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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一想,寵不寵物的,還不是主人一句話,于是乖順地應道:“是,主人?!?/br> 夜讕趕緊趁機多捋了兩把貓耳朵,然后將貓重新抱好掂了掂:“洗一洗可好?洗干凈為你療傷。你的腿必須要治了,不然有些麻煩?!?/br> “是?!背萄┘睬那奶骄康乜戳艘幌滤难凵?,見棕褐色的雙眸里沒有一絲惱意,方才稍稍放下心來,安靜地任自己被放進了浴桶。 水,有些涼了,他打了個寒顫,一低頭發現自己還裹著袍子一起浸濕了,想脫下又不好意思赤身示人,只得作罷。 就這么裹緊袍子坐在浴桶里半天,大氣都不敢喘。水越來越涼,袍子濕答答地黏在身上,惹得傷口愈發疼痛。然而他并不敢提出不適,因為夜讕正趴在木桶邊上專心致志地盯著他,目光一路游離,從耳朵看到脖子又延伸到胳膊,令他毛骨悚然。 他忽然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會錯意了?!澳闶俏业呢垺边@句話到底該如何理解呢?正胡思亂想,夜讕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開了口: “雪疾,我想看……” “看什么……”程雪疾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地并緊雙腿,抱住了肩膀。 夜讕的眼里閃耀著詭異的光芒,尖牙悄悄溜了出來,用手比劃著了一個橢圓:“想看……你變回原形的樣子!” 果然還是當寵物嗎?!程雪疾屁股一滑險些悶進水里:“主人,十分抱歉,我……我現在變不回原形?!?/br> “為什么?”夜讕疑惑。 程雪疾緊張地回答道:“主人,我是半妖,生下來就是這副樣子,這就是我的原形了……主人是想看貓的樣子?那……我恢復妖力才能……” “好好好,不急不急?!币棺幚^續趴在桶沿上眨著眼問他:“你是不是白貓?毛茸茸的白貓?尾巴長嗎?” 程雪疾莫名覺得他這表情像極了好奇的小孩子,與大妖身份完全不符,不由斜著身子躲過這一連串的“秋波”:“對,是白貓,純白的……有毛……尾巴……不算太長吧……” “嗯,真好?!币棺幮π?,尖牙完全露了出來:“沒事,我也變不回原形,具體為什么不清楚。但,我是蛟族,原形應該跟蛇差不多吧?!?/br> “哦……主人好厲害……呢……”程雪疾夸完之后又覺得哪里不對。變不回原形?大妖居然不會變原形?!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變不回原形”這件事根本就不能夸!剛剛他嘴太快了! “主人是蛟,好厲害!”他忙不迭地補了一句,不忘擠出笑容陪他一起傻樂。 于是二妖尬笑半天,直到洗澡水徹底變冷。程雪疾的腹部疼到令他牙齒打顫,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只得不動聲色地用后背使勁頂著浴桶壁試圖緩解疼痛。 偏偏夜讕看貓看得正有興致,腦海里全是白絨絨的小貓,光靠程雪疾一對兒貓耳,便已腦補出小貓咪追著藤球來回跑的美好場景。 想著想著,他忽然又生出些許異樣的幻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很久以前也養過一只白貓,有著柔軟的爪子和靈巧的耳朵。他們在庭院中一起玩耍,貓兒踩在藤球上翻了個跟頭,逗得他哈哈大笑。然后有一個溫柔的女人在屋中喚他: “讕兒,要下雨了,快回來吧?!?/br> 是誰呢?夜讕慢慢蹙起眉頭,努力回憶著那段過往。然而他的過去好似一張空白的宣紙,上頭皺皺巴巴留下些許痕跡,卻沒留下絲毫的只言片語。自他懂事以來,便是夜氏一族的繼承人,在族中長老的嚴苛教導下長大,繼承族長之位,又于五十年前的妖王之爭中斬獲“北境之主”的頭銜,與東南西三位境主平起平坐,瓜分了妖界的統治權。 他的生命中不曾出現過“母親”,據長老所言,他的生母誕下他后便死去了。但奇怪的是,他總于午夜夢回之時夢見一位親切的女性喚他“讕兒”,醒來卻根本記不清她的容顏與名姓,問及長老,也得不到像樣的回答,只道莫要想這些“沒用的東西”。 沒用?也對,他們只關心我何時能奪得整個妖界!夜讕心生無明業火,一拳砸在浴桶邊上,直接把桶砸了個四分五裂! 程雪疾“喵嗚”一聲跟著水淌到了地上,驚愕地坐在木頭堆里看向夜讕。大妖都這般喜怒無常嗎?我做錯了什么?! 他看向自己折斷的雙腿,求生的欲望迫使強忍疼痛爬向夜讕,討好地用頭去蹭他的褲腿,同時閉上眼等被一腳踢飛。 夜讕低頭看向貓兒,赫然發覺他的雙腿跪在木頭片上,鮮血浸紅了一地的水,登時臉色一白將他撈了起來,抱在懷里放到榻上再度沖外大吼:“赫辛夷!” 赫辛夷剛抱著一大壺奶走向大殿,聽聞主公獅吼般喊他,忙大步跑了起來,豈料一只折扇突然飛來,險些砸碎他懷中奶壺,幸好他反應得夠快,側身避過,瞥向緩步前來的某位白衣公子:“連大人,這是主公要的東西,您還是注意些!” “主公怎這么大氣性?”白衣青年面帶微笑,單手攤開舉到他面前:“辛夷老弟,我替你拿過去。主公可舍不得為難我?!?/br> 赫辛夷沒吭聲,徑直繞過他抱緊奶壺要走,身法卻慢了一步,再度被青年擋住去路,不禁心生怒意,低聲呵道:“連楓游!你不要太過分了!” 連楓游挑眉,用折扇輕佻低抬起他的下巴,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曾祖一向對主公的行為盯得很緊,你莫要引火燒身?!闭f罷細長的手指已按在壺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