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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后成了權臣掌中珠在線閱讀 - 第78節

第78節

    周令淵便如搭在深淵上方的軟梯。

    章孝恭若能忍一時之辱,走過這段兇險軟梯,仍能如期到達彼岸,保住章氏尊榮。否則,若任性斬斷軟梯,身后便是萬丈深淵。

    重振榮光的渺茫希望與背水而戰一敗涂地之間,章孝恭只能選前者。

    ……

    私藏軍械的案子翻到明面后,鎮國公府受千夫所指。

    玄鏡司的牢獄中,章績自知事已敗露,頹喪之余死咬著牙關,只說此事是他一人所為,與鎮國公無關。奈何涉事之人太多,這樣的掩藏不過是徒勞。

    永穆帝瞧著一摞口供,沉眉不語。

    他在等庭州的消息。

    這一戰雖有八成把握,但在塵埃落定之前,誰都不敢拍著胸脯保證結果。好在章太后并未讓他失望,這日后晌,章孝恭請罪的奏折千里送來,言辭極為懇切,說他對兒子疏于管教,從前也有諸多行事差錯之處,懇請永穆帝念在章家浴血殺敵、舍生忘死,能從輕發落。

    人未動而信先至,是在試探態度。

    永穆帝自然不會窮追猛打。否則若當真以謀逆之罪誅九族,殺了章家上下,徹底將章氏推入深淵,章孝恭沒了指望破罐子破摔,他與盛煜的諸多籌謀豈非白費?

    只要章孝恭肯撒手兵權,這一仗就算勝了。

    永穆帝懸著的心稍稍落回腹中,次日清晨朝會時,問過主理此案的時相與刑部尚書,當著眾臣之面,鄭重吐露了一番肺腑之詞——

    說昔日先帝起兵,章家投誠之義舉,令他深為感動。四十年來,章家襄助先帝立下赫赫戰功,鎮守邊塞護得一方安寧,在收復失地時,亦立功不少。章績如此行徑,著實令他痛心疾首。他自登基來,律法嚴明,從無偏私,但老鎮國公爺為國捐軀,章績父子于國有功,他實在不忍殺之。

    念在章氏戰功累累,此次他可法外開恩,留章績父子性命羈押在獄,只按律處死其余涉事之人。往后若章家不念皇恩,再有異動,數罪并罰,絕不寬恕。

    群臣聽聞,皆贊皇恩浩蕩。

    消息傳至庭州,章孝恭有了皇帝在朝會的鄭重承諾,對著大漠黃沙長嘆許久,動身回京。

    他那大都督的位子也暫由梁王遙領。

    其余兵將調動、收復軍心的事,永穆帝打算在章孝恭老實入獄后再慢慢地啃。

    這些消息由盧珣傳到北朱閣,魏鸞愣了許久。

    身為章家的外孫女,她很清楚兵權對章家的分量。有著前世的經歷,她更清楚,章孝恭此次孤身回京意味著什么——章家或許還存著幻想,垂死掙扎,但盛煜與永穆帝既已啃了這嘴硬的骨頭,等庭州那一帶的邊境穩定下來,定會發起更兇猛的供給,令章家大廈崩塌,摧枯拉朽。

    這是章家的喪鐘,也是皇宮的警鈴。

    往后京城會比從前更為兇險,但愿盛煜能安然走過風波。

    魏鸞去西府問安時,瞧著祖母屋里的小佛堂,忍不住拈香而拜,默默祝禱。

    興許是心有靈犀,她求神拜佛后剛回到北朱閣,便見春嬤嬤匆匆趕來,手里捏著封信,笑瞇瞇遞到她手里,道:“南朱閣剛送來的,主君寄的家書,請少夫人親啟。主君還讓人捎話,說一切無恙,請少夫人安心,護好自身?!?/br>
    那信封平平無奇,蠟封得嚴實。

    成婚至今,這是盛煜頭回在外出辦差時寄送家書,魏鸞心頭微跳,匆忙接過。

    還沒拆開蠟封呢,染冬又匆匆進來。

    比起春嬤嬤的滿面笑意,她臉上卻籠了憂色,擱下糕點食盒,輕聲道:“長寧公主來了,管事已請她到廳中稍坐,奴婢回來時瞧見了,神情不大好。少夫人快去瞧瞧吧?!?/br>
    魏鸞聽聞,遲疑了下,暫將家書擱著,迎往外廳。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所以閨蜜比老公重要???

    鸞鸞:哼

    蟹蟹木更津優真、chimwu、快樂小羊666的地雷呀,么么噠~??!

    第78章 驚喜

    周驪音近來過得十分苦悶。

    先是那日與盛明修、時虛白一道上街買紙, 碰見盛煜之后, 盛明修就再也沒去過時虛白那里。她派了寶卿到書院去探,盛明修只說課業繁忙,顧不上學畫。周驪音并不傻,哪能看不出這是托辭?

    盛明修有多愛學畫,她比誰都清楚。

    兩人相識至今半年有余,周驪音最初起意于少年的玉面瓊姿, 后來相處漸深, 看著他張揚肆意、鮮衣怒馬, 看著他無奈退讓、含笑縱容,愈陷愈深。后來兩人纏上時虛白, 學畫時認真執著、沉浸其中的盛明修, 更是令人沉迷得難以自拔。

    但那晚之后, 盛明修卻再也沒去找過時虛白。

    能讓他割舍下最仰慕的時畫師,背后定然有緣故,周驪音不用猜都知道,事情跟她和盛煜有關——從前在曲園的霜云山房,盛煜見她跟弟弟熟悉時臉色驟變,后來盛明修有意避著她, 周驪音雖裝傻沒戳破,心里可清楚得很。

    而今盛明修再度消失躲避,多少令人沮喪。

    周驪音畢竟不是火爐,能拿用之不竭的熱情去追逐傾心思慕少年郎,更何況, 以這兩回的經驗來看,強行纏著盛明修并無益處。她畢竟是帝后捧著的天之驕女,能毫無顧忌地撒嬌耍賴,任性地捉弄少年,換得玩鬧之機,卻無法明知被嫌棄還執意往前貼。

    她也會傷心、忐忑。

    周驪音不明原委,決定先靜下來細想想。

    便在此時,宮里忽然掀起了波瀾。

    章太后病倒的那幾日,周驪音入宮侍疾,看得出氣氛的凝重緊繃,亦發覺章皇后愈來愈焦躁——母子近乎決裂,夫妻亦迅速冷淡,永穆帝成日往淑妃那里去,片刻都沒踏足中宮所居的蓬萊殿。章皇后得知太子生死未卜,又難以在堂兄章孝恭那里插手,再無昔日鎮定,滿腔焦灼急迫。

    重壓之下,周驪音跟著遭了殃。

    自那回章太后裝病,脅迫永穆帝退讓,周驪音并未幫章家女眷說話后,章皇后便存了不滿。如今永穆帝步步緊逼,章家進退維谷,章皇后瞧著兩頭跑的女兒,心中愈發不快,屢屢責備她沒良心,絲毫不知道為母親和親兄長解圍。

    她爭辯了兩回,換來的只是更重的責備。

    母女倆數次爭吵,周驪音愈來愈失望。

    私藏軍械是謀逆之罪,這事幾乎婦孺皆知,歷朝歷代,哪怕皇家子嗣沾上這種事,都難逃罪責,章家不過是個外戚,豈能縱容?若太子為了穩住儲位,放任章家跋扈,連這等罪責都要維護開脫,非但令律法威嚴蕩然無存,便是日后能登基,也會被章氏掣肘。

    但這種話章皇后聽不進去。

    母女倆是血脈至親,但性情行事卻迥然不同——章皇后雖是母儀天下的中宮,卻是章太后手把手教的,加之跟淑妃綿里藏針地威脅了這些年,凡事先考量東宮與章氏牢牢捆綁的利益;周驪音則是皇室公主,由名儒與永穆帝親自教導,雖不涉朝堂之事,卻知國事之重。

    母女倆所想的天壤地別,自然說不到一處。

    周驪音沒法說服母后,反被連連責備。

    至親反目,夾在其中左右為難,其中煎熬可想而知。這兩日里,章皇后甚至打起了拿她婚事做文章的主意,周驪音滿腔苦悶無可排解,加之明日是魏鸞的生辰,便來曲園造訪。

    ——反正盛煜近來似乎不在京城。

    ……

    花廳里茶香裊裊,瓜果甘甜。

    侍女仆婦皆已被屏退,只剩小姐妹倆掩門說話。關乎章家的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從最初的興國公案到如今的軍械案,其中癥結關竅,魏鸞頗為清楚。周驪音也沒太瞞她,吐了半天苦水,幾乎絞破錦帕。

    末了,才低聲道:“從前你出言提醒時,我還沒太放在心上。如今真碰上這些事,才明白這有多難。手心手背都是rou,母后跟皇兄自然是至親,父皇又何嘗不是?這事原就錯在章家,母后如此執迷不悟,當真是……”

    她嘆了口氣,神色黯然。

    尋常驕傲活潑、嬌憨任性的小公主,這會兒整張臉都是挎著的,絞著錦帕的指節微微泛白,顯然心中矛盾難過之極。

    不過她畢竟不是軟弱之人。

    連日來在宮中的雞飛狗跳令她滿腔憋悶,此刻朝密友說出來,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低聲道:“人說家丑不可外揚,這些話也就只能跟你說說。鸞鸞——”她捏住魏鸞的手,神情懇切,“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母后總說我沒良心,白眼狼,你身在局外,覺得我這樣做可有錯處?”

    “白眼狼?”魏鸞低喃,不由哂笑。

    當初她與章皇后割裂時,那位也曾這樣看她。

    如今將這罪名也安到了親生女兒身上,難道在章皇后看來,這些年母女深情,只是為了養出個朝政上的幫手?

    魏鸞斟了香茶,遞到周驪音跟前。

    “是否有錯,我說了也未必算數。不過長寧,這件事于公該如何處置,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皇后指責你,全是為私情。你且想想,倘若敬國公府碰上這樣的事,我父親膝下有爵位要承襲,母親呢,為了讓哥哥穩cao勝券,不斷讓舅舅插手內務逼迫父親,還逼著我徇私枉法包庇罪行。你說,我當如何?”

    “爵位給誰,原該姨父定奪。姨父并非昏聵之人,表哥若有真本事,自然能得青睞。否則,若本身沒那能耐,靠歪門邪道得來爵位,長遠了看,于敬國公府未必有益處?!?/br>
    周驪音說至此處,也似恍然大悟。

    從前許多模糊的念頭也在此刻清晰起來——

    她不止是皇后之女,更是皇室公主。昔日國家動蕩、強敵環伺時,曾有公主遠嫁和親,韶華之齡便孤身前往塞外苦寒之地,舍了溫山軟水的安逸之樂,為朝廷謀得友鄰,功勞不遜朝堂重臣。她縱然沒這般本事,至少也當以家國為重,而非為私情包庇朝堂蛀蠹。

    原本搖擺的心思在這一瞬忽而堅定。

    章皇后失望責備的目光淡去,浮入腦海的是永穆帝鬢邊花白的頭發。

    周驪音站起身,長長吐了口氣。

    在頭頂籠罩了數日的陰霾終于散去,她挽住魏鸞的手,終于露出點笑容,“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得去找父皇商量件事,沒法來賀你生辰,今日過來不止是訴苦,還有東西給你。走,瞧瞧去?!闭f著,拉魏鸞便往外走。

    魏鸞跟著笑了,隨她往外走。

    ……

    周驪音離開曲園時,已是傍晚。

    魏鸞因盛煜臨行前的叮囑,這些日不曾出門,本就覺得憋悶,得好友半日陪伴,倒爽快了許多。表姐妹倆將曲園北邊的風光賞玩一遍,又吩咐廚房做了滿桌合口味的菜肴,喝著甜甜的果酒大快朵頤,各自歡喜。

    將她送到府門口后,魏鸞回到北朱閣,迫不及待地拆開盛煜的家書。

    信上內容很簡單,先報平安,又叮囑她在京城留心,末尾說,他有件要緊的物事落在了南朱閣,讓魏鸞明日找那邊的徐嬤嬤取,代他送給應收之人。信中并未說是何物,也沒寫該給誰,只叮囑她明日再去。

    魏鸞看罷,雖然猜得盛煜應沒留意她的生辰,瞧見里面只字未提,不免還是失望。

    甚至覺得盛煜故弄玄虛支使她。

    不過他行事向來有章法,南朱閣又關乎玄鏡司,魏鸞畢竟不敢掉以輕心。次日清晨從西府問安回來后,便直奔南朱閣。

    盛夏天熱,南朱閣外松柏濃綠。

    自盛煜走后,這邊就只剩盧珣留守主事,外加仆婦灑掃,冷清了許多。

    盧珣這會兒不在,倒是徐嬤嬤瞧見她,忙上前行禮道:“少夫人?!?/br>
    “主君說有東西讓我轉交,嬤嬤可知情?”

    “回少夫人,主君昨日已傳了口訊,東西就在書房里?!毙鞁邒哒f著,掏出書房的鑰匙,頗恭敬地請魏鸞先行。開了門鎖后,請魏鸞在椅中坐了,她緩步走到最里側的小梢間,推開緊掩的門扇,片刻后,捧了個木盒出來。

    那盒子用的是檀木,成色很新。

    看徐嬤嬤捧盒的樣子,里頭沉甸甸的,不知裝的什么。

    魏鸞心中疑惑,目光在盒身逡巡,隨口問道:“主君可曾說過,此物該轉交給誰?”

    徐嬤嬤笑著抿了抿唇,只溫聲道:“不曾吩咐?!?/br>
    說話間,將檀木盒輕輕放在桌上,往后退了兩步,那張向來恭肅的臉上笑意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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