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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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恍惚有些分神,知道另一只必死,不知怎的,想到夏侯至和李閏情的舊事來,心境更是復雜。她垂下了腦袋,“若是這只也活不成,我會把它們葬在一處?!?/br> 桓行簡靜默有時,一抬嘉柔下巴,果然,她眼中有氤氳水霧,他笑了笑:“你待萬物都有份情,待我,卻一絲一縷也不肯給,不過無妨,百年之后你我也是要葬在一起的?!?/br> “我沒懷妊?!奔稳嵯铀稚嫌椭?,一掙,扭過頭用帕子擦了擦下頜?!澳阍隍_我,還騙你母親?!?/br> “不算,你早晚會有我骨血的,”桓行簡不以為意,把她小臉重新一正,“等有了孩子,無論男女我都會好好教導。當然,若是個小郎君,恐怕我要做個嚴父了?!?/br> 嘉柔直視他眼睛,有些悲哀,又似有些嘲弄:“郎君這話,說給等過門的新婦聽罷?!彼饷鏌o盡夜色望了望,“我知道,你不會放我走,我不會再求你?!?/br> “柔兒長大了,我差點忘了,”他并不以為忤,從佩囊里拈出枚玉雙螭雞心佩,雙螭騰挪乾坤,霸道凌厲,朝嘉柔掌心一放,“我一件佩飾戴得極久,貴精不在多,除非丟了壞了,輕易不換。這件給你,萬一哪日你我當真離別不復再見,見物如人?!?/br> 嘉柔看他神色柔和,說的認真,心頭惘惘得一跳。他的手順勢摸過來,嘉柔下意識躲開,桓行簡還是把她脖間的月光玉解下來了,放進佩囊,又捏了捏她下巴,什么都沒說。 相對無言,桓行簡起身到榻上小憩片刻,嘉柔便把雞心佩隨意往雕花首飾盒中放了阿媛的鞋拿出來,放到榻邊。 寫了會字,擱筆出來時才知道桓行簡已經不知去向,目光一掃,鞋不見了。 沒幾日,她在公府后院隱約聽見轟鳴的喜樂綿延了許久,先近后遠,最終朝延年里方向去了。 前頭公府今日休沐,只留數人,虞松幾個換上新袍彼此打趣,問要上多少禮錢,愜意笑聲里,幾人結伴而出,坐上馬車,也朝延年里方向去了。 太傅家中,賓客如云,隨處可聞道喜聲,新郎官在廳中同人飲酒,觥籌交錯。新房內,朱蘭奴早把紈扇扔到一邊,不顧禮數任意吃喝,帶來的貼身婢女勸不住,桓府的奴婢視而不見,只麻木看著。 一通下來,口脂也淡了,朱蘭奴十分鎮定命婢女補妝。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桓行簡,她氣急,再次把紈扇扔了,說道: “去,看看桓行簡是不是醉死在外頭了?!?/br> 第45章 雁飛客(3) 婢子哪個敢去催,不過靜悄悄跑前面廳外窗格一看,里頭賓客滿坐,衣影不絕。瞧了片刻,桓行簡沒有要動身的意思,那張英俊的臉上,似乎很高興。 回來一學,朱蘭奴卻不高興,干脆把紈扇踢開,自己解了外裳倒頭臥下,把帳子虛虛一掩竟是要睡了。今日流程繁瑣,到現在耳朵旁仿佛還嗡嗡繞著花炮鼓樂。 再一睜眼,除了紅燭燈火,打瞌睡的婢女,再無他物。小屏風旁側插了束紅杜鵑,朱蘭奴起身,一片一片把花瓣揪了,亂紅委地。她繞開婢子,直接人往前廳來。 新婦就這么大喇喇出現,賓客尚在,皆是一震,停箸擱盞不知如何避嫌。 桓行簡當然看到了朱蘭奴,酒盞在手,含笑如常,石苞忙湊上來問:“我去請夫人過來,勸走她?!?/br> “不必?!被感泻喺f,十分隨和,他身邊的公府屬官卻不大能坐得住,忍不住要告辭,虞松帶個頭,剛張嘴,桓行簡起身給他們一一舀酒續滿,“難得,今日當不醉不歸?!?/br> 朱蘭奴不把眾人放在眼里,腳步輕移,拖著長長的吉服,瞥兩眼幾個上了年紀的,因穿燕服,也分不出俸祿幾石。她若無其事地開了口,目標泛泛: “天不早了,還請諸位該散就散了吧。今日衛將軍大婚,又不是諸位大婚,自然不急?!?/br> 太傅夫妻已離席,在場的,本也有能玩笑兩句的人物,可對方是太傅家新婦,一旦開口,難免顯得不尊重。當下,面面相對,暗自驚嘆朱季重的女兒果真不同尋常,顏面不顧,可惜了衛將軍。 “你們不必看我,我知道你們心里正腹誹我父親。不錯,我父親生前極受恩寵,你們看他不慣不過是因為我父親出身微寒,別忘了,我父親恰恰高于你們,因為你們是靠家世,而我父親是靠才學?!敝焯m奴心中積怨已久,毫不留情道出,眼角一挑,那神情與其父如出一轍。 這一語,的確驚人,坐中有人忍不住駁道:“并非如此,鎮北將軍恃威肆行,身居高位,飛揚跋扈,已故大司馬可謂是內不恃親戚之寵,外不驕白屋之士,即便如此,鎮北將軍卻妄自施加羞辱。諸如此類,比比皆是,怎能受人尊重?” 本是痛處,可朱蘭奴早等著有人提父親舊事,忽玩味一笑:“是啊,大司馬真品行高潔,爾等不也坐視他血脈斷絕置之不理嗎?在座諸位,多有食漢祿的父輩,一未見諸位寧死不屈為國殉道,二不聞因人勢敗施加援手,諸位的德行,我看也沒高到哪里去,我父親最起碼對文皇帝一生忠誠?!焙成溆?,直指高平陵大將軍一案,這才把人說的滿臉錯愕,彼此交匯個眼神,再坐不住,起身紛紛告辭。 見人魚貫離開,朱蘭奴得意極了,心中塊壘頓消。她轉身,對上桓行簡那雙眼,他居然還笑的出,笑意謙和。 旁邊,石苞聽得一頭冷汗,轉眼間,廳內只余一派殘山剩水,奴婢們也不敢進來收拾。 桓行簡目視她那張脂粉涂太厚的臉,微微一笑:“說完了嗎?” 朱蘭奴是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模樣,無所用心把頭一點,就此去了。石苞見狀,立刻說道:“郎君,屬下多嘴……” “知道多嘴就不必說了,”桓行簡打斷他,似乎并不放心上,隨手把酒器一放,人走了。 石苞在后頭看,不是往新房,卻是往太傅寢居。 新房內,朱蘭奴又等良久,聽門被推開,臉上終于有了絲表情:“我有事求衛將軍?!?/br> 一點不跟他生分,語氣熟稔,桓行簡笑:“你的臉皮,”說著揚手在朱蘭奴臉上一搓,指腹著粉,他輕輕吹口氣,“難怪這么厚?!?/br> 這下徹底惹惱了朱蘭奴,極力相忍,而是婉轉笑道:“我如今嫁了衛將軍,我父親,自然就是衛將軍的丈人了。如今,太傅在洛陽城里一人之下,怎么也不好讓親家擔惡名,我父親的謚號,分明就是那群老頭子攜私報復!” 擲地有聲,不忘提醒他一事,“當年獨陳群一人錄尚書事,權柄在手,人都說他行。只有我父親,覺得太傅要優于他?!?/br> “哦,”桓行簡心領神會,眉頭微挑,“所以,夫人想讓我做點什么呢?” 朱蘭奴懶得跟他虛與委蛇,索性直白道:“我想請衛將軍去跟太傅商量,看能不能給我父親改謚號?!?/br> “原來夫人如此純孝?!被感泻喰σ饕骺粗?,目光漸漸露骨,將她打量個不住,朱蘭奴到底是女兒身,被看得窘迫,佯自鎮定,“不知衛將軍答應不答應?” 他忽然將人推向床頭,把吉服撕開,朱蘭奴嚇得忙去捂,見他瞳仁漆黑,莫名有了兩分懼意。 “我不喜歡女人跟我談條件,你要是生的美些,也許我會考慮考慮?!彼痔竭M去,動作輕柔,直把朱蘭奴撩撥得放肆叫出聲來,一雙手,忽就攀上了桓行簡的脖頸,低喘著望他,“我那天見了你也盼著自己能生得再好些,只可惜,樣貌是父母給的,我做不了主?!?/br> 催情夠了,人已經癱軟如泥,桓行簡把她雙手拿開,嗤笑一聲:“那沒辦法了,你這模樣,我真的很難提起興趣?!?/br> 朱蘭奴那雙本已迷離的眼,忽就怒火直噴,坐起罵道:“桓行簡,你不是有隱疾吧?難怪,你后院里連個姬妾也沒有,是有心無力?噢,不對,我聽說你府里住著個絕色美人,人呢?是不是只能看不能吃,你都不敢見?” 顯而易見,她有意激他,桓行簡壓根沒動氣,只是莞爾,把人扯起往高案上一摁,朱蘭奴臉被擠得扭曲,正張牙舞爪揮了兩手掙扎,下一刻,上刑般的劇痛襲來,她幾乎要疼死過去。 蠟淚滾滾而落,小兒臂粗的紅燭眼看燒得差不多了?;感泻啺讶艘凰?,起開身,朱蘭奴便像丟了半截命般癱倒地上,再不能動彈。 他踩上她凌亂的一角衣擺,看都沒看,錯身走了出去。 一晃眼,七月流火,早秋的霧氣在某個清晨送來草木欲凋的氣息。洛陽城里,兗州刺史令狐愚派來的從事張康按慣例來司徒府邸匯報兗州政務,人剛到,后頭就有人追上來,令狐愚突然病逝,讓張康盡快回去治喪。 他人下榻在官舍,聽到這個消息,惶惶不安。來前,太尉王凌早多次派人來兗州聯絡,內情多有耳聞。此刻,輾轉了一宿,在翌日拜見高柔時把度支表等呈報了后,人不走,那一臉的吞吞吐吐,被高柔看在眼里,不由問道:“還有事?” 張康把牙一咬,忙跪倒在地說道:“有一事,下官不敢相瞞。自劉融被誅,太尉同府君來往頻繁,說天子孱弱不過坐擁虛名,受制于強臣,切齒不已。府君則言太尉與太傅本同朝為臣,平起平坐,怎好對其俯首帖耳?不瞞司徒,我昨日剛至京都,便接到了府君病逝的噩耗,想必,兗州報喪使者也已報與了陛下?!?/br> 高柔心底陡得一驚,論資質、聲望、軍功,外姓老臣中唯有王凌可與桓睦抗衡,淮南又是帝國抗吳重鎮所在,王凌都要八十的人了,說這些……他忙把張康扶起,囑咐道,“你既說了,天下事若有變定不會連累你,只一條,你回去勿泄一字?!?/br> 公府里,桓睦拖著病體難得露面,勘察人事。不過小半個時辰,精神不支,暫去后院歇息。 高柔到時,桓行簡正在他身旁親伺湯藥,把一席話聽完,桓睦當下也深感意外:“我以為,王彥云都這把年紀了,不會輕易拿全族人性命來博虛名??磥?,他到底是爭強好勝,不甘居我之下??!” “太傅,既然如此,不如先發制人?” 桓睦雖病,神志卻如昔清醒:“不可,并無確鑿證據,輕舉妄動發兵師出無名。這樣,令狐愚跟他是甥舅之親,這一死,自然斷他左膀右臂,我會上表陛下奏請黃華出任兗州刺史。另外,揚州的其他將領,子元?”他忽然轉頭,桓行簡會意,“廬江太守李欽,曾被王凌彈劾求免官治罪,兩人齟齬很深,太傅不如遷李欽為前將軍,以孤立王凌。除卻死了的令狐愚,讓他一個人也拉攏不來?!?/br> “嗯,好極,先靜觀其變,不準泄露風聲?!被改垒p咳起來,等高柔走后,才跟桓行簡說,“若王凌起事,我務必親征,我倒盼著他盡快出手?!?/br> “太傅……”桓行簡看他鬢發霜色又添一層,心里發沉,“父親的身子已不宜再率大軍出征?!?/br> 桓睦哼哼笑了,目光大有深意:“王凌,是所有外姓都督里資歷最深的,他比我還年長?;感泻?,”他伸手按在了長子肩頭,花白眉頭下,眼睛深邃,“你鎮不住他的?!?/br> “我逾不惑之年才得你,第一個兒子,你長姊那時都已出閣,可見我這一生注定什么都來的晚,有句俗話,叫好飯不怕晚。你記住了,無論幾時,做事都要沉得住氣,要學會等?!闭佌伣陶d,不絕于耳,桓行簡那一圈睫毛微微動了動,站起身,走到火爐上架著的藥蠱旁,拿起銀匙,慢慢攪動,聽咕嘟咕嘟的聲音頂著氣泡上來。 味道濃郁,隔墻飄來,嘉柔欠起身把熏籠上的衣裳收起疊好,鼻子一抽,疑惑這是誰病了么?問婢子,婢子答說太傅今日來公府,抱恙難行,在隔壁暫臥。 嘉柔心中了然,這一回,太傅怕是真病了。她信步朝外走去,想去馬廄看望看望自己的那匹棗紅馬,剛想繞道,見石苞東張西望走過來了,自然不是找她。果然,順著長廊一折,朝隔壁去了。 沒多會兒,桓行簡在馬廄找到嘉柔時,她抽著干草,一點一點往槽里加,專心致志地看馬吃草。走近時,才聽嘉柔原還在小聲嘀咕: “怎么沒豆餅呢?是不是太小氣了,都不給你豆餅?!?/br> 桓行簡聽得莞爾,腳尖一停,勾起顆石子準確地打到了嘉柔小腿上。她“呀”了聲,嬌嗔回首:“誰?” 一對上桓行簡那雙淺笑的眼,她不吭聲了。 忽又想起什么,不太好意思說道:“我來看我的馬,可這兒只有曬干的草,我能托石苞去那家豆餅賣的好攤鋪買些豆餅喂它嗎?” 被嘉柔繞的糊涂,桓行簡好笑問:“什么攤鋪的豆餅?” “就是郎君那匹絕影愛吃的豆餅?!奔稳嵋笄诮忉?,可見桓行簡是個漫不經心也聽不太懂的模樣,她心里猛地被撞一下,似有所思。 走神間,桓行簡已經摸向她的馬,左右相看,說道:“你這馬,沒有名字,你不是最擅長取名嗎?” 嘉柔在掌心里一掐,迫使自己散亂的思緒凝回來:“什么?” “我是說,馬應該取個名字?!被感泻喫坪鯇λ男牟辉谘杀硎静粷M,擰了她一把,雪腮上立刻留了道淤痕,他忍不住又撫了撫,曖昧低笑,“你總是這般嬌嫩,禁不得碰?!?/br> 說著,嗅到少女身上幽香,心底微蕩,袖管中的書函因他動作掉了出來,嘉柔眼尖,忙撿拾起來。 稍稍掃過,一雙眼又驚又喜,沖桓行簡甜甜笑道:“我爹爹的!” 他許久不曾見她這樣笑過,那雙眼,明亮極了?;感泻喰碾S意動牽過她到廊下,命人拿兩個杌子來,兩人一道坐了,挨得極近,膝頭相觸: “信是送太初家里的,他才讓人送來?!?/br> 嘉柔動作一停,方才那個驚喜的表情滯在臉上,想了想,有些靦腆地對他說:“多謝郎君轉交給我?!?/br> 說完,垂首拆信捧起來一字一句盯著看,桓行簡抬眉,注視著嘉柔線條柔和的側顏,一縷青絲不知幾時漏出繞在潔白的頸子上。他想替人拂去,見她入神,便只是溫柔笑問: “你父親都在信里說什么了?” 事先,夏侯至也打算去書函給姜修,無奈他居無定所,無從投遞,只得寫信給涼州。幾經輾轉,姜修到底還是知道了嘉柔在桓府諸多內情。 可在信中,不知什么緣故,并未提及。 只把游歷名山大川、四海見聞一說,末了,不過尋常囑咐。 嘉柔一雙蔥管般的手上,只有涼州帶來的跳脫,一素一艷,別有風致,這么小心翼翼視如珍寶般把書函折疊好,嘴角微翹: “父親又走了好些地方,他有個打算,想以平生漫游記山川河流、風土民情,再輔以地形輿圖。一旦成了,于當下后世都有益處?!?/br> 那天真神情里,有絲隱隱的自豪,桓行簡在她臉上端詳片刻,問道:“這些年,他不在你身邊,你會不會怨他?” 嘉柔輕輕搖首:“不會,父親有父親想做的事,我有人照料,兄長姊姊,還有姨母姨丈,都待我很好?!?/br> 那一副安靜淡然的模樣,惹人憐愛,桓行簡終于伸手把那縷青絲掛在了她耳后,摩挲起嘉柔的手: “你父親,有沒有提到你我的事?” 嘉柔想抽回,被他用力握住了,她偏過臉,聲如蚊蚋:“沒有?!?/br> 桓行簡的臉上說不出是什么神情,一笑而已,隨口又問道:“若是有一日,他來洛陽,我會去拜見他?!?/br> 說完,把嘉柔扶起移到靠背欄桿上,朝懷里一壓,快速解了她衣帶,聽她低呼,一手揉閉櫻唇,笑道:“別怕,這兒沒人敢來,我這兩日倒格外想你?!?/br> 欄桿外,有叢枝掩映,綠影綽綽,桓行簡分明就想在這外頭要她,嘉柔驚慌不已,遽然瑟縮了下:“別呀!” “你怕什么?或許,等你父親來時,就真的能見到小郎君了?!被感泻啺阉衷谧约盒厍暗氖?,朝上挪了挪,置在肩頭,“抓住我,閉上眼就不怕了?!?/br> 察覺到他此時異樣的熱情,嘉柔頓時怕的蹙眉,想打岔:“我父親他,他一時來不了洛陽,他現在人在壽春,正在太尉府里做客?!?/br> 桓行簡動作驟停,眉頭擰起:“他在哪兒?”一雙眼微微驚詫著看向嘉柔。 那封書函,不知幾時在兩人的拉扯中墜落,嘉柔忙伸手去夠,桓行簡已經快她一步撿拾起來,方才那份興致不翼而飛。 卻還是還給嘉柔,就著光影,把她凝視半晌,問道:“你父親他跟太尉有私交?” 嘉柔不急著回他,而是掏出帕子,一臉的自責將信封抻平又細細擦拭??此痪o不慢,桓行簡將她凌亂衣衫稍稍一整,按住她的手,兩指捏住了下顎,迫她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