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徐承堯頭一次見亓官譽對美人這么直白的說不喜歡,不免詫異,愣了好一會兒又道:“我也沒問你喜不喜歡,只問你救不救?!?/br> 亓官譽會放著大放異彩的機會不要就因為看不順眼那個姑娘? 再說了,那個姑娘怎么招亓官譽不喜了? 亓官譽站得筆直,只瞥了徐承堯一眼,便從懷里掏出一本手記,拍在徐承堯的胸膛上,在徐承堯不解的注視下吐出一個字,“最后一頁,念?!?/br> 徐承堯打開最后一頁,只見上面有幾行字,一字一字念道:“一,女。二,會琴棋書畫。三,相貌中等以上,四,溫柔聰慧。五,喜歡我。六,自私……自私???!” 什么亂七八糟的? 徐承堯抬頭示意亓官譽解釋。 亓官譽道:“前面四條可以讓父親只動口不動手,第五條可以讓我不輕易被她出賣,第六條……可以讓她活得久一點?!?/br> 徐承堯大腦一時之間沒轉過來,一個個問號飄過,“什么叫只動口不動手?什么叫不輕易被她出賣?什么叫自私可以讓她活久一點?哎……不對!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的娶妻標準嗎?” 亓官譽默認。 徐承堯呆住,無法理解亓官譽的腦回路,“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亓官譽看向廳宴那搖晃將倒不倒的姑娘,一本正經地說道:“她一看就不是聰明的人?!?/br> 徐承堯嘴角抽了抽:“……”先不說她聰不聰明,我看你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亓官譽見徐承堯沒任何回應,便直勾勾地盯著徐承堯,“你是不是心里在罵我?!?/br> 徐承堯笑道:“……沒有,絕對沒有?!?/br> 兩人一陣對視,各懷心思。 最終徐承堯問話回歸主題,“所以你為什么要告訴我你的娶妻標準?” 亓官譽道:“這個姑娘一看就是你的美人計?!?/br> 徐承堯經常尋美人來誘他入成懷。 徐承堯默默解釋:“……這不是?!?/br> 亓官譽:“真的?” 徐承堯:“……真的?!?/br> 亓官譽心里堅信這是美人計,嘴上說道:“那就真的吧?!?/br> 徐承堯道:“那……借你的人一用?” 亓官譽:“不借?!?/br> 徐承堯:“……” 亓官譽補充道:“真的我也不借?!?/br> 徐承堯心道:亓官譽真的是神經病。 宴上忽而傳來一聲聲酒壺杯盤摔地上碎裂的聲音,吸引了亓官譽和徐承堯的視線,只見這些武官從口頭爭執逐漸演變成了大型混戰,還傷及無辜下人。 亓官譽微微皺眉,“我的人借你一用?!?/br> 徐承堯挑眉,“早這么說不就好了?” 說罷便掀開了簾子進入前廳,亓官譽身邊的那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也跟了出去。 徐承堯帶著痞里痞氣地笑容上前插話,“清剿匪窩都不見各位大人如此激動,是什么事吵得整個徐府都蓋不???” 席上的幾名帶頭武官本就在氣頭上,徐承堯的明嘲暗諷根本就是火上澆油,完全沒有讓他們消氣的意思。 在場的人都認識徐承堯,更知道徐承堯在徐家有多受寵,根本不敢招惹。 唯有一些不常在成懷的武官聽過徐承堯惡名,今日對上只覺得這徐承堯小小年紀如此囂張應該教訓,便要上前對徐承堯動手。 保鏢收了自家公子的命令自然不能看著,擋下一拳便上前反攻帶頭的武官。 幾個來回,這些武官皆不敵男子,一臉不可置信。 徐承堯像是沒看到一些人憤怒的神情,不緊不慢地高聲壓道: “倒也奇了怪了,我大哥辦晚宴邀大人們來是慶祝和敘舊的,他人未到,這宴席卻辦成這樣,一會敘舊是敘不上了,算賬……倒是可以算一算?!?/br> 宴內許些人從這話里聽出些許什么,神色各異。 徐承堯瞥了一眼躲在簾子后的亓官譽,示意亓官譽出來。 這里面的人并不都是來慶祝他大哥升官的,有一部分是來求他大哥照應幫忙的,這晚宴辦砸了,最著急的就是這些有求于他大哥的人。 想要這種程度的爭吵消停下來,說簡單也很簡單。 現在只差一個好的臺階。 亓官譽并不如徐承堯的意上前,因為徐承堯雖阻了事情鬧大,但這些武官憋著一肚子的火氣未消,只是惹不起徐二少爺無處發作,卻不代表對徐二少爺服氣。 他若這時上去交好只怕討不得什么好處。 想用他來應付這些氣頭上的高官,沒門。 氣氛僵持住。 聰明點的其他人被徐承堯幾句話點醒,悟到不能看戲由著事情鬧大,紛紛出來勸阻,“本是來慶?,u公子升遷的,為這一個歌姬哪里要鬧到這種地步?” 正規軍營出身的武官被這徐家少爺找的無名人士打得鼻青眼腫卻也醒了酒,又惱又驚,惱于自己敗在不知姓名的人手里,驚在自己剛才差些對瑄公子最寵的弟弟動手。 周圍人又紛紛給他們找臺階下,他們感受到了,但一肚子火氣和憋屈勁無處可發哪里愿意就此作罷。 又有人道:“說到底都是這個歌姬的錯,好好的廳宴就因為她一人而弄砸了,若是瑄公子怪罪下來,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贖罪?!?/br> 眾人的視線刷刷落到了那面紗少女身上。 這罪名落在這個不懂規矩的姑娘身上是最合適的。 一眾人去尋不知去何處了的姑娘,見到人后,大吃一驚。 那姑娘正在主席上飲酒吃食,這簡直是膽大包天! 這少女正是變成女身喝得大醉的沈鶴。 “放肆!你這下賤歌姬,那里是你能坐的地嗎?!快滾下來!”武官一肚子的怒火正無處可放,這歌姬正好是最好的發泄口。 沈鶴喝得正歡,腦子里一片空白,一直都聽見耳邊嗡嗡嗡作響,眼睛幾乎閉著的,完全沒注意外界的情況。 徐承堯盯著沈鶴,眼中劃過一絲趣味之色,語氣裝得十分嚴肅,對家仆命令道:“把她給綁走,重打五十大板!一個小小的歌姬如此放肆,成何體統?!” 家仆微微愣住,剛才小少爺還說這個姑娘不是歌姬,這會兒怎么又改口了?“是?!?/br> 他心里雖存有疑惑,但面上還是按著吩咐來辦事。 幾個人上前要把沈鶴綁出廳宴,一旁武官也有人在安撫提醒,局面暫且穩了下來。 亓官譽這才掀開簾子走近眾人的視線之內。 “堯公子,這位是?”一文官問道。 徐承堯道:“這位是我在成景學習時認識的一位鏢局鏢師,想長住成懷,正在成懷尋找職務,可惜成懷鏢局暫不缺人他便先在我這住下了?!毙斐袌驅ω凉僮u介紹道:“這位是成懷清令賀煥,可喚他賀令?!?/br> 亓官譽握著扇合手行禮,“在下亓官譽,久仰賀令大名?!?/br> 賀煥看了看徐承堯神色,笑吟吟問道:“剛才那位男子不像是堯公子身邊的人,難道……也是鏢師?” 亓官譽答道:“他是在下的師兄?!?/br> 賀煥點頭,看了眼徐承堯,又對亓官譽道:“原來如此,不知公子可有意來鎮方令?” 亓官譽眼眸微含喜色,感激而又拜道:“在下——” 不料,一雙手悄無聲息地環住了亓官譽的腰,亓官譽似真似假的笑容僵住了。 沈鶴的爪子是十分無意的環過去的,實際上他的注意力都在鼻尖。 在主席上時那些下人死都拽不動沈鶴,直到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沈鶴才跳下了主席閉著眼睛直奔亓官譽。 沈鶴隱約記起,這個味道他前幾日聞過,然后記起……他心心念念的那把扇子出現了。 沈鶴喝了酒以后就一直處在一種很飄的狀態,這種狀態讓他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轉得速度比平時要慢很多很多,直到他抱住了一個巨大柔軟的物體,他才想到他抱著的這個物體,叫做人。 沈鶴此舉不僅僅驚了亓官譽,更是驚了亓官譽的護衛。 因為護衛完全沒有看清楚沈鶴是怎么抱住自家公子的,這種速度絕非常人。 那護衛回過神來便拔劍刺向沈鶴,劍勢銳利沒有一絲收斂。 閉著眼睛的沈鶴感受到一陣劍光掠過自己的眼皮,遲鈍的他完全沒有動靜,依舊抱著亓官譽。 直到劍尖即將刺破沈鶴喉嚨那一刻,亓官譽手疾眼快,“木紋,住手?!?/br> 這樣喊著,亓官譽還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劍刃。 沈鶴近亓官譽身的手段身形過于詭異,木紋身為練武之人感覺敏銳,那一刻的危機感和逼迫感讓他出招殺意直放,根本沒有給自己大腦任何思考的空隙,以至于聽見自家公子命令時已經無法完全收手,只能任由劍割破自家公子的手心。 劍刃和亓官譽的手心一陣摩擦,讓清澈如鏡子的劍面染上了一層鮮紅的血。 “公子!”木紋緊張道。 亓官譽擰著眉,一手扶著沈鶴的肩,沈鶴有些迷茫地睜開了眼。 于習武之人而言,可借力抓劍阻止,再不濟便是和劍刃摩擦幾分,但……亓官譽并非習武之人,并無習武揮劍的腕力。 更何況木紋天生力大,出招用力從不會留幾分,此等割傷出血量只會多不會少。 “譽兄,你沒事吧?”事情發生突然,徐承堯也沒了開玩笑的神色,上前查看傷口。 亓官譽手心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手指止不住得顫抖,鮮血噴涌而出。 “公子!”木紋當即撕袖口拿麻布包住傷口止血。 徐承堯尋家仆,“叫季大夫來!” 木紋跪地,“請公子責罰!” 亓官譽失血,唇色微白,手雖顫抖,聲線卻穩,“不必愧疚,是我武藝不精?!?/br> 否則根本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徐承堯見木紋依舊自責,便道:“譽兄不會怪你的,此時更重要的是處理傷口,其余事情不如之后再論,你先扶你家公子去后廳吧?!?/br> 木紋看向公子包傷口的麻布染血愈多,皺眉,“公子我扶你?!?/br> 木紋想動,亓官譽卻動不了,兩人低頭一看,沈鶴一開始從亓官譽背后抱著亓官譽,不知何時變成了現在躺在亓官譽懷里,還是雙腳雙手抱著。 “姑娘,男女有別?!?/br> 亓官譽動了動,可像是拖著一座大山無法動彈,臉黑了一圈。 木紋覺得這個姑娘像極了一塊又重又礙眼的狗皮膏藥。 亓官譽忍無可忍想要強行掰開四爪,恰巧對上沈鶴睜開了的眼睛,愣住。 似曾相識。 木紋拿起地上的劍,像是要暴力解決。 亓官譽生無可戀,“算了,你去把大夫背過來吧?!?/br> 木紋愣了愣,答道:“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