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答應什么?答應你向圣上引薦那些傳教士?”短短幾個月,莊凜被智能管家調教得太好,他壓根沒給表舅責難的機會,先發制人,將責任統統推到對方身上。他冷哼一聲,怒道:“我聽表舅說了,也覺得此事靠譜,這才私下里對皇上提起,當今開明,立刻著微服出訪,誰知就撞見那些個神棍夸夸其談見死不救……寶二爺是賢德妃娘娘的親弟,雖不成器,也沒得讓人這樣踐踏的道理!” 又說了幾句,梁易行終于把情況摸清楚了,血淚逆流有木有? 尼瑪就不能提早交代一聲,給個緩沖余地啊親。 說來就來了,還因為這樣的原因在全國范圍內封殺西洋傳教士,他的生意怎么辦?因為早知道有這層關系在,梁易行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讓傳教士面圣,至于結果如何,全看他們自個兒爭取。 對方難得見到這樣爽快的人,瞧他那信心滿滿的模樣,甚至提前付了六成報酬。 現在可好。 都吹了。 這事的確是中間環節的銜接出現了問題,他沒法子責怪莊凜,堂堂正二品朝廷大員,皇帝跟前的紅人,肯幫他這小商人說話已經給了天大的臉面,天意弄人啊。瞧梁易行急得團團轉,二爺還裝傻,“要我說,那些個傳教士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表舅你心太好,竟這樣幫助他們,這事可再不能插手,若讓圣上知曉,后果不堪設想?!?/br> “西洋人的閑事,咱管這么多做什么?” “讀書人有句話叫: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免費看診這事怎么想也不靠譜,里頭必有陷阱,認真你就輸了!” 不靠譜你妹,陷阱你大爺! 次奧,作為商人,他不管這些好嗎,錢……只要賺錢! 梁易行的心情糟糕透了,卻不敢對莊老二叫囂什么,非但如此,還得呵呵干笑。 他不愿在將軍府多停留半刻,正要告辭,林燕玉抱著五妞出現了。 奶娃剛睡醒,一直揉著眼找粑粑,正巧黃嬤嬤匆忙趕來逐日院說起表舅登門之事,燕玉腦筋轉了轉,給小三小四蓋好被子,抱著精力充沛過頭整天瞎鬧騰的五妞往前走。邁過門檻,進入前院正廳,她笑著招呼道:“聽說府上來了貴客,我來瞧瞧,爺不給介紹介紹?” 說著,她抱著五妞徑直走到莊凜跟前。 “小五鬧騰半天,就盼爺回來,瞧瞧,這會兒開心了?!?/br> 二爺也沒顧忌,他妻奴兒奴之名早已經傳開去,這些都是虛的,一家人關上門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理,他將五妞接過來,抱在懷中顛了兩下,哄到:“爹的乖女兒,瞧瞧,小模樣真俊,也不知會便宜哪家小子?!?/br> …………??! 就連林燕玉也無語了,小妞這才半歲,丫就開始cao心這個,果然,岳父與女婿那就是天敵,相互不待見的。 也不知聽懂沒有,五妞露出半顆小米牙咯咯笑。 父女倆玩得那個開心。 梁易行就這么被遺忘了。 過了許久,林燕玉才扭頭朝那方瞧了一眼,再次詢問:“這位,我從未見過,卻是哪來的貴人?” 二爺恍然大悟,拍拍腦門,道:“你看我,竟忘了介紹,這是母親那邊的表舅,姓梁?!?/br> “表舅老爺好?!?/br> 林燕玉模樣嬌,音色溫潤,說話如沐春風。 初初見她,梁易行的確眼前一亮,他也聽過將軍夫人的傳言,聽說是庶女出身,地位低著,竟混到讓滿京城貴太太客氣的地步。他早想親眼看看林氏其人,真正見到的確沒有失望,若是平時,他已經拿出出海的見聞侃侃而談吸引妹子注意。 這場見面來得不是時候,比起同美人發展友誼,他更關心與西洋人談的那筆生意。 鬧到這份上,他以后還怎么混下去? ☆、96廣州府x聯合軍 莊凜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只等西洋艦隊入侵,一等兩三個月,他們遲遲不來。 這時候,距離大晉朝的新年還有些時候,西方卻是基督彌撒的時間,各家各戶忙著慶祝耶穌誕辰,沒空到大東方找碴。饒是莊凜耐性好,這一等就是小半年,等福朗思牙集結大英帝國出征東方,已經是來年二月。 寶釵十四,正是新婚,折騰兩輩子,她到底嫁了個靠譜的老實人,鰲禹的長相同賈寶玉的確不能比,撇開這一點,其他方面那是賈寶玉吹牛拍馬也趕不上的,尤其有一點,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一諾九鼎,前個薛寶釵感嘆了一句,這年頭,武將也得有文化,別的不說,至少得看懂兵法。丫還真天天抱著《三十六計》琢磨,說話也不自覺裝起逼來,動不動就是“兄臺”“先生”“之乎者也”。 還別說,這年是真熱鬧,不僅是選秀年,也是科舉年。 大晉朝科舉分三階:鄉試、會試、殿試。 便是第一輪鄉試也在八月間,算算還有足半年,賈府再次陷入凝重緊張的氛圍,一來,賈政雖還領著俸祿,卻遲遲沒能回工部復職,他缺席的這段時間里,工部改良了攻城梯以及投石機,眾官員得水湛大力嘉獎,尤其此項目的核心人物莊老三,他又升級了,從工部郎中到工部侍郎,比大哥雖還差了半級,已經足以光耀門楣。老莊家這幾年糟心事不少,大房正妻與平妻都是能鬧騰的,莊聿是命大福氣重,才能守得云開見月明,等到升職這天。 算上老爺子,莊家一門,四人入朝,這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生生紅了眼。 旁的不說,至少賈政的心里是很難平衡了。 幼子青云縱天資聰穎,尚在襁褓之中,無法為家族的騰飛貢獻力量,闔府上下,他能逼迫的也就只有賈寶玉……雖然,那貨因為買秀才文章被大學士斥責,遭天下讀書人厭棄,當爹的總要給兒子改過自新的機會是不是? 想起那小子做詩時的那股子靈氣,又想想他平日說的那些話,賈政認定了——丫不是學不好,而是心理不樂意。賈政琢磨了好些時候,終于想出一條妙計,他將賈寶玉叫到書房,難得慈祥了一把,噓寒問暖說了好些關心的話。 賈寶玉本就是個敏感的性子,賈政這模樣真真把他嚇得不輕。 三句話下來,丫抖得跟篩糠似的。 瞧這沒出息的樣,你羞辱他吧,左耳進右耳出,天下太平;難得關心他一回,還不領情,嚇得跟耗子見了貓。賈政先頭還和顏悅色的,越說越生氣,終于,他忍不住咆哮起來:“混賬,你倒是說話???老子怎就生了你這么個氣死祖宗的王八蛋出來!” ┭┮﹏┭┮. 說?他要是有這膽兒也就好了。 吼完這嗓子,賈政一屁股坐回太師椅上,猛喘了好幾口大氣,nnd,他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在他還沒完全喪失理智,尚且記得將賈寶玉叫過來的初衷,賈政努力調整好自個兒的情緒,道:“還有半年時間鄉試開考,你可準備好了?”聽到這話,賈寶玉直接懵了。他以為,被大學士羞辱之后父親已經放棄讓他科舉入朝的想法,沒想到,丫還不死心。 “父……父親……” 他不開口的時候賈政就已經很生氣,瞧這結結巴巴的窩囊樣,尼瑪! 便是如此,賈政還得偽裝出慈父模樣,循循善誘道:“寶玉啊,我知你是聰明有靈氣的孩子,怎么就不將心思從閑事分到正事上來?父親去世之后,榮府已經不復從前的光鮮,你還不上進,百年之后我要如何同列祖列宗交代?” 基本上,這種話對賈寶玉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瞧他那低頭不說話的受氣樣,賈政使出了最后的殺手锏,“若能通過八月鄉試,也好將史家、薛家、林家的姑娘都請來聚聚,除了林海入京那年熱鬧一回,有好些時候沒聚過了?!?/br> 薛寶釵已經嫁到鰲家,鰲大娘就喜歡這種心細嘴甜八面玲瓏的女娃子,瞧著就高端大氣上檔次。沒婆婆為難,寶釵小日子和美著,鰲禹雖有些憨,卻是頂頂會疼人的,大抵武將都是這德行,瞧著金刀立馬威風赫赫,關上門媳婦就是天。有寶釵出嫁在前,史家也想起湘云的婚事,自中秋大出洋相,她再沒機會出府,賈母對她也只有憐憫之心,關愛之意,并沒有將她與賈寶玉送做堆的想法,見過那場鬧劇,賈母再沒讓人接她過來。 表哥表妹本就是危險關系,寶玉在女孩跟前又是沒節cao的,萬一鬧出什么事…… 不過三兩年時間,當初日日歡聚玩樂的小伙伴已經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黛玉也從賈寶玉帶來的陰影中走出,將心思放在繼母列出的那三號人物上。她本就生著玲瓏心思,早先總擔心這個憂慮那個,直到劉氏進門,相處幾日之后,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下,邁步走向新生活。賈寶玉此人折騰她許多年,從調戲容云鶴到中秋鬧劇到買他人文章蒙騙當朝大學士……對他,林黛玉終于徹底失望。 如今提起這個名字,浮上心頭的也就只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她走出來了。 雖還不到出嫁之年,身為正二品大員的嫡女,還有林燕玉這樣風光八面的jiejie,黛玉不愁嫁,各路媒婆磨刀霍霍只等探出劉氏口風立刻就行動,同時,黛玉也知道jiejie列出的最終人選,了解之后,她只說了一句:“母親做主便是?!?/br> 劉氏一直注意著黛玉的表情,能看出她這話是發自內心的,這倒稀奇了,她竟不嫌棄武將家門的糙漢子? 不是說這姑娘最喜歡賈寶玉這種周身靈氣,俊逸風流的? 林燕玉嫁了武將,日子紅紅火火,從同情到艷羨,京城閨女捶胸頓足……而后,薛寶釵又嫁了武將,這會兒還瞧不出來,只聽說鰲大娘對媳婦好著,圈內什么活動都帶她去,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寶釵剛進門就拿到管家權,日子可叫一個舒心。 這年頭,武將都成了良配,文臣就是奶油小生陳世美。 黛玉轉變至此很大程度上是見過姐夫為人。 從前總嫌棄武將粗魯,沒文化真可怕。 思想一轉變,雷點瞬間便萌點,鐵漢柔情什么的膩死人有木有? …… 提到jiejiemeimei,賈寶玉眼前倏地一亮,就連夏金桂帶來的郁悶也一掃而空,歡喜只一時,很快他就想起賈政給的前提條件:在污泥潭里掙扎,殺出重圍,進入會試。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是要遠離科舉潔凈一身,或者放棄部分原則與林meimei再續前緣。 賈寶玉很為難。 這時候,他壓根沒想到另一個問題,大晉朝別的沒有,讀書人是最多的,三年一次的科考報名者眾,鄉試提名也不容易。 科舉不是你想考,想考就能考! 瞧這混蛋有些心動,賈政趕忙添一把火,又贊了林黛玉幾句,然后不經意提到王夫人同夏家太太往來甚密,繞了半天就一個意思:你若搏一搏,沒準還有同林黛玉相好的機會,若不去,夏家女漢子歡迎你! 姜還是老的辣,同賈寶玉斗法這么多年,賈政終于找出了最適合的一套方法,一擊命中,見血封喉。 賈寶玉妥協了。 考! 他考還不行么? 被動與主動的區別是很大的,至少,府上眾人都察覺到,寶二爺近來有些不對勁,從前除了與丫鬟玩鬧就是出街同狐朋狗友廝混,美其名曰交流詩才,實則手拉手一起泡妹子。接連三天見他出現在書房,榮府眾人驚悚了。 賈母是欣慰,她特地去祖宗祠堂叩拜,感動得老淚縱橫。 “我的寶玉終于開竅了,榮國府后繼有人?!?/br> 長房那邊就直接的多,甭管賈赦還是邢夫人,開口都是同樣的話:丫中邪了? 這么多年也沒見賈寶玉正緊讀過書,突然就開竅了?這其中怕是有貓膩啊。 所有人中,最淡定的是賈政,最不關心此事的是王夫人,她是賈寶玉的親媽沒錯,若換個時候,她怕也樂得做夢都會笑醒,可惜,時間不對。應付夏家太太就已經夠傷神,近日,賈寶玉那干娘馬道婆不知想了什么法子,竟從牢里出來了,她不知怎地知曉了王夫人放利子錢這事,暗地里威脅了好幾次。 這事若宣揚出去,那是重罪,闔府都要受牽連的,王夫人嘔出一口老血,心里那個恨……終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她怎么早沒發現這老貨的真面目。 在寶玉上進的喜悅以及馬道婆帶來的危機之中,日子嘩啦啦翻過。 三月,福朗思牙與大英帝國的聯合艦隊攻打茜香國,妄圖以此為據點,同大晉朝全面開戰。茜香國還未從前一次戰爭中走出來,實力尚未恢復就遭遇這樣的打擊,很快就被攻陷,兩國聯軍正式登陸海島,與廣州府隔海峽相望。 這時,距離驅逐西洋傳教士已經過去小半年,不僅水湛,就連當初對皇帝如此作為心有微詞的大臣都已經忘了這事,廣州府突然傳來八百里加急密報,向朝廷求援。兩廣總督很客觀的闡述了聯合艦隊的實力,這封密信在早朝時被太監總管當眾念出,群臣靜默。 “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當初那些反對驅趕傳教士,并私下找過莊老二的大臣終于有底氣站出來了。 他們打破了沉寂的氛圍,往中間邁出一步,道:“當日,臣竭力反對以暴力手段驅趕西洋傳教士的行為,并三番兩次找過神威將軍莊凜,望其傳達于圣上,臣的良苦用心并沒有得到重視,最終引出這樣嚴重的后果,神威將軍難辭其咎!”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這么多抨擊的言論,莊凜壓根沒放在心上,他很淡定,就等著水湛發問呢,自家老子開口了,莊翼德平時總羞辱自家仨兒子,鬧出什么事就讓他們練武場上見真章,真正遇到自家小子被外人羞辱這樣的情況,他果斷有節cao的挺身而出了。 老爺子雙眼瞪得溜圓,兇神惡煞的看著那些詆毀自家小子的王八蛋。 “我兒乃正二品神威將軍,司領兵打仗之職,怎敢與文臣搶飯碗,老頭子入朝幾十年,還沒聽過有事找將軍的!” “嗤,這事真不用說得太明白,不就是怕圣上動怒,不愿擔責任么?” “自個兒cao蛋還敢拖我兒下水,不嫌丟人?” 雖然,真相就是如此,滿朝文武包括御座上的皇帝水湛心里都有數,從他嘴里一說,先前站出來的那幾人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簡直恨不得食其rou飲其血,姓莊的咋都這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