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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正始十一年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草以春抽,木以秋零,冷風刮了半夜落葉被摧折成一絕流光,夏侯至的馬蹄踩得金黃窸窣作響,朝吏部尚書楊宴的府邸來了。

    被家仆引到后堂,剛脫了履,一室濃郁熏香撲鼻而來。

    “是太初?”屏風后人影晃動,楊晏胸前衣物大開,露出瑩白肌膚,一雙腳,不著白襪。只有那張白到發膩的臉上暈染了層層汗意,紅潤非常。

    他剛發過散,從昏死過去的少女身上起來,一抬腳,飄飄自綾羅綢緞叢中踏過,放浪形骸地出來了。

    幾上,仍擱著描金孔雀牡丹紋執壺,盛有冷酒。角落里沉默的婢子忽膝行過來,將新搗出的五石散,悉數拿青釉刻花盤裝了,呈在上頭。

    夏侯至看楊宴模樣,笑了笑,同楊宴相對坐了,眼眸一垂,捻了捻盤中粉末,給楊宴斟了杯冷酒遞給他吃:

    “平叔此刻可覺神明開朗?”

    楊宴一飲而盡,哈哈大笑:“你我年少富貴,行散不過以濟其欲求房中樂而已,畢竟,紅塵難舍?!?/br>
    夏侯至淡笑沒接話,楊宴瞥他一眼,搖搖頭:“太初何必如此,娶一寒**,又不肯置妾室這等歡情置之于身外未免可惜?!?/br>
    “人各有志,比不得平叔?!彼裆?,“我昨夜去大將軍府邸拜見大將軍,賓客滿堂,談玄論道,不知長安比洛陽如何?!?/br>
    “長安無所有,唯桓睦故舊而已,”楊宴抬手拍了拍他肩頭,語氣親密,“太初,困囿于宮墻之下的禁軍里,怎么能比得上坐鎮一方,指揮千軍萬馬,到時,功業彪炳,裂土封侯,何等快意人生!”

    “所以,這是讓子上隨我去長安的緣由?”夏侯至手指蘸上些五石散,沉吟道,“大將軍有伐蜀的意思,我去長安,這一仗未必就能勝。太傅多年沒打下來的地方,平叔真覺得我能如探囊取物?”

    楊宴呵呵笑了,將酒盞丟開,懶懶靠在引枕上:“太初既然都想到了這一層,有何畏懼?勝了,正是我等建功立業以奪聲望的大好良機,敗了,桓行懋能逃得掉?想給子上找點漏洞對于太初來說是難事嗎?雍涼乃桓睦故舊勢力所在,太初這一去,是斷了他的左膀右臂?!?/br>
    說著,唯恐夏侯至不放心似的,身子又傾近了,“太初,桓睦的年歲你算算,他拿什么跟我等爭?他一個外臣,又怎么能比得上你同大將軍,這才是天子仰賴之處。你今年二十有六,這般年輕,本聲望隆重若再能建有軍功,日后,放眼天下舍君其誰?”

    藥性酷熱,楊宴面白,言辭激烈處汗珠直滾不得不頻頻往腹中灌進從冰室取出的蔗漿。

    夏侯至沉思不語,半晌,只是輕輕搖首說:“我從不為門戶私計,只為社稷,愿盡忠盡力?!?/br>
    “太初乃水仙負冰,品性高潔,世人難出其右?!睏钛缧澦痪?,語落,兩人目光碰了碰不約而同都想到一故人,彼此心領神會,他繼續說道,“當年,我說過,太初是能通天下之志的人,而子元,是能成天下之務的人,既如此,他在中護軍這個位子上不得不防?!?/br>
    夏侯至微覺訝異,好半天,沉穩說道:“不至于此,他雖為中護軍,但上頭還有中領軍,那是大將軍的親兄弟。更何況,如今太傅稱病不朝,遠離了中樞?!?/br>
    楊宴那雙迷離許久的眼,忽然亮了幾分,執他手說:“正因如此,才更要未雨綢繆永絕后患,太初只管放心往長安去罷?!?/br>
    光陰輪轉,年華永逝,當初幾人少年時攜手交游的事情仿佛前世塵埃,早被宦海波濤里的風,吹得不知所蹤。夏侯至心里有難言悵惘,困頓心中,無一字可說。

    末了,楊宴一邊觀他神色,一邊提了件事:“我聽聞,姜修有一絕色女郎,讓你做的媒人,可有此事?”

    這話剛說,夏侯至就明白了里頭的門道,直言不諱:“是蕭輔嗣托你來說的罷?確有此事,不過平叔我不瞞你,輔嗣縱得你青睞我也不能松口,姜修與我夏侯氏兩代人相交,只有一女,我不能輕易辜負他人所托?!?/br>
    楊宴苦笑:“太初,你這是回絕我了?我這剩下的話看來不必再說?!?/br>
    “不錯,這件事恕我冒犯平叔了?!毕暮钪练趾燎槊娌涣?,楊宴只能無奈說,“我這,哎,我豈不是愧對輔嗣?黃門、佳人俱水中月鏡中花矣!”

    額上汗珠,依舊不止,楊晏拍了拍掌,婢子端來冰水置于幾上,他把手巾一浸,披發褪衣,朝胸口、脖頸擦去了。

    “你可記得,當年你我還有子元行散,他到底沒脫衣裳,我就知道這父子兩人是一樣的?!?/br>
    是啊,太傅能忍常人不能忍,昔日女裝都能泰然上身,子元類父,不足為怪。夏侯至想到這,起身替楊宴擰了回手巾。

    辭別后,先回家中更衣,陪李閏情說片刻的話,動身去桓府時不想她掙扎起身:

    “太初,我跟你一道去,這一走,我怕再不能見到清商和柔兒了?!?/br>
    “怎么會?”夏侯至的嘴唇溫柔在她額前碰了碰,“你好好歇息,等明日啟程還有漫漫長途需辛苦你支撐?!?/br>
    李閏情伏在他懷中,眼中濕潤:“帶我去吧,我這過一日少一日的,當全我心意,我也總該去見見柔兒?!?/br>
    夏侯至沒辦法,命人備車,車廂內鋪了厚厚的被褥,簾子一放,他擁著發妻吩咐車夫行駛務必平緩,朝永安里來了。

    門口,桓行懋知道他要來,早聽從父親的安排親自來迎,等人一露面,十分親近地趨步上前:

    “太初!”

    聽聞車內有壓抑的輕咳聲,有些疑惑地看向夏侯至,他笑笑:“內子想過來見見清商和柔兒?!?/br>
    再聽這一聲柔兒,桓行懋心境復雜,那個女郎,自從進了家門他是一面不曾見過,也沒理由去見。陰差陽錯的,她竟然是來洛陽定親且暫住到自己家來了。

    那又如何,桓行懋心底微嘆,拂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命人把李閏情送到后院,自己帶夏侯至先去見父親。

    庭前透著一點微光,兩旁木葉蕭蕭,夏侯至記得桓睦居所有幾株老樹,一到槐序,枝葉繁茂直伸到窗下,常棲飛鳥弄舌,子上那時偶少年心性上來拿彈弓射鳥,引得桓夫人張氏罵他。

    剛欲撩袍上去,見桓行簡端著藥碗嫻熟地朝廊下一站,濾起藥渣,一面微笑說:

    “你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離入v越來越近了,頭禿。

    第17章 愁風月(5)

    屋里,桓睦在榻上瞇眼小憩,一床被衾松松搭在身上,聽到夏侯至的行禮聲,才慢慢睜眼,蒼然問:“是太初???”

    “是晚輩?!毕暮钪磷阪咀影醽淼暮采?,“太傅近日好些了嗎?”

    “如故而已,我聽子元說你明日便要啟程?”桓睦眉頭微微一皺,喝下半碗湯藥,一旁,桓行簡把碗接過遞上了巾子。

    桓睦一面輕拭嘴角,一面又在婢子端來的水盆里盥洗了手:“長安一線,是我大魏西北邊防重地,西蜀蠢蠢欲動,太初軍國大政要多放心上。再有子上,他并無戎馬經驗,勞你多擔待?!?/br>
    “太傅客氣了,”夏侯至起身,欲要親自伺候他一回,桓行簡看在眼里,一笑而過,示意婢子退下。

    也不過是遞巾抹手,拾掇兩下被子,見桓睦說完這些竟然慢慢歪了頭,未幾,鼾聲如悶雷,夏侯至同桓行簡對視一眼,桓行簡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結伴而出。

    “太傅的話都是肺腑之言,”桓行簡轉頭看了看屋里亮起的燈,眉目舒展,下巴一抬,“到廳里用飯,我讓人去請清商?!?/br>
    夏侯至遺憾說:“我本還想請教太傅伐蜀事宜,看來,不便再叨擾他了?!?/br>
    “軍國大事,尚未塵埃落定,太初再等等,等太極殿里陛下和大將軍等文武重臣商議過了,自然有良策?!被感泻喡唤浶牧门巯铝伺_階,步履沉穩。

    “可朝廷上下,除卻太傅征伐多載立功無數,還能有誰比他更了解軍國大事?不請教太傅,又能請教何人?”

    桓行簡眉頭微挑,一笑道:“征東將軍王淩,坐鎮揚州,他比太傅還要年長一歲,南征北戰,曾和太傅一樣,都是當年魏武丞相府的掾屬。與吳作戰,驍勇異常,一身累累功勛,不比太傅差。太初何不問計王將軍?他可比太傅康健得多?!?/br>
    末了這句,帶點些微的玩笑意思。帝國的東線,王凌獨占一方,坐鎮揚州,是抗吳前沿,他的資歷在本朝和桓睦一樣,數一數二的老。因此,便是大將軍劉融想往這水潑不進針扎不透的地方插進去一腳,也并非易事。

    夏侯至心知肚明,目光調轉,向桓行簡建議說:“讓柔兒也過來吧,沒有外人?!?/br>
    后院里,幾株公孫樹一身金黃,掉得卻厲害,道邊動輒落成厚厚一層。間或秋風大作,落葉窈窕回旋騰挪著往無盡蒼穹舞去。嘉柔喜歡臨窗看景,不讓人掃,一地純然的金,映著頭頂碧藍的天,是一派本真的屏風架子般,天地的顏色都在上頭。

    她趴在窗子那等許久,崔娘幾次要關窗,嘉柔不肯,直到夏侯妙李閏情兩個現了身。

    可再見她倆個,嘉柔卻生怯意,她不是姊姊們嘴里的“柔兒”了呀,如是一想,目光跟著閃躲只把睫毛一垂,細細喊“姊姊”。

    幾人說半晌的話,見嘉柔始終含羞低首,夏侯妙和李閏情不知內情只當嘉柔長大了此次又是來說親,小兒女的心事,多半如此。

    “清商,”李閏情把手中的茶甌慢慢放下,她體弱,這半日的話已經耗費不少精神,“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柔兒說說?!?/br>
    夏侯妙往嘉柔臉上一端詳,笑笑,先離了稍間。

    咦,閏情姊姊有什么話不能讓清商姊姊聽的?嘉柔疑惑,暗暗掐了把自己的手背,猶豫許久,那些翻來覆去打好腹稿的話正要趁機出口,見李閏情的目光不住地往自己臉上打量,怪難為情的,自己忍不住拿帕子輕輕撫上面頰:

    “姊姊,你為何總盯著我看?”

    李閏情病容在神,少了算,這病拖了一載多,白日昏聵,夜間難眠,整個人反復被苦澀的藥腌得透頂,本極清秀的面容,也從晨曦朝露,變作了一團子的墻角淤泥徹底黯淡了下去。

    她慢慢握住嘉柔的手,是濃霜似的涼,幾無活人生氣,驚的嘉柔險些把手給抽回來,生生忍住,反而回應得更緊親昵地依偎向了她:“姊姊?!?/br>
    只想著,姊姊的手這樣涼我得幫她捂熱了呀……嘉柔心中愀然,雖不懂醫理,也猜李閏情身子千瘡百孔,不能長久。

    “柔兒,”李閏情忍不住去撫她匹緞般的青絲,虛弱說,“短短幾年不見,你出落得真好,我從未見過比你更美麗的小女郎了?!?/br>
    嘉柔心底不想人總只贊自己樣貌,靦腆一笑,默不作聲。

    “你別害羞,有件事想問你,柔兒,你覺得你兄長這人如何?”李閏情把個期待的目光朝她面上一投,嘉柔愣了下,嘴角梨渦隨即隱隱一現:

    “兄長是洛陽城里名士第一,不修敬而人自敬,誰也比不上他?!?/br>
    語落,神情萎頓下來,怔怔發起呆,兄長和姊姊們都沒變,只有我……嘉柔忍住悲緒,不想添病人心事,竭力沖李閏情展顏。

    李閏情點了點頭:“那,你想不想嫁他這樣的郎君?”

    好熟悉的一句話,嘉柔心里一跳,一下想起當夜在桓行簡的書房他也問過。不知為何,心中有隱然不快,為何她覺得兄長好就要嫁給兄長這樣的人呢?她敬他愛他,當他是除了父親之外最親近的男子,為何總要牽扯嫁人呢?

    “嗯?!奔稳釁s鬼使神差地略一頷首,琢磨著李閏情也許愛聽,不想拂她意思。

    “柔兒,你跟我們去長安罷,嗯?”李閏情呼吸急促起來,那雙眼,難得清亮一瞬,“你愿意嗎?”

    嘉柔徹底呆住,不為人知的心愿竟被李閏情突然觸動,一時有些無措:“那,我能回涼州嗎?涼州離長安,似乎也不遠,我可以時常去探望兄長跟姊姊?!?/br>
    李閏情一雙霧蒙蒙的眼望了她片刻,見嘉柔實在懵懂,低聲說了:“柔兒,我自知大限不遠,只放心不下太初?!痹捳f著,guntang的淚倏地砸上嘉柔的手背,她一驚,失神喊了句“姊姊”。

    “我嚇到你了嗎?”李閏情握住嘉柔的手,溫文一笑,含著淚的眼睛哀而不傷,“我從沒跟你說過我的事,你姑妄聽聽罷。我父親不過縣衙里一個記事文書,俸祿微薄,我母親為補貼家用沒日沒夜地趕繡工,我這才能得以比別人多認得兩個字,這是雙親給我的周全。后來,何其有幸,又能嫁與這洛陽城里最好的郎君,他的同輩好友,哪一個娶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女郎。唯有太初,并不在意我出身門第。只可惜,生死有命,我竟不能與他白首,當年誓約,如今再想只是癡中夢語由不得人做主?!?/br>
    淚珠子越滾越多,濺到嘉柔袖間,猶似春夢,頃刻間浸透地看不出痕跡。她靜靜聽著,一雙眼睛在李閏情的臉上仿佛黏住了,姊姊嗓音綿遠,娓娓道來那些嘉柔從不曾知曉的舊事,溫柔極了,也傷懷極了。

    聽著聽著,嘉柔捏緊了帕子,恍恍惚惚間猛地從李閏情的眼睛里看到多情甜蜜的一瞬,她怔住了,鴻蒙乍破,生平十幾載忽就明白了什么雙眉微蹙竟紅著臉不禁垂下了眼簾。

    我也會遇到一個這樣喜愛我的郎君么?他在哪兒呢?嘉柔慌亂間,無緒地把身旁小幾上白瓷盤子裝的那一個黃澄澄柑橘置于鼻底輕嗅,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若我不在了,你愿意嫁給太初嗎?柔兒?”李閏情拔地而起的一句突兀地把嘉柔思緒打斷,她帕子一松,軟塌塌地從膝頭滑下去了。

    那張晶瑩如玉的小臉上,只剩難堪與錯愕。

    “不,”嘉柔下意識搖首拒絕,“他是兄長,我怎么能嫁給兄長,我,我真的不能……”心里已然又急又懵到話不成句,這太可怖,竟也成了嘉柔惶恐躲避不疊的源頭。

    剎那間,失望爬上了李閏情的眼睛。

    忽的,窗子底下連冒出兩聲咳嗽,唬人一跳,嘉柔立刻聽出是崔娘的聲音,正納悶沒了后續,聽得腳步聲卻從窗子底下走開了。片刻,又從明間近了,見崔娘風風火火直接進了稍間,一臉的隱忍,無意瞥了眼榻上坐著的李閏情,索性挺直腰板,垂目婉言:

    “夏侯夫人,奴從窗子底下過無意聽到這些話,柔兒不能跟將軍回長安,她是來這說親的,涼州城里都知道這么無緣無故又折了回去,不知緣由的,說不定要講出些不中聽的閑話,柔兒姑娘家,斷不能平白受這個委屈。夫人與將軍,是賢伉儷情深,羨煞旁人,想必也定能替嘉柔物色個門第匹配一表人才的年輕郎君,到時,刺史同夫人自會去長安拜謝?!?/br>
    方才,只看夏侯妙帶著婢子走了,崔娘覺得不對,湊到窗子底下聽這么半晌,她五十的人,夏侯夫人的那番話剛出口打的什么主意一下就體會出來了。這不是害柔兒么?崔娘腹誹道,征西將軍自然是好的,但萬一你身子好了到時柔兒怎么耽擱的起?又算什么?倘是想給將軍做妾,那委屈更萬萬不能受了。

    果然,后頭提得清清楚楚,崔娘再忍不住,半藏半露地等于替嘉柔回絕了這鬧著玩兒似的提議。

    既然如此,李閏情慘白的臉上再沒了半分神采,出神片刻,輕聲道:“是,我方才糊涂了,洛陽城里年少的郎君并不少,將軍他,”抬眸看了看嘉柔,歉疚一笑,“嚇著你了,柔兒,姊姊不是有心的。你兄長他即便人離了京都,也會牽掛你這事的?!?/br>
    嘉柔看她眼睛里如霧的哀愁,一時只想哭,訥訥的,沒有吭聲。下人過來傳飯,李閏情一陣咳得劇烈無比便在她這里先歇下。

    這下,剩嘉柔格外犯難,凄凄惶惶地跟著婢子穿過游廊,又過水榭,腳底下根本不知道是往哪里走,心事重重地進了一處,隔著菱形窗格往里看去:燈火大熾,飯幾上早布好了佳肴珍釀,人影幢幢,眸子從青色衣衫上的驚喜,陡然變作咯噔一下:

    桓行簡也在此。

    嘉柔笑容褪去,腳下生根,磨磨蹭蹭地進來了,見到夏侯至眼眶子驀地一酸,什么都沒說。

    幾人落了座,嘉柔只覺得桓行簡那道目光在自己臉上羽毛般輕飄一過,似乎又挪開了。

    “我,我不怎么餓,剛吃了點心,我想回去陪李姊姊,”嘉柔坐臥不安,看向夏侯至,“兄長,等你用完飯我再來跟你敘話?!?/br>
    “怎么了,又沒有外人,”夏侯至舉箸笑了笑,同夏侯妙一碰目光,“柔兒大了反倒怕生起來,你小時候,在園子里打秋千蕩得老高,恨不能飛出墻垣去,從來都不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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