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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廣和帶有一絲暢快的恨意,恨聲道:“帝尊,你可敢有情嗎?” “若吾答有,若吾答,……敢!”崖涘默了默,貫來薄涼的唇邊掛著一抹奇異的笑,緩聲問他:“鳳凰兒,如此,汝又該當如何呢?” 崖涘頂著一身的雨水,濕漉漉地站在他面前,跨前一步,又逼問了一句?!白杂兄卸鴣?,于萬有中復歸于無。鳳凰兒,如今吾為汝,即將老,即將死,如此……汝又當如何呢?!” 四下無聲。 眾仙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嘩啦啦掉在云朵中。 云朵中積聚了太多的水,啪嗒啪嗒落在眾人頭頂,將翠羽斑斕的一眾鳥族將軍侯爺們幾乎淋成了落湯雞。便連玄衣鐵甲的葉慕辰亦不能免,頭頂一簇呆毛濕漉漉地翹立,越發顯得他一張俊臉陰沉無比,幾乎要撲過來將帝尊崖涘斬殺于長刀下。 而這位三十三天至高無上的帝尊,就這樣靜靜地、無聲地、以一種足以沉山覆海的神色,凝望著南廣和。 像是這世間只剩下了他與他。 像是這天地一瞬間萬物寂滅。 沒有過去。 沒有未來。 只有一句,你敢不敢。敢不敢叛了自己的道,以身殉,以情葬,消逝于這三十三天白玉宮中,成為一個天下人皆知的笑柄? 鳳凰兒呵,若我敢,你又當如何? 你會如何? 你……又能如何? 第130章 登頂3 南廣和一時啞口。 這世間有許多事, 是過了就再也不能回頭望的。一旦回望,就驚覺傷口遍布,疼的厲害?!热缢チ艘活w天生五色琉璃心的胸口, 此際就又悶又疼。 他弄死了靈胎兒崖涘, 再不能接著弄死帝尊崖涘。 雖然這個小世界里崖涘有億萬化身, 但到底,能與他對立與他一道話往昔的只有這一位罷了。 南廣和凝望崖涘那一雙四海凝結而成的眸, 良久,才犟著一口少年氣,強道:“你便老了, 死了, 又與我何干?!” 說話前,先抽了一口氣。 心口實在疼的厲害。 葉慕辰自后緊緊抱住他,一手與他交握, 一手環在他腰側。棱角分明的唇緊緊抿著, 單眼皮微撩,朝崖涘投來的目光格外不善。 “帝尊慎言!”葉慕辰冷笑了一聲, 替自家殿下接下了崖涘丟過來的這一刀, 回擊的格外鋒利?!暗圩鹑f年前入了無情道, 從此后強行令天下間所有修行者改道而行。帝尊曾言,任一人任一物,倘若有情, 便落了下乘?!?/br> 葉慕辰又笑了一聲, 語氣淡漠?!拔岬缺闶窍鲁?。帝尊你高高在上,是三十三天至高無上神位上的那位。這天地老了, 你也不會老。這世上所有生靈都死去了,你也不會死?!?/br> 他接著話鋒一轉?!八哉埖圩鹕髦? 莫要學那些凡間的愚夫愚婦,動不動就以生死來要挾我家殿下!” 崖涘目光直接越過他,停留在南廣和眉目之間。久久。 一直到這諸天仙帝悶悶地再次cao持刀兵圍在他身后,雙方人馬對峙。鳥族眾將軍侯爺們弓身展翅飛翔在南廣和身后。 血蜿蜒流入云層中。 崖涘只是那樣靜靜地凝視南廣和。以一種比深海更深的眼眸,用那樣沉寂的仿佛天地都靜止了的神色,一聲不吭地望著他。 南廣和終于敗下陣來,以手遮額,嘆息了一聲?!暗圩稹?/br> “喚吾名?!毖聸逍Φ闷娈惗譁厝?,又跨前一步,銀色發絲在星光中浮動,帶有遼闊的云霧雨水?!傍P凰兒,再喚一次吾之真名?!?/br> 一把長刀削在崖涘的面。 割斷了一大把銀色的發,也在帝尊白玉冕旒下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割裂了一道血痕。有乳白色的血滲出來,空氣中優曇花的香氣越發濃厚。 仿佛帝尊崖涘的每一滴血,都能開出一朵三千年不遇的優曇花。 面對如此盛大美景,葉慕辰卻冷冷地笑了一聲,將長刀擱在崖涘面前,抵著殺氣刀鋒,攜無限鋒銳嘲諷,道:“帝尊,你真名是甚?呼一聲你的名,是否就要海斷山崩?你是這個世界的神尊,你是要我家殿下為了你這一聲誘/哄,從此成為滅了這方小世界的罪人嗎?!” 這一聲“我家殿下”出口,葉慕辰與崖涘四目相對。兩人都于同一時間想到了昔日在遙遠的下界大隋朝,于那個大隋亡國的上巳節之夜,彼時也是這樣境況。于那個烈火與血腥的夜晚,葉慕辰執炬而來,護著他的殿下。崖涘從天而降,輕飄飄地,就將南廣和拉了個滿懷。 崖涘簡直要壓不住唇邊的笑,笑得那樣薄涼,又那樣奇異?!叭~慕辰!” 他喚他的名。 然后又喚了一聲?!靶∪~將軍……呵!” 這一聲“呵”,意味不明,充滿了諷刺。 葉慕辰欺身上前,刀鋒過耳,整個人撲到崖涘面前,一身玄衣沉的就像這三千年的愛恨。 崖涘側身,左手負在身后,只右手微提白玉柄麈尾,面上始終掛著那抹涼薄的笑。白玉柄麈尾擋住了葉慕辰的視線,令他只能見到崖涘銀發下的半張臉,以及唇邊的那一抹嘲笑。 葉慕辰大怒,手中長刀舞動,帶動三十三天的漫天雨水,刷地形成一條筆直的雨線,朝崖涘脖頸處斬來。 南廣和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一襲朱紅色長衣,獨立在兩人身后。他眼中是滔天的雨水,與雨水中戰在一處的葉慕辰與崖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