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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庭芳經常跳棋,那余秋遠還猜個屁? 如今容庭芳這么淡淡三個字,依余秋遠對他的了解,左右一尋思,哪里還能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當下道:“你故意誆他們的?” 騙了人修屋頂,誆了人寶貝,答應交換的靈禽還自己飛了回來。這筆買賣,容大尊主真是半點也不虧。余秋遠簡直要佩服他的無恥。 容庭芳絲毫不覺得愧疚。 “房頂是他善良,自己愿意修的,我沒拿刀逼著他?!?/br> “與他的交易也已經兌現,你自己要飛回來,我可曾暗示過你半句?” “橫豎非我指使,如何算我卑鄙無恥?!?/br> …… 這幾句推脫的話聽起來就很無恥! 可余秋遠竟然答不出半個字。 因為容庭芳說的不錯啊,他并沒有叫余秋遠一定要隨他走,是余秋遠自己心中藏著事,暫不能與玉璣峰相認轉回蓬萊,故而拋下弟子,情愿跟著這個大魔頭。 “……”他本該有理要答,奈何有事瞞了人,再多的理也說不出來。當下幾乎咬碎一口白牙,忍氣吞聲道,“自然,若非我與你還有恩未清償,我也不必來找你要個話頭了?!?/br> 恩怨未清? 紫金葫蘆載了人,速度絲毫沒有變慢,只隨著容庭芳心中所向,在夜色中疾行。底下山野巍峨,河川在月色下像是銀練,穿梭在大地的翠衣上,是一片令人心之所向的天地。容庭芳聽得這四個字,心中小小哂笑一聲。 他們能有什么恩怨,要搬那套救了人的說辭? 胖雞主動要提,容庭芳就順理成章,他道:“既然你說起這事,我倒有個疑問,一直以來,未曾有機會單獨詢問你。如今你我獨處,又無人打擾。不妨請教一二?!?/br> 這話說的沒錯,容庭芳剛醒,還在迷茫時,和余秋遠沒有過多交流。過后又徑自上了岸,上了岸便是如今,后頭還追了一個玉璣峰。說起來,也是共患難的情誼了。 但凡容庭芳要開口請教,多半是有坑。 胖雞警惕道:“你說?!?/br> 便聽容大尊主慢悠悠說:“你既然救我,我便問問你,可知道我是誰?!?/br> …… 容庭芳是誰。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題,先前叫過魔尊名號無數遍,但如何答對,則很難。 余秋遠腦中過了千萬種答案,最終也只停留在‘是’與‘不是’之間,要從中做出選擇。 但,他是一定要回答‘是’的。 沒有理由答不是。 胖雞答得鎮定自若。 它道:“你是魔界一統以來第二位首領,唯一一個位高攀至九天之人?!?/br> 本是白衣仙姿,卻非要與魔同行。號令魔界十二城主,無所不從,連妖界也要對此退避三分。九天玄尊容庭芳,令人聞風喪膽,望而生畏。 阿波額那開創魔界后,因四界混戰中受損頗重,過早化歸塵土,化作山海。功績還沒開始享受,先留下了一堆爛攤子。魔物是天生好戰份子,外頭打完了,他們就把心思動到了里頭。一百年啊,混戰不休,沒有魔靈誕生,只有哀嚎遍野。 孤月懸星,漆黑的魔界中,突然踏進來一個人。紛塵不染,血腥不沾。低眉垂眼間,徒手撕了對方魔將的坐騎犀牛。 …… 征魔將,討妖軍,攻蓬萊,容庭芳就沒消停過。最毒美人心,素手平天下。他自稱玄尊齊肩九天,在白骨鮮血的魔帝寶座上一坐就是一千年。天下間誰能直視他的真容,誰敢與他交一回手。他的帝號響徹天下四界,真名令人不敢深掘。妖界的尾龍聽到他的名諱都要夾著尾巴往深海中游走,遑論雜鼠小輩。 這樣的人—— 天涯海角都沒人可能不知道。 從一只雞嘴里聽自己的‘豐功偉績’,倒是別樣感受??扇萃シ疾琶簿慵?,就算余秋遠與他是對頭的立場,也完全認為他當得起這魔界第一人的稱謂。 自生死別離,醒后至今不過日余。容庭芳有時會想起余秋遠,想他如秋蓮殘敗后枯槁的容貌,想他青霜復還的無辜。容庭芳很想弄明白,最后那是什么意思。是救他,還是害他。世人認為蓬萊金光頂的余秋遠是個君子,他修的天道,就當真是天道。但其實不是。只有容庭芳知道,對方清正的面目下狡黠起來,自己這幫直腦袋的手下遠不能及。 他的目光湛湛,像是與月色一樣涼的流水。 “知道我是誰還要救我,你怕是嫌瓦行燒得還不夠。小胖雞,我不是好人?!?/br> 也就是不能掘地三尺,不然他早晚將鬼族一個個踏成灰。 其實這話有偏差了。 瓦行是靈生靈滅,修復力很強,又何況那火根本與容庭芳無關。真要論起來,偷襲的是鬼族,起火的是余秋遠,容庭芳是什么,他不過是個被余秋遠的自爆給‘牽連’的無辜人。 胖雞敏銳,琢磨出容庭芳的試探,只說:“你就算不是好人,也是人,難道命就比別人更廉價一點么?善惡到頭終有報,是死是活,是天道的選擇。就算你該死,那也不應該死在小人手中?!鞭D而換了句話,“雖然你又小氣又jian詐,我看你從前也是個大人物,如今地位權勢皆易主,落至如今境地,就不和你多計較了?!?/br> 語氣之委婉斟酌,就怕傷了人心,仿佛它當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