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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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去京城不知何時返回,盡管安排妥當后已經沒了什么顧慮,但出發前,還是叫來弟弟,語重心長地交代一番。 程飛,家中的情況為兄不曾怎么瞞過你,想必你也知道大概了。冷蝶兒心里有別人,你大可不必再為她的事同大哥鬧,不值得,等過幾年,你遇上事情多了眼界廣了會遇上更合心意的姑娘。至于城里的事,你多聽聽其他人的意見,不要固執己見,還有,隋也本事不小,大哥當年讓他去保護你是怕你再出事才讓這么一個人才屈就,你日后若遇上什么解決不了的事,就問問他。 哥……再怎么不懂事,望著一臉疲憊的兄長,任程飛的聲音不由哽咽,深吸一口氣,他堅定地說,哥,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渡厄城就這么沒了。 任鵬飛微笑,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程飛,記住,你長大了。 嗯。 任鵬飛帶著青青出發了,隨行的人除了照顧青青的啞姑,還有一個武功相當不錯的護衛。 懷中躺著昏睡的女兒,啞姑靜靜坐在旁邊,在不停搖晃的馬車里,聽著車轱轆聲和充當馬夫的護衛不時的揮鞭聲,任鵬飛于心申思忖道:此去京城,情形會是如何? 馬車叮叮當當駛過,揚起的沙塵飛揚滿天。 ——京城—— 聶穎一下馬車,早已等候多時的人頓時迎上來抱住他:我兒,娘三催四請總算把你叫回來了!若你再不回,娘就親自去蜀州逮人了。 娘。聶穎輕輕搭手在風韻猶存的華夫人肩上。 華夫人用絲巾拭去眼角激動溢出的淚,來,讓娘親好好看看,真是的,娘不在身邊其他人都不會照顧了,看把你瘦成這樣! 聶穎微笑,眉眼之間與華夫人有七成相似,只不過一個雍容華貴,另一個云淡風清,薄薄的唇也不知像誰,懶散向上輕抿時帶些稚氣,沖淡了眼中的鋒芒。 華夫人數月不見兒子,本還想再埋怨幾句,可抬眼一見兒子臉上淺淺的倦意,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趕緊拽著人進府。 快同娘回府,娘早叫人備了熱水讓你漱洗沐浴,洗好后先休息一下,娘給你準備好吃的去,你醒來就可以吃了。 凝視華夫人臉上不加掩飾的關愛,聶穎由衷地道:娘,謝謝你??稍捯宦?,便被華夫人狠狠一瞪。 你再同娘說一個謝字,以后娘就把你鎖在屋里,再也不準亂跑!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比華夫人高了將近兩個頭的男人就這么被扯進屋中。 進了屋,便能看見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浴桶,華夫人沒有離開,轉身掩門,微笑走向一臉無奈的兒子。 解發梳頭、脫衣擦背基本都由華夫人一手包辦,若不是聶穎堅持,恐怕脫褲子也是由她親自動手。 聶穎剛被找回來的那段日子,他身負常人無法承受的重傷,四肢骨頭碎裂不能動彈,趕過來的華夫人不假他人之手,換衣擦身喂藥換藥甚至是給兒子煲藥,只要事關聶穎每一件事,她都會親自過問并動手去做。 那時聶穎意識不清,渾渾噩噩,只能依稀感覺有什么清涼的東西滴在身上,后來才知道,那是母親心疼悲傷的淚。 看他一身是傷時,她哭;喂下去的藥全吐出來時,她哭;每次給他換藥看他疼得表情扭曲時,她哭;看他沒有再活下去的意志時,她撲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母子連心啊,母親的淚水一顆一顆,如同滴在他的心上。 如果沒有華夫人,絕對不會有今天的聶穎,曾經出現在世上的小江也如曇花一現,也許根本不會有人記得。 擦完背,聶穎合眼倚著桶壁泡澡時,華夫人解下他剛剛洗過還在滴水的發,用干凈的棉巾輕柔且細心地一遍又一遍擦拭,不時抬頭看一眼表情恬靜的兒子,華夫人嘴角邊的溫暖從未散過。 孩子,以后別再離開娘了,好嗎?擦了一陣,用手摸摸覺得差不多了,便拿來梳子輕輕梳理,你離開的這些天,娘日夜都在想你,是不是有好好吃飯,身上的病會不會又犯了,會不會又這么一消失就二十幾年,想得吃不好睡不好。 聶穎睜開眼睛。 華夫人看他一眼,又道:你想做什么,娘都可以幫你去做。你只要好好的在家待著養傷便是。 聶穎眼睛半合,落在清澈透明的水面上,半晌之后,他啞著聲輕喚一聲:娘…… 只這么一聲便不再說話,可華夫人聞言卻頓時紅了眼睛,瞬也不瞬地看他一陣,把他腦袋抱入懷里,哽咽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放心吧,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娘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華夫人怎能忘記,好不容易尋回的孩兒卻沒有存活下去的意志,即使體質異于常人又如何,即使她有錢買下世間所有靈丹妙藥又如何,大夫搖頭道,他不想活了,身體受思緒影響,喂什么下去都會吐出來,再這樣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悲慟的她想盡辦法都以失敗告終,看著孩子氣息一天比一天微弱,她不知道哭昏過去幾回。后來有一次守在他身邊照顧他時,忽然聽昏迷不醒的他細弱地張口說了聲:江南…… 她即刻派人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來龍去脈誰都不清楚,卻查出當時小江本已逃出點蒼山,卻不知何故又原路返回,與前來阻擋的人一陣廝殺渾身浴血后看見渡厄城城主時,撲上去就說了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句話—— 我是笨蛋…… 小江抓著任鵬飛一直在重復這句話,旁人哄笑著把他拉離任鵬飛身邊。 當時小江是如何?他全然不顧別人施加于身上的傷害,死死盯著一句話也不說的任鵬飛,撕心大喊,并在吐血昏迷前,啞著聲說:江南依舊遠…… 江南。 華夫人坐在床邊,雙眼盯著兒子蒼白的臉,低頭在他耳邊說了聲:江南。 一直緊閉雙眼的人終于有些許反應,華夫人頓時熱淚盈眶,趴在他的身邊,一遍又一遍地說:江南……江南……江南! 孩子,你不能死,不能就這么死了!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還活著啊,他們會忘了你,會在你死后活得好好的,不值啊,孩子!你要好起來,你要過得比他們都要好,讓他們嘗受同你一樣的痛苦! 喂下去的藥終于不再吐出來了,傷勢也逐漸開始好轉,華夫人摸著孩子的臉,淚流滿面。 她何其聰明,就算沒有參與,也能猜出一二,她的孩子和那個任鵬飛一定有牽扯不清的關系,他一定是造成她兒子不欲再活下去的主兇。 沒有哪個為人父母的愿意讓自己的孩子滿心仇恨,過得不快樂??扇绻奘侵蝺鹤由嫦氯サ膭恿?,那么,就讓他恨下去吧。 華夫人坐在床邊,看著聶穎入睡,這些事情在他六歲之前她一直在做,六歲之后,她錯過了很多歲月。盡管孩子已經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又如何,終究還是她兒子,她要好好彌補失去的一切。 看見聶穎閉上眼假裝入睡,華夫人會心一笑,當他真睡了,便為他細心地掖好被子,起身離去。她若真在旁邊看著,這個敏感的孩子肯定睡不著。 出了屋轉身小心掩上門,整理一下衣裳,正欲前去廚房親自為聶穎準備飯菜,便有一名丫環匆匆上前,欠了身,輕聲道:夫人,靖王爺來了,正在前廳里候著。 華夫人略一點頭,面無表情朝前廳走去。 華夫人一走進會客的廳堂,便見一個五十上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迎上來。此人劍眉星眸鷹鼻薄唇,一身華服錦衣,年過半百,卻因保養得當,看似更像三十數歲的壯年人。 小鳶??匆娮哌M來的華夫人,此人顯得無比熱情,一開口便直呼華夫人小名,聽起來分外親密。 華夫人則淡然一笑,退后一步與他保持距離,客氣且疏離地道:靖王爺。 該男子面上一僵,隨即露出幾分苦色:小鳶,你怎么這么叫我。 華夫人緩步走向右側的椅子旁邊徑直坐下,您是王爺,我是草民,不這么叫還能怎么叫? 這……靖王爺欲言又止,最后搖頭嘆息,負手坐回原位,我來之前聽說了,小穎回來了吧? 說完正好有一名丫環端上茶放在華夫人身側的小茶幾上,華夫人讓這名丫環退下,才淡淡回道:回來了。 靖王爺輕拍膝蓋,低聲喟嘆:回來便好,免得你日思夜想。對了,這次我來順便也帶了些皇上御賜的都有數百年的長白山人參和云南野靈芝,你拿去給小穎補補。 這些東西我就代為我兒收下,承蒙王爺掛心。 這些年來靖王爺早已習慣華夫人待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早不以為然,可待她話音一落,只有他們二人的廳堂便凝靜得令人緩不過氣來,靖王爺無言良久,望向華夫人姣好的面容,輕聲輕語道:小鳶,你當年同我說過,只要小穎找回來,你便隨我回王府…… 華夫人揭開茶蓋邊掠水面上漂浮的茶葉,邊吹去熱氣,不緊不慢飲了幾小口,方才道:王爺,當年我說的是只要你幫我找回我兒,我便同你走,可后來卻是我的人把我兒找回來的。 靖王爺一聽,有些急:小鳶,這些年若是沒有我幫你,你一名弱女子怎么會有今天的地位,更別說年年耗費大量錢財到處找人! 當年王爺盡心盡力幫我。華鳶沒齒難忘,但一事歸一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小鳶,你從頭到尾都不曾想過隨我回王府對不對!看見華夫人臉上的淡然,靖王爺終于了悟。 華夫人凝視水面,不語。 至此,靖王爺仍不肯放棄,他走上前在她跟前苦苦道:小鳶,我當年確是有苦衷才沒有如約而至,可后來我去找你時,你卻已經、已經…… 華夫人抿唇微笑,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靖王爺,你如今已有貌美妻妾又為何苦苦糾纏我這個殘花敗柳。 小鳶……靖王爺開口正欲解釋當年之事,華夫人已經起身,拍拍衣裙,得體笑道,王爺,我還有事就不相送了,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