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書迷正在閱讀:咫尺山海GL、穆錦的九零年代、到底誰是玻璃心?、渺渺兮予懷ABO、教主的雞兒呱呱叫、白蓮花與白月光[快穿]GL、我做丞相那些年、當白月光穿成反派后[快穿] 完結+番外、醉臥斜陽為君傾、[綜]作死奇葩自救手冊
方才桓行簡一路走來時,長史將他打量得清清楚楚,不免感慨:昔年桓行簡和夏侯至、楊宴等坐而論道,徹夜不休,推杯換盞服散談笑間,是何等少年風流。七八年過去,見他眉眼依稀,清雅猶存,只是身上那股凜然峻峭早掩蓋了少年時的明快放縱。 一談及太傅,桓行簡眉頭鎖起,有意示弱:“多謝大將軍,”說著望向外面天色,“不瞞長史,一到隆冬恐怕更難熬?!?/br> “子元也不要太過憂慮了,太傅雖病,可有佳子弟如今深得人心,”長史意味深長一笑,撫須盯著他,“如今中護軍法度嚴明,秩序井然,禁軍風氣為之一新,左右莫不稱贊,可見成天下之務并非虛辭?!?/br> 這是又拿楊宴當年的一番戲言說他,桓行簡面上笑意謙和,心里已是一陣邪火。此刻,面子上的養氣功夫卻越發好了,含笑問: “不知長史要見我和內子,是否還有他事?” 長史哈哈一笑,看了眼夏侯妙,道:“不錯,的確另有他事,某就直言了。大將軍聽聞府上住著姜修的女兒,乃少有絕色,又聽聞本要由太初做媒許配洛陽子弟,既還未定親,大將軍想納其為側室,自會修書告之太初,今日遣某特地告知中護軍和夫人?!?/br> 說著把茶盅抵在唇邊,笑吟吟地看向他夫妻兩人,一轉話頭,“要是別家,做側室自然委屈了美人,可入大將軍府邸,自然不同,夫人以為呢?” 那神情,分明是拿定了主意,不容置喙,給兩人顏面知會而已。 夏侯妙心里咯噔一沉,心里發急,不知嘉柔怎么就聲名在外竟被大將軍惦記上了。他幾時見的嘉柔……這么想著不由把目光朝桓行簡投去,他依舊面不改色,那一抹清淡笑容鎮定如常地噙在嘴角: “是,長史句句在理,姜修的女兒也的確暫住我家中。只是不巧,蘭陵蕭弼早已送了活雁,兇吉亦占過卜,得的吉兆,聘書既下夫人同我就算替姜家的這位女郎答應了親事,這也是受征西將軍所托?!?/br> 一番話,聽得長史半信半疑,既定了親,再強要也要顧及時議輿情??啥ㄓH的事,他來之前是毫無風聲的。這么一想,猶豫著是否索來聘書當面對質,又覺不妥,嘴里便打了個哈哈: “竟有此事?某并不知情,這可難為了我回話呀!” 桓行簡笑了一聲,沒有打岔,而是略等片刻起身說:“方才茶飲的多了,請長史稍后,我去去就來?!?/br> 臨行前,目光同夏侯妙一碰,自顧踱步出來。甫一站定,那張臉陰霾重重,疾步往嘉柔的園子走去,一面讓婢子傳石苞。 徑自推門進來,暖流彌漫,一屋子里盡是女兒家甜絲絲的清香。他這么大喇喇現身,驚的一干奴婢躲避不迭,守熏籠的,做女紅的,研墨的,一股腦全在他大手一揮下退了出去。 嘉柔本想學畫梅花,正對著一枝早梅出神觀摩,冷不防被桓行簡這么闖進來打斷,又驚又怕,警覺地立在梅瓶后咬唇而視。 人比花嬌,這么俏生生的把個粉臉繃的發紅,桓行簡的目光在她臉上逗留片刻,最終,無奈一笑:“你倒會給我找麻煩?!?/br> 嘉柔不解,桓行簡已經過來隨意挑出根紫毫,舔了舔墨:“說你的生辰八字?!?/br> 無緣無故的,嘉柔不愿意說,下一刻,人被桓行簡強行拽到身旁來,捏住她下頜,搖了一搖,斷然道:“你再不說,大將軍就要把你弄他府里當姬妾,他那身形,野豬也比不過,你怕不怕?不要以為世上是個男人都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br> 烏濃的羽睫一眨,便凝出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沖破眼眶,緩緩淌下,嘉柔慘白著臉搖頭:“我不?!?/br> 兩片嫣紅的唇瓣也跟著抖個不住。 桓行簡忽就攬住了她,俯身找唇,狠狠揉一通,低不可聞命令道:“不想去,就快點說?!?/br> 聽她哽咽含糊說了,桓行簡幾筆寫下,推開嘉柔,把門一開,簡單把事情來龍去脈跟石苞一說,吩咐道: “把姜令婉的生辰八字送蕭弼府上,讓他找衛會,先仿他家中長輩字跡寫聘書給我,越快越好。再有,聘禮也盡快送過來?!?/br> 雖事發突然,石苞卻心領神會,暗道郎君你這是把大將軍得罪了呀,兩眼這么一打怔,桓行簡的神色已是很不好,眉頭一挑,蔑然冷笑: “我看上的,豈容他人染指?皇帝老子也不行?!?/br> 第22章 愁風月(10) 一轉身,見崔娘身子半隱在枯了的芭蕉葉后頭探頭探腦,桓行簡叫來她,道:“出了點岔子,事關嘉柔的終身大事我有話要細問她,你不要聲張?!?/br> 看桓行簡那一副說一不二嚴整的做派,崔娘莫名怵他,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慌亂,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把雙布滿皺紋的眼殷殷地看向桓行簡:“是,老奴明白,凡事還請郎君要為柔兒做主?!?/br> 那神色,儼然是極為擔憂,來洛陽幾個月過去嘉柔的婚事一點頭緒也無。她心里急歸急,卻也不好催什么,此刻,陡然聽桓行簡把這事提了,自然上心。 桓行簡略一點頭,丟個眼神給同在廊下候著的寶嬰,自己又進來,反手將門一合,沒看到嘉柔,進了暖閣,才看見纖秀的背影正坐在床鋪邊不知忙碌著什么。 見他過來,嘉柔慌的把一個暗花的小包袱往枕頭邊使勁搡了搡,分明已經打算好了隨時要走。 一切動作盡收眼底,桓行簡也不拆穿她,步步走來只看進她點漆般的黑眸。嘉柔心里猛跳,霍然起身,玉色的羅裙那么一蕩顯然想往外跑,被桓行簡從身后一撈,走了幾步,把人往蝶幾上一放,嘉柔兩腳懸空,裙擺微曳,一顆心陡得跟著吊在了半空中?;感泻喴皇滞凶∷笱?,蠻橫地撞開她一雙腿,站定了哼笑問: “你好大的本事,招的劉融都登堂入室跑到我家里來要人,說,那天你在太初的家里都見了什么人?” 兩人這姿勢嘉柔羞窘地為難至極,身子一縮,把個小扇子一樣的睫毛亂顫,心虛地說:“沒,我就是讓府里的家仆仔細照看園子,再沒別的了?!?/br> 當日,嘉柔確是碰到了陌生男子,目光很是放肆,嚇得她避之不及只是再無后話,這么回答,也不算欺瞞人罷?她悶悶地想。 桓行簡一點瑤鼻:“還不老實,我看你真的是欠收拾,不知輕重。知不知道,今天什么人來要你?” 被這么欺身迫著,嘉柔哪兒哪兒都使不上勁,人嬌滴滴的,把臉一別:“我沒騙你,騙你是昆侖妲己?!?/br> “昆侖妲己?”桓行簡把她臉轉回來,眉頭一揚,忽然一笑,“那是什么?” 不知為何,聽他征詢的語氣,嘉柔想笑,又忍著不笑:“是刺史府里的一只野貓,通體雪白,漂亮得很,所以我叫它昆侖妲己?!?/br> 看她嬌俏,桓行簡眸子里自然浮出幾絲笑意,手不知不覺解開她衣裙,往里探:“你也通體雪白,可比妲己?!?/br> 沒想到,嘉柔的臉立時變了,生氣道:“我才不是,我不要比禍國之人?!?/br> 話音剛落,桓行簡忽的一陣孟浪,來的又急又兇:“你這模樣,也離禍國差不多遠了?!?/br> 嘉柔幾乎窒過去,一張臉,已經是面無血色再想不知誰在外面候著呢,生生忍住,咬緊了自己手背。 蝶幾被撞得悶聲作響,于嘉柔而言,格外刺耳,也格外煎熬,桓行簡呼吸微急地質問: “那天,在太初的門口跟你說話的是什么人?劉融又是怎么打聽到你艷色無匹的?” 嘉柔咬唇,疼的牙印子嵌進rou里,哪還能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一頭的冷汗。 看她隱忍至此,桓行簡那股邪火莫名被勾得更烈,手下細裊春鎖,眼底雨云羞怯娥眉顰蹙,更要懲罰: “你人不大,闖禍的本事倒不小。日后,沒事少給我招惹野男人?!?/br> 嘉柔終于哭得嗚嗚咽咽,梨花帶雨,他眸光低垂,笑著捻去眼角那行晶然,察覺到她忽的一陣戰栗,自己則忍天靈蓋上竄滾的難言酥麻,咬住纖細肩頭,低吼聲攘進去了。 最終,把香汗淋漓的人一松,桓行簡在嘉柔耳畔說道:“把你許給蕭弼是應急之策,別怕,我能放之也自能收之,不會叫你嫁個病秧子一點樂趣也無?!?/br> 說罷,微微一笑,頗是曖昧。先替嘉柔整了整衣裳,屋子里那股情潮味道濃郁,心念轉動,他信口調笑她兩句,“夢酣春透,萬種溫存,這回是不是不嫌棄我這鞭子了?” 意有所指,桓行簡掀開爐蓋舔香,見嘉柔腮紅似淹淹春睡未醒仍是懵懂,走過來,有意自身后抵她一下,“傻姑娘,不是嫌馬鞭臭烘烘的嗎?”隨后,把門大開,讓寒風涌進,留嘉柔一人品悟那番話去了。 洛陽城里坊井然有序,蕭府不難找,石苞策馬一路直奔而來。 蕭弼受了一場風寒,告病在家,石苞登門拜訪時,衛會也在,倒省了他的一層麻煩。 案前,蕭弼披了衣裳嘔心瀝血一字一句正在校對,衛會嬉皮笑臉湊上來,親密無比:“輔嗣清減太多,來日方長,先歇著吧?!?/br> 蕭弼便把筆一投,這個補任臺郞,他做的一點都不痛快,常與人生齟齬。此刻,郁結于心,病容更甚,衛會少不了故作輕松安撫他一番,蕭弼皺眉: “你自然通達,你兄長十四便為黃門侍郎,你父親生前又為太傅,既是如此,自然不把黃門看在眼中?!?/br> 衛會倒也不否認,輕描淡寫把個衣襟一撣,說:“我的確無感?!?/br> 蕭弼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問他:“我聽聞你兄長新遷了散騎常侍?” 衛會是先太傅妾室所生,和嫡母所生的兄長衛毓并無多少情分可言。當下,聽摯友提起,不過無謂一笑:“他是他,我是我,我也不羨慕他?!?/br> 音帶嘲諷,“現在這個時候,輔嗣,要職不要職的,其實沒那么重要,我不是說過了嗎?來日方長,洛陽的天可從來都是說變就變,這場雪,來得突然不突然?你瞧,這不又放晴了嗎?再等等嘛!” 一雙眼,精亮精亮的,蕭弼毫無生氣地瞥他,懨懨地把筆重新拾起,瞥向窗戶,有些出神:庭院植柳,整個時令蕭條的幾乎沒幾片葉子,不由吟出文皇帝狀柳的兩句“修檊偃蹇以虹指兮,柔條婀娜而蛇伸”,那是在說仲春了。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輔嗣呀,你天天注老子,怎么忘記這兩句了?所以,不要再覺得沒能在大將軍手下入黃門而遺恨了?!毙l會順口接話,說的蕭弼嗤笑搖首: “士季近來于公務上多有怠慢,又說這話,看來想燒冷灶,不錯,太傅確是能匡扶社稷的人?!?/br> 衛會笑吟吟的,神秘莫測,語氣沾染著慣有的輕佻:“能匡扶社稷的人,自然也能傾覆社稷?!?/br> 細細咂摸,蕭弼陡然一凜,目瞪口呆地望著衛會存疑又錯愕,正想再問什么,下人進來傳話。 這個時候,兩人俱是一愣,不過很快,衛會轉眼明白了什么,輕輕啟口,猶如刀鋒閃耀: “輔嗣,我猜,有好事將近?!?/br> 石苞進來時,見兩個少年人都在。一個神采奕奕,一個清瘦羸弱,兩相對比,好不明顯。再看案頭,橫七八豎堆滿了書籍文章,一室凌亂,不知道的,倒要以為這兩個少年人有什么了。 自然,石苞知道是沒有的,把來意一說,蕭弼簡直聽得心中又喜又亂,神色掩藏不住,看在石苞眼里無聲笑了:“如今求得佳人,輔嗣當請我等吃杯好酒?!?/br> 這個時候,桓行簡后頭又派了小廝緊跟過來,附在耳畔說了幾句什么。石苞眼光微動,點了點頭,繼而接過書函,把目光朝衛會身上一轉,笑道: “這里有一封寫給令母的書函,勞煩士季帶到?!?/br> “司馬客氣了,既是中護軍之托,我一定帶到?!毙l會對這封書函當然感興趣,微覺詫異,手底接過摩挲了一番。 石苞沉吟道:“輔嗣繼祖早已故去,如今家中只有些近房,這件事,總要托個正式的媒人來說,中護軍替輔嗣想的周全,托付的正是相熟之人?!?/br> 這話說時,眼睛一會落到蕭弼身上,一會落到衛會身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衛會笑著把書函往袖中一置,對蕭弼彎腰作揖: “大喜,大喜呀,我這就回去見母親?!?/br> “不急,”石苞把衛會朝案頭一引,親自給他備好筆墨,說,“要先勞煩士季替輔嗣下這聘書?!?/br> 于是,蕭弼手忙腳亂自小山似的案頭里尋到族中長輩曾謄抄過的書稿,拿給衛會,手抖個不住強自忍住,一時仍在突如其來的驚喜中摸不著頭腦。 聘書落成,石苞在一旁盯梢許久暗道果真毫無差別,這少年人,巧才倒多。不吝贊賞地夸了兩句,事情辦妥,就此告辭。 送走石苞,蕭弼因這一陣激動大聲咳嗽起來,天昏地暗之后,才喝了口衛會遞上的熱茶,由著他替自己輕輕撫順后背: “奇怪,中護軍怎么突然答應了這事?” 衛會笑而不語,在蕭弼斷續的咳嗽聲里心里甚是得意,鋒芒不藏。論深諳人心,誰說只有歷經世事在宦海里浸yin多載的老頭子才能做到? 于是,悠悠然地說道:“大將軍好美色,你恐怕不知,他把先帝留的才人都弄他自己府里去了。他那個長史,又是最擅長揣度上意的,我偶然見他,提及姜令婉,他以為是我鐘意,我自然推說不敢,只道此等絕色不知什么人物能與之匹配。不料,這事情也湊巧,他奉大將軍之命去夏侯太初府里找一本書,碰巧遇上了,回頭特意過來問我說果真絕色,又托我打聽婚娶?!?/br> 蕭弼怔住,茫然想了一陣,忽抬眉狠狠瞪向衛會:“是你的計策?你也不怕真把她往火坑里送?大將軍府里,姬妾無數,嘉柔到那不過是他一時新奇的玩意……”說到這,又咳得眼睛通紅,“士季,你這個人,計謀向來一條比一條陰毒,我真是怕了你!” 衛會壞笑,心里壓根不以為意:“你懂什么,我早算準了這個時候那位夫人,啊不,中護軍會想到你。你要知道,太傅的聲望在此,姜修跟他也算舊相識,女兒放在他家里等著議親,突然被送去給大將軍當小妾,輿情怎么說?當然,他未必肯因此得罪大將軍,畢竟女裝都能穿。不過,既然你蕭輔嗣早就表露過心意,這個順水推舟,也就做下來啦!” 頭頭是道這么一說,蕭弼笑也不是,怪也不是,喉嚨里像卡著冰塊吭吭哧哧的,難受得快要死了。 回去的路上,石苞想起桓行簡的另一件吩咐,四下看看,朝糧市走去,到了跟前,熟稔地同人一聲招呼,正要說話,卻見對方眼神一動,石苞會意,余光里瞥見一抹身影極快地閃到墻角后頭去了??珊芸?,那道人影又主動走了出來,笑盈盈的,近了說: “司馬,原來你也在街上,我說看著像你?!?/br> 第23章 愁風月(11) 洛陽城說大很大,里坊縱橫,其風也廣??烧f小又很小,怎么就好巧不巧夏侯妙身邊的貼身婢女,話說著,人就到了眼前。石苞心里琢磨起來,尋常顏色跟她閑話兩句,把豆餅一收,并不管她到底出來做什么,婢女卻纏著他問: “這是什么?” “豆餅?!笔鷱难鼛辖庀洛X囊,銅板一丟,叮當作響被鋪主眼疾手快捂住接了。他一邊往馬背上馱,一邊笑,“你平日只管隨夫人繡花作畫,不懂這個,郎君的那匹絕影認食,只吃這家的豆餅,我需時常來買?!?/br> 聽婢子輕輕咦了一聲,不待她多問,石苞提步上馬,飛馳回府。 可桓行簡不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