,于是自以為從未被發覺。其實不然,年卻清不但不與任何人聯系,謹慎之極,還反偵查反的一清二楚。那些人抓不住他的把柄,沒有證據,只好寄希望于那個能指路的羅盤,而如今那羅盤壞了。 不知是誰弄壞的,或許是年卻清自己,也或許是別的人,可一旦那些人潛入年卻清住處的事被發覺,那他們就是最可疑的人。 年卻清很聰明,他沒有順勢嫁禍,若是真把這件事推給他們了,倒反而像他掩飾自己對年卻升的袒護,欲蓋彌彰。 年卻清靠在椅背上冷笑道:“啊,全怪我了。你們怕我袒護年卻升怕得緊啊,一天到晚在我身邊晃晃晃,覺也不帶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