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站在兩尺遠的地方，歪頭打量著他?？绿崴箮缀跄芫唧w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但對方就是不靠近一步?！笆菃?？對了，我想也是。不過你最好別這么做?！?/br>
    “為什么？”

    “我們需要搞清楚他們到底泄漏了什么機密，又是賣給了誰。休伯特爵士和阿姆斯特朗夫人都是聰明人，霍特則已是個死人。如果被逮住，頭腦簡單的詹姆士是最有可能開口的。你應該聽得出來，我這是預期你已經成功找到救兵了?！?/br>
    “我下午跟莫里斯爵士通過話了。他已派人上路，天亮前就會到。我們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候，為此我還準備了手槍、食物和飲料?！?/br>
    “是水還是真的飲料？”

    “都有?！?/br>
    “我太喜歡你了?！?/br>
    他的語氣輕盈，但語尾似乎停留得太久了?？绿崴苟⒅堑腊瞪妮喞?，只希望他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上這兒來吧，舒服一些?！钡つ釥柭氏扰郎向暄训臉翘?，僅有的月光從窗欞灑落在夾層樓間?！盎籼氐氖略趺唇鉀Q？”

    “他失蹤了，可想而知。詹姆士起了疑心，但帕特編了個謊讓他暫時不會往我們這邊想。他們應該還沒開始慌張?！?/br>
    “幸運的話，明天他們察覺大事不妙之前，我們的救兵就到了?！币安吞函B在木頭地板上，丹尼爾像個好客的主人般擺手示意，兩人背靠著石墻肩并肩坐下。這兒雖冷，但還能忍受?？绿崴拱咽澄锖退唤o他。

    “謝了?！钡つ釥栆Я丝谂??！案艺f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個巖洞里的？”

    “我只是想不透你怎么會收拾得一干二凈不告而別。阿姆斯特朗家的人宣稱你是跟霍特還有阿姆斯特朗玩牌時耍了詐才被請出門的——”

    “要是我跟他倆玩牌時耍詐了，你肯定會知道的，因為他們準會分文不剩，輸得只剩一條內褲滿屋子晃?！?/br>
    “我就知道你能作弊得神不知鬼不覺?！笨绿崴箤τ谕锏哪苣湍湴疗饋?。

    “我是可以；但我沒作弊。接著說?！?/br>
    柯提斯解釋了阿姆斯特朗的言語讓他下了怎樣的推論。丹尼爾轉過來直勾勾地盯著他瞧，柯提斯不安地往邊上挪了一下，“怎么了？”

    “你光聽那個草包阿姆斯特朗的片面之詞，就在大半夜走了兩里路去巖洞？”

    “那是我唯一的線索了。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br>
    “我沒怪你，只是在驚訝自己的好運氣。聽著，柯提斯，我沒法告訴你我有多感激——”

    “別說了，真的，你昨晚謝我謝得夠多次了?！边@不是實話，但他不需要對方的感激，而且他忍受不了丹尼爾語氣里那絲憤怒和羞愧?！叭魏握钡娜嗽谀欠N情況下都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換作是你也會為我做相同的事?！?/br>
    “我不想潑你冷水，親愛的，但就算是為了我母親我也做不到。我到了地底下就是個懦夫；而且下次我會把這事牢牢守在心底，我可學到寶貴的一課了?！?/br>
    “我認識一個特別害怕蜘蛛的人，”柯提斯開口，“軍隊里的一個大塊頭，是個跟我差不多高大的硬漢，但一只小小的蜘蛛就能嚇得他手腳發軟，可憐的家伙?！?/br>
    “你們想必都為了這事狠狠嘲笑過他吧。我也知道這種感覺不可理喻，而且很沒種，你要怎么說都行?？晌揖褪恰夷芨杏X到地層壓在我身上，就這樣。我能感覺到累積了幾百萬年、幾百萬噸的重量往我頭頂壓下來——”

    柯提斯將手放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停下?！澳阒牢业谝淮紊蠎饒鰰r隊長是怎么跟我說的嗎？”

    “怎么說的？”

    “他說他能給我們最好的建議就是抓緊時間去廁所，因為我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會嚇得尿褲子?！钡つ釥栟D過身來看他，臉上的神色讓柯提斯笑了起來?！拔业囊馑际?，我們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重點不在于你是不是那種會在對戰前夕偷偷哭泣的人——我還認識不少勇敢的家伙都是這種人——而在于隔天一早你能不能振作起來?！?/br>
    “你的軍銜是什么？”丹尼爾問道。

    “上尉?！?/br>
    “真的啊。你居然不是個將軍?！?/br>
    這話說得刻薄，但更像他所認識的丹尼爾的語氣。過了一秒，丹尼爾靠向他，柯提斯把手臂移到他后頸，讓兩人都靠得舒服點。

    “你會害怕嗎？”丹尼爾突然問，“在戰場上？”

    “不怎么怕。我沒什么想象力，想象力豐富的人可就痛苦了?！?/br>
    “正所謂‘懦夫死一千次’？”

    柯提斯搖頭?！斑@些人為了他們的祖國拋頭顱灑熱血，懦夫可辦不到?！?/br>
    丹尼爾靜了一刻，但柯提斯很確定他的身體沒有剛才那么緊繃了。他看著對方黑色的后腦勺和后頸，極度渴望用自己的嘴唇碰觸那片肌膚，最輕微的接觸也好。

    他問：“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們怎么會抓到你？”

    “噢，不走運罷了。我趁大家都在樓下時溜進傭人過道，以為那時不太可能有人在里頭。倒霉的是剛好碰上那個殘暴的馬爾奇帶了幾個手下進來，他又叫來了霍特。在這兩人面前我找不到借口塘塞過去，而且過道里面相機和鏡子一覽無疑，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陰謀?！钡つ釥栆苿由眢w重心靠近柯提斯，“想當然爾，霍特本來就不喜歡我這個陰魂不散的猶太人，我還偏就在臺球桌上愚蠢地露了一手，這完全是不必要的舉動?！彼麌@了口氣?！斑@次任務我實在是執行得太灰頭土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