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286
張廷玉還要在外面忙碌一天,才能回家。 可整個張府已然熱鬧成了一片,大擺筵席是必須的,各房的主子們也賞了東西下來。二房這邊顧懷袖雖然不管,可有青黛主持,將打成的銀錁子散給每個來賀喜道喜的丫鬟婆子和小廝,再準備了一些小吃食。 二房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廝今天都跑斷了腿,好在今日二房終于隨著張廷玉這一日的登科之喜而揚眉吐氣,誰人不高看一眼? 顧懷袖后來想起這一幕,只給了一句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大房那邊,張廷瓚還在外面忙碌,只有陳氏聽著屋外種種的熱鬧,默然無聲。 如今二房那邊一舉撤掉這么多年來壓抑著的沉郁之氣,也該昂然而起了。 原本張府里大房乃是長房,要接替一家的家業,張廷瓚又是嫡長子,如今看二爺這架勢,雖未步步緊逼,可陳氏分明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 就像是被誰扼住了咽喉。 她心知二少奶奶與二爺從來都是與大房為善,可這種善意,無法避免兩房之間的沖突。 原本就暗藏的矛盾,隨著張廷玉一朝高中狀元終于要隱隱爆發了。 陳氏開始情不自禁地去想,若干年之后張府是個什么模樣? 張二公子隱忍蟄伏這許多年,到底往后又能如何? 然而這些都是陳氏看不透的。 她能望見的,只有眼前。 緩緩將眼睛閉上,她是又喜又悲,只道:“汀蘭,把屋里伺候的百靈和鸚哥挪到爺的屋里去,前一陣大爺這邊沒了兩個姨娘,由她們填上吧?!?/br> “大少奶奶……” 汀蘭一臉的震駭,完全想不到。 大房如今,已然不可能有嫡孫出來了。 即便沒有嫡出,庶出的也可以忍。 陳氏只沉聲道:“去?!?/br> 汀蘭看著陳氏忽然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指,終于還是忍了淚意,朝著外面安排事情去了。 陳氏又問另一名丫鬟:“老夫人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如今還沒有?!毖诀吆芄郧傻鼗亓艘宦?。 沒有…… 靜靜等著就是了。 過了中午,二爺還沒回來;下午也過去了,還是沒回來,倒是張廷贊先回來,只是才回來一趟又被人叫進宮里去了。 新科殿試才結束,宮內宮外都要熱鬧好一陣的。 新科進士入值翰林院也是無上的榮耀,大多進士都是先入翰林院再慢慢拔上來的。 文人士子無不以入翰林為榮。 張廷瓚原本也是翰林出身,現在太子那邊惱怒著汪繹的落榜,處處難為人。 張廷瓚嘆著氣,搖了搖頭,吃了小半碗飯,便又進宮去了。 他入宮的時間,正好與張廷玉回府的時間錯開,兄弟二人打府外的長街上錯身而過。 張廷玉站在府門外,無數的家丁小廝齊齊與他道喜,他酒意已然上頭,只扶著阿德的手,讓阿德給他們賞。 不過小廝們都說二少奶奶已然賞過了,只是等著他回來,大家一起沾沾光,大清三年出一個狀元,每三年六七千舉子進京趕考,又有幾個能成為進士? 今科六千多人,乃是從大江南北貢院之中選拔上來,出于萬萬千千讀書人之中,乃是精英之中的精英,而張廷玉力壓這六千余人,一舉奪魁,今日京城最貴的“不歸樓”里,把盞談笑,一飲千杯,卻是一醉方休再歸來了。 張廷玉聽見人說二少奶奶,便覺得這張府的門太多,進了一重還有一重。 后面阿德將今日剩下的銀錁子都撒了出去,隨后跟上了自家二爺的腳步。 二房這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丫鬟們早就聽見外頭說二爺回來了,只是張廷玉還要去祠堂拜過祖先,見過張英與兄弟,這才回來。 所幸張英今日無話可說,只揮手讓他回屋休息。 也是張廷玉沉默著回來,不管如何,不管中間經歷了怎樣的波折,在看見屋里暖黃的燈光的時候,他就想起了娶顧懷袖進門的那一日,他從昏暗的長廊之上走過,與三弟說過話之后,便朝著屋里去。 今日,仿佛又重回到那一日的記憶之中。 他一步一步上了臺階,丫鬟們齊齊躬身福下:“恭賀二爺一舉奪魁,步步高升!” 張廷玉一笑,酒意在他血脈之中舒展開,連著習慣性蹙著的眉都舒展開,整個人很放手,只將袖子一甩,輕道一聲:“賞?!?/br> 甭管阿德手中是不是還有東西賞,他已然走進了屋里。 打外間撩開簾子,迎面是一架八寶琉璃金枝花鳥屏風,屋里帶著淺淡的胭脂香,繞過那屏風,他看見顧懷袖垂首坐在屋里,竟然像是個新婦一樣,掐著手里的帕子,隱約帶了幾分緊張。 他進來的時候,帶了滿身的酒味,濃醇醉人。 顧懷袖終于抬首,芙蓉面在燈光下艷色逼人,末了卻道:“今日喝的是什么?” 張廷玉似乎帶著醉意,拉長了聲音笑道:“放了十年未喝的狀元紅,周道新送的狀元紅,我張廷玉的狀元紅。你想嘗嘗嗎?” 顧懷袖微一蹙眉:“還有?” 怎沒見他帶上一小壇回來? 張廷玉雙手捧了她的臉,手掌被今日的酒溫得發燙,燙得顧懷袖滿臉都燒了起來。 在顧懷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只道一聲:“在我這兒呢?!?/br> 然后一頭吻下,含住了她的嘴唇,guntang的溫度,讓顧懷袖覺得自己像是一塊春日河上的暖冰,被日光一照,就這樣融融地化開。 他口中的酒味,留在齒頰之中,卻通過這熱熱的一個吻,傳入她口中,醉得她眼迷離,心微醺。 辣的酒,醇的味。 動的是情。 從不曾見過有人這樣將狀元紅分給別人喝,顧懷袖惱,也惱不起來,只眼含著淚意地看他,看著他隱忍多年一鳴驚人,騎馬游金街風光無限,看著他臨街而,哪管世人非議…… “爺給你喝狀元紅,你倒要給爺喝女兒紅不成?” 張廷玉快要醉倒了,他看她臉頰上掛著的淚,一顆一顆地給她吻掉,最終吻到眼簾處,便輕如鴻羽。 顧懷袖摟著他脖子,只道:“我且記著你寫給我的話,若有一日敢當負心漢,當心我攜扇告御狀,如今我可是正經命婦了?!?/br> 張廷玉摩挲她嘴唇,親昵道:“若負心的那一個是你,又要爺怎么辦?” 顧懷袖道:“君若不負,妾必不離?!?/br> 她定定看著他,他則微微垂眼,彎唇道:“卿若不負,夫必不離?!?/br> 二人又在這靜默之中凝望了許久。 顧懷袖道:“上房那邊似乎又什么動靜,不出去看看嗎?” 張廷玉自然聽見什么哭天搶地的聲音,他只將顧懷袖一抱,道:“死不了,隨她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