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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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父母雙親總算感情和睦,李摯也聰明長進有才學,這也是難求的福氣。 她若真跟李夫人鬧僵了,李存睿夾在當中必然難做。 過程中雖閉著眼,但屋里來了什么人說了什么她全知道,李夫人走她也知道,只是疼痛也使她各處肌rou不聽使喚,只能咬緊牙趴著。 大夫上完藥囑著好生歇息。旁邊梧桐她們就偷偷抹起眼淚來,呼出的粗氣一半是看她可憐,一半倒是惱她總也不長記性。 李南風倒沒啥,既然敢闖禍就得擔得起這后果不是?只是覺得這記性是長不了了,又或者說她壓根沒打算過還要跟李夫人妥協。 母女倆的矛盾上輩子到臨了都沒能解開,這輩子重來就想一切抹去,怎么可能? 人家都不理解親生的母女倆如何能關系差成這樣,原本李南風也沒想過——畢竟她還是受正統教育長大的,懂得忠孝節義禮儀廉恥,母親嚴格也就嚴格,無甚大不了。 也是直到前世里那年有了招贅的決定,以及后來發生的那樁破事兒…… 第052章 不做木偶 李存睿創立的家業,在他過世后沒有一個合適的人來要繼承,李南風便有了留在娘家打理家務的想法。 但李夫人認為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是應該留在內宅相夫教子的,而不應該讓她一個婦人家拋頭露面。 并且李家又不是無男丁,招贅這樣的事情,更是不應該出現在正統的李家。 她的主張,是給李煦找個繼母,給病床上無法動彈的李摯說門填房! 確然,大多數人家遇到這種情況也會這么選擇,索性不求女方家世,只要能安安份份把李煦撫養成人,讓他將來能夠把祖業傳下去也就夠了。 但李南風卻不是這么想的。 謝氏是李煦的親生母親,她都能舍得下孩子自請離去,你還指望一個填房能把這份差事做好? 況且,有見識的姑娘不會來守這活寡,沒見識的也帶不好李煦,這怎么看都不是個好主意。 然而人到中年先喪夫后傷子的李夫人心傷之下幾近喪失了所有斗志,而只想守成,李南風的話她聽不進去,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千金小姐該干的事兒。 幾次力爭無果,李南風的耐性也漸漸被消磨掉,但所幸在盛貽芳提醒之下,她得到了病重的李摯和宮里皇帝的支持。 皇帝下旨允她留在李家打理家務。同時也賜金銀田產給她,加上她自己的嫁妝,如此來日便不必跟侄兒爭家產。 有皇帝下旨,看模樣是能順利了,但李南風沒想到,當她自己物色好了招贅的人選時,母親卻又兀自替她相中了寒門出身的陸銘,并且還將李南風自己相中的人選打發出了京師。 她這邊緊密鑼鼓籌備婚事的時候,她母親大人卻給她來了個釜底抽薪…… 南風少年時期無憂無慮,身邊個個皆算玩伴,到家變之時她又一心進取,管理家務,并未有過什么像樣的少女綺思,本來是招誰都行,只要條件過關。 她之所以相中那個人,一來確實兩人有些緣份,二來對方也確屬智慧之人,且又無親無故,當時情況下,不選他又還選誰呢? 李夫人自作主張地行使了父母之命,并且強橫地打亂了她的計劃,李南風終于怒了。 但李夫人卻道:李家絕沒有自行擇婚的規矩,你未經允許私自挑選夫婿,可曾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里? 道理是對的,可她又總覺得哪里不是很妥?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捆綁了手腳,無論想做什么都總是被牽住做不成。 后來就成親了。反正跟誰過日子不是過? 此后有意無意地避免母女碰面,三五日不見面是常事,即便有時候見了面,也完全沒有吭聲的欲望。 兩年后她的長子李倍出生,再兩年她懷上女兒。 夫妻生活平平淡淡,沒什么值得一說之處。 她絕大多數時間在忙碌家族事務上,這么過著倒也不覺什么。 可誰又能料到她懷胎八月,還能撞見憑借她李家地位從一個寒士一躍成為六部員外郎的丈夫,竟然與她最好的手帕交暗通款曲?! 他們一個是她雖然不愛但也認定是可以相扶到老的丈夫,一個是她在繼李勤墮落之后第二個無話不談的好友,這家伙!這是合著伙地揚起巴掌往她臉上左右開弓??! 李南風當然怒了,是前所未有的震怒。她拿著馬鞭抽得陸銘體無完膚。若不是她還算強悍,肚里的閨女就沒了。 這個時候李夫人道:“男人偷腥是該死。但你當初婚前不是也曾跟裴寄私相授受?我早說過你該循規蹈矩,你若聽了我的,今日他又哪里敢這樣放肆?你又何必受這番侮辱?” 李南風望著高高在上的她,笑起來。 合著她被欺到了這份上,她的親娘還在責怪她沒曾聽從她的安排?還認為她自行選夫婿就是不衿持? 可去你的吧! 她將鞭子摔下地:“從今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摻和!我就是做不到端莊衿持,以后這輩子也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活成端莊衿持的模樣! “你可以從此不必再管我!從此以后,你我都死心好了!” 她說到做到了。 從那以后,凡是她李夫人的意見她一概不聽,她的建議一概不要。 自然,她也碰過壁,但碰過壁之后,她也摸索著成長了。 女兒生下來之后,她與姓陸的禽獸斷絕了關系,先將他攆出了李家,一年后又將他踢出了京師,三年后他犯事被監押入獄,困死在獄中。 姓陸的出京半年,她那個她曾經無話不說的“手帕交”,當然也被她踩到了泥沼里。 她私行不檢的證據被擺到了她丈夫的案上,連同她才周歲的兒子,都被疑心是野種,被一道送回了娘家,被連累了的程家視她為恥辱,她被逐出家門。 有回李南風受太后之邀乘著轎輦入宮吃茶,路上程淑沖到轎輦前大罵,沒讓她出口兩句,便已讓隨寧的父親下令亂棍打死了。 是自己母親讓她明白了,她不果斷心狠,世上人便認為她理該讓步。 逆境使人崛起。經歷這一段之后,她更加無堅不摧。雖然代價是兒女們恨她害死了他們的親爹。 她極力栽培李煦,同時也兼顧起族中子弟的成長,在她被雷劈之前時,李家已經再度成為與靖王府齊名的權貴。 都說延平侯府成立在李存睿手上,卻中興在她李南風手上。這當然是外人吹捧她,沒有父親,她怎么可能“中興”? 她萬萬不敢占這個功勞。 金瓶曾說,李夫人是為她好,或許吧,但她的確感覺不出來。 有時候她想,也許李夫人要的不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活生生的女兒,而只是個照著她本人復制出來的牽線木偶。 不過后來有了可以完全自己掌控的一生,李南風倒是也看開了。 比如說如今跟她爭歸爭,但因為知道自己這后輩子已經可以自行掌控,一切便都釋然了,再回到十一歲,再重新經受著苛責,她也真的不介意。 反正,已經沒有人能掌控得住她! 第053章 倒霉家伙 靖王回到府里,想想李存睿的過份,十分地不樂意,但也無可奈何。 再怎么說李南風是個姑娘家,晏衡是個小子,臉皮沒那么要緊。就是送過去讓她打兩下出出氣想來也沒什么。 這么想著就把晏衡給找了來,事情跟他說了,道:“明兒你就帶些禮過李家賠個罪,藍姐兒打你你不許還手?!?/br> 晏衡差點沒噎?。骸澳趺床话盐抑苯硬鹆私o送過去呢?” “沒辦法啊,人家說了,要自個兒下手心里才痛快?!本竿鯏偸?。又道:“就讓人家小姑娘打兩下能有什么要緊?頂多一個雞毛撣子,又不會舞刀弄槍,你別那么小器?!?/br> 晏衡簡直無語。 這是他小器的事兒? “你不心疼心疼你兒子?”他皺眉道。 “心疼啥?”靖王撩眼,“誰讓你熊?碰人家瓷還扯人家裙子,沒接著揍你算好了?!?/br> 晏衡還能說什么? 靖王打發了他出去,轉而就著人上林夫人處傳話備禮了。 林夫人正想著要好好謝謝李南風,又因知道李夫人的為人,這事不好放在面上,聽說晏衡要送上門去挨打,也是愣了一下。 哪個當娘的肯干這種事兒? 也就那些臭老爺們兒舍得! 但答都答應了,想想李家也是要臉的人家,總不至于把她兒子打斷了胳膊腿吧? 還有,再怎么說也受了人家的恩呢,打打就打打吧,反正他也皮實! 于是晏衡剛進門就被勒令著明兒帶著禮上李家去一趟。 他們倒是個個都覺得被李南風打一頓沒什么要緊,不過是小姑娘氣性高要撒撒火,哄一哄,卻哪里知道她殼子里早就換了瓤,哪里還是什么未曾世事的小姑娘? 晏衡知道這層卻不能往外說,心內越發憋屈。 到這份上,也不能不去,一早起來用罷早飯,便就怏怏帶著阿蠻往李家來。 門房看到他沒認出來,聽說了名頭才愣了一下,進內通報。 李南風硬生生趴了半夜,醒來活動了會兒,又趴著迷糊睡到了早上。 金瓶在跟前,恰到時候地捧來水盆帕子,親自侍候洗漱。 李南風也不吭聲,跟具沒有感情的木頭一樣行事。 她倒不是被打慫了,只是覺得眼前這困境需要改變。 雖說她跟李夫人這恩怨沒法兒化解,但也不能總這么下去,難不成她還真耗上半輩子來跟她消磨不成? 可她再怎么冷酷都好,血緣割不斷,這個家也不能分裂,真若不顧一切鬧翻是不可能的。 “窮”則思變啊…… “姑娘別在心里惱,你這不哭不鬧的,讓人害怕?!?/br> 她兀自琢磨著,金瓶卻擔憂地勸起她來。 李南風定眼瞧她半晌:“你怎么來了?” 金瓶回道:“奴婢早上說來看看姑娘,太太沒說什么。姑娘別惱太太,太太真的也是為了姑娘好。就是有時候話不中聽了些?!?/br> 這話李南風耳朵都快聽出了繭子。 她放了碗,匍伏回了枕上:“知道了?!?/br> 金瓶無奈,輕手輕腳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