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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慎成長于江湖,逍遙自在慣了,一向視功名利祿為束縛,爽朗表示:“不敢當,都別再給我戴高帽子了,功勞屬于大伙兒,宋某可沒臉獨攬?!?/br> 說話間,他們邁進衙門,相識的三班六房與胥吏一窩蜂湊近,殷勤問候,“喲,宋大夫回來啦!” “眼看要下雨,知縣派了馬車去接您,不料,神醫先回來了?!?/br> “風大,您快回屋休息吧?!?/br> 面對高官時,笑容多靠裝;但面對名醫時,大多由衷尊敬,畢竟人人忌憚疾病傷亡,下意識不愿得罪名醫。 “最近有許多百姓給神醫送來謝禮,攔不住,勸不聽,您看,該如何處理?” 宋慎被包圍了,無奈停下腳步,“鄉親們實在是……我曾明確說過:我一不是神醫,二不收謝禮?!?/br> “病患親屬感恩戴德,非要送,把謝禮放下就跑了,禮物已堆成小山嘍。您過過目?” 宋慎擺擺手,“心意我收下,禮物就不過目了,統統捐予官府,拿去接濟災民吧?!?/br> “啊呀,宋大夫仁心仁術,佩服佩服!” “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胥吏爭相恭維朝廷欽使,“神醫仁善,實乃本地災民之福?!?/br> “您如此慷慨,太難得啦?!?/br> 黑云壓城,風勢漸猛。 宋慎耐著性子,被一通奉承,因不耐煩應酬,飛快抽身離開,走向后院。 不久,他前腳踏進廊檐,傾盆大雨后腳便落下,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秋涼襲來。 “哈哈哈,幸好,趕在大雨前回來了!” 下一刻,容佑棠的嗓音從書房里傳出來:“宋兄?” “容弟,我回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慎笑瞇瞇走進書房,先倒茶解渴,愉快告知:“病患的病情已經穩住了,正在慢慢康復,皇天不負苦心人吶?!?/br> “是嗎?喜訊,太好了,咱們的辛苦,總算沒白費?!?/br> 宋慎聽出異樣,放下茶杯,詫異問:“聽見喜訊,你卻語氣低落,遇見麻煩了嗎?” 容佑棠坐在書桌后,面前公文高高摞起,遞過一封密信,“唉,都城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宋慎皺眉,斂起笑容,接過密信時,一陣狂風撲進半開的窗,刮折了信封。 “坐,看完千萬別著急?!彪婇W雷鳴中,容佑棠關閉門窗,書房一片昏暗,便點亮燭臺。 宋慎依言落座,抽出密信,看完,震驚站起,失聲道:“宮變?” “哼,大皇子果然造反了!” “噓,小聲點兒,皇室丑聞,消息暫未流傳開?!?/br> 容佑棠倒了兩杯茶,“萬幸,西北大捷,太子及時趕回都城救援,大皇子罪行失敗,謀逆亂黨已被一網打盡?!?/br> 宋慎臉色沉沉,“但阿琛受傷了,他受傷了!” “唉,亂黨瘋狂,夜襲皇宮造反,挾持瑞王等人,逼問傳國玉璽下落,瑞王拒絕臣服,便遭到毆打?!?/br> “毆打?” 毆打……這兩個字,令宋慎瞬間喘不上氣,心疼且暴怒,不忍想象阿琛被挾持毆打時的痛苦情形,咬牙切齒,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心急如焚,一時間難以冷靜,殺氣騰騰,握拳砸桌,“嘭~”聲巨響,木質圓桌應聲裂開,被砸毀了。 “宋兄,宋兄!冷靜些?!?/br> 容佑棠忙寬慰道:“密信里寫明了的:瑞王雖然負傷,但性命無虞。殘局有太子收拾,瑞王一定會受到精心照顧,遲早會康復?!?/br> 宋慎面沉如水,下顎緊繃,扼腕說:“他自幼養尊處優,生得文弱,何曾挨過打?哪里禁得起毆打?亂黨逼問玉璽下落,勢必動了狠手……他的傷勢,我不敢想象?!?/br> “瑞王是太子倚重的弟弟,弟弟負傷,太子必會關切有加,宋兄無需過于擔憂?!?/br> “豈能不擔憂?” 宋慎在書房里打轉,焦躁踱步,脫口道:“我想回都城看看他!” “什么?” 容佑棠嚇一跳,果斷勸阻,“不行!萬萬不可!”他正色提醒道:“咱們是欽差,肩負賑災重任,差事未完之前,絕不能擅離職守?!?/br> “欽差擅離職守,等同于戰場上的逃兵,死罪無疑,宋兄切勿沖動犯糊涂。疫病藥方已經奏效了,興許過陣子就能解決災情,到時,咱們才能回都城述職?!?/br> 書房陷入了一片寂靜,只余嘈雜風雨聲。 燭光搖曳,宋慎半邊臉隱在黑暗里,沉默許久,最終一聲長嘆,“唉,我明白?!?/br> “明白就好。宋兄被譽為‘神醫’,是本地官民心目中的主心骨,賑災一事,缺誰也不能缺你?!?/br> 宋慎倍感無奈,職責所在,無法撇下眾多病患,喃喃問:“咱們離開都城期間,圣上駕崩卻秘不發喪、二皇子被殺、大皇子造反、太子倉促登基……險象環生,真不知,阿琛他們究竟是如何撐到太子回都的?” “小弟也擔憂,也好奇?!?/br> 容佑棠提筆蘸墨,“我馬上寫信問一問?!?/br> 宋慎薄唇緊抿,深吸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也開始寫信。 良久,兩人先后擱筆,各自把信封好。 “容弟,盡快派人把信送回都城!” 容佑棠頷首,忽見對方疾步拉開房門,“狂風暴雨的,你上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