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我碰到鄭軍了?！?/br>
    從商場出來已經接近中午飯點?；丶业穆飞?，林安顏坐在后排座位，狀似無意地告訴前排的父母親。

    “哪個鄭軍？”車上的音響正放到一首鳳凰傳奇，她爸爸哼著歌，心情正好，笑著抬眼看一眼車內的后視鏡，“顏顏你同學??？”

    副駕駛位上的徐玉霞氣得冷笑。

    “我就說你女兒你從來不過問。還哪個老同學……鄭軍！她物理老師，初中時候幫她補課的?！?/br>
    “哦哦哦鄭老師呀，”林飛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趕緊找補，“我曉得的呀。怎么不過問？剛剛開車子嘛，一時間沒想起來?！?/br>
    “哦，那顏顏她高中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姓顧嘛，”她爸爸瀟灑地打著方向盤，“顧老師。40多歲，戴眼鏡的嘛?！笨春梦恼埖剑簆 o1 8. c lo u d

    “顧什么？”

    “顧……”她爸爸戴著婚戒的那只手撓了撓頭，硬是沒想得起來，“哎反正3個字的。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br>
    “你記得倒有鬼了！”她mama一副了然的表情，“你數數看，顏顏從小到大，你參加過幾次家長會？”

    “……哎那不是，”她爸爸心虛地透過后視鏡看林安顏表情。

    “一次都沒有！”她mama不依不饒，“全部是我去，我來問?！?/br>
    “我忙嘛……”

    他們又開始吵他們的事情，沒人再關心她最初說的那句話。

    林安顏開了窗，讓外面的空氣進來。

    SUV里，一車的高檔年貨塞的滿滿當當。

    她爸爸mama都是特別要面子的人，每次過年去走親戚都買好多東西，這么大一個后備箱都裝不下。

    林安顏右手邊的位置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禮盒袋子，懷里還抱著2盒智利車厘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新年禮物。

    而此刻，她想要的只是一句安慰。

    卻沒人給的了她。

    她把頭靠著車窗，突然就有點想蔣黎。

    如果蔣黎在這里，他一定會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不會聊到其他的事情，他只會聽她說。

    異地戀最好的地方是把對對方的愛意都放大了。

    在長久的見不到面之后，對方的缺陷都變得模糊。

    你只記得他的好與溫柔。

    ——多么迷惑人的本質。

    她是到家后才發現蔣黎的短信。

    原來他在收到她的消息后立刻就打電話給了她。

    只是當時她在商場，沒聽見。

    JL92：【對不起，我應該在你身邊的?！?/br>
    JL92：【別把那個死老頭的話往心里去，不值得的?！?/br>
    JL92：【你從來都是最好的?！?/br>
    JL92：【想抱抱你?！?/br>
    他給她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

    他都記得鄭軍的事。

    為什么她自己的爸爸不記得？

    這樣的事是不能深想的，想了就會傷心。

    她回撥了蔣黎的電話。

    “還好嗎寶寶？”

    屏幕對面，他一個人坐在實驗室里，神色很焦急。

    每次她不回他消息的時候，他都會心慌，會莫名其妙地瞎想。

    看到林安顏之后，他的目光由暗變亮。

    他細細地打量她。

    “我很好?！绷职差佌f。

    她不好。

    蔣黎看著她發白的嘴唇。知道她在假裝堅強。

    他有時候是希望利用她這點的。

    ——讓所有的他們都去傷害她吧，這樣，他就是全世界她唯一的庇護所了。

    她會自己來到他這里。

    可最近變得太奇怪了。

    他連她表露出一點點失落的樣子時都會感同身受。

    有時，像是心電感應一樣的，他甚至能呼吸到她的疼痛。

    時間嘀嘀嗒嗒地流逝著。

    鏡頭那邊，林安顏只是定定地看著屏幕，眼神是木的，她長久沒有說話。

    “你現在還恨嗎？”蔣黎問她。

    林安顏笑了一下。

    “恨?！?/br>
    怎么不恨。

    這么多年，活著的每一天都在恨。

    如果不是他們，她的人生不會變成這樣子。

    以暴制暴不好。

    可是，不公平。

    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要把他們都送到那個地方去。

    最初欺負她的那個男生。

    把她分到差班的那個女老師。

    鄭軍。

    陸效。還有他的朋友。

    那個帶頭霸凌她的高年級女生。那一幫人。

    他們都應該去死。

    “顏顏啊，飯好啦?！?/br>
    房門被敲響。

    是她mama喊她去吃中飯。

    “去吧?！笔Y黎在電話里說。

    “嗯?！彼c點頭，“又耽誤你睡覺了?！?/br>
    “沒事。我還早?！?/br>
    他手伸過來，是在假裝摸她的頭。

    “寶寶，記得你有我?！?/br>
    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她突然就覺得很安心。

    “你不要什么都跟蔣黎講?！憋堊郎?，徐玉霞冷聲說。

    “他是外人?！?/br>
    “我已經說了?！绷职差伒貞?。

    她知道她mama剛剛一定又扒在門外偷聽他們講話了。這個壞習慣她真是屢教不改。

    “他知道我所有的事?！?/br>
    她知道母親在擔心什么。

    無非是怕蔣黎看到她不堪過往后會不喜歡她，離開她。

    怕什么。

    她從不怕。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愛情。

    “偽裝的我不是我?！绷职差佊谜{羹舀了一勺番茄雞蛋湯。

    “如果一個人愛的不是全部的我，那他喜歡的只是我的人設?！?/br>
    “你腦子有毛病?。?？”徐玉霞恨極了，用筷子敲自家女兒的榆木腦袋?！傲艏夁@種事你干嘛要講？”

    “他本來就知道，”林安顏毫無懼色地看著她母親?！拔以趶妥x班一直是他教我?！?/br>
    而那時候，你們在哪里？

    “蠢貨！”徐玉霞不高不低地罵了一句。

    “……那初中的事就不要說了呀，顏顏，”林飛打量著女兒的神色，夾了塊排骨到她碗里，“你mama也是怕……”

    “有什么不能說的？我講都講好了?！?/br>
    “你跟她這個豬腦子講什么呀！有用嗎？”徐玉霞覺得跟林安顏說不通。

    太陽xue這塊兒被氣得突突直跳，她“啪”一下放下筷子，轉過來對著林安顏坐。

    “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給你自己留短處！等以后，蔣黎他要看不起你！”

    “這是你以為！”林安顏說。

    “留級怎么了？是我想留的嗎？我說了我不想去學校不想去學校，是你們逼著我去。你們有聽過我說一句嗎？我在學校每天都在被打我的頭發，我被她們扯著頭發按在洗手池里，被打成那樣我還怎么再去上學？！我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我命大！而且我從來不覺得留級是我的短處?！?/br>
    “好了??！”徐玉霞不耐煩地打斷她。

    “聲音小點！你要不要點臉啊，前后鄰居都聽到了！你嗚啦嗚啦講，這么大聲音?！?/br>
    “……呵?！?/br>
    林安顏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母親。

    “是誰不要臉??？”她想將馬上要涌出來的眼淚憋回去，可是身體漸漸不受控制了，眼淚奪眶而出，她用手背擦著越來越多的眼淚，她指著自己，“是我嗎？！??？”

    “顏顏你別這樣，”她爸爸扯著張紙巾來幫她擦眼淚。

    “不要再假惺惺了……”她避開她爸爸想要碰她的手。

    她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再出聲時已經很平靜。

    “前后鄰居聽到的還少嗎。你們哪次吵架時沒把我的事再嚷嚷一遍了？”

    “你這個白眼狼！”徐玉霞怒極，指著林安顏的眉心，“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玉霞你別這樣——”她爸爸抱住她mama想要揚起來扇她巴掌的手。

    “我養的你，我還不能說了是吧！你有沒有良心？你別攔我林飛！”

    徐玉霞掙脫開來，她抓著林安顏的雙臂，“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你現在上了大學了，神氣了是吧？要不是我，你現在是個什么東西？??？中專，還是大專？林安顏我告訴你，沒有我一次次救你，給你機會，你什么也不是！你本質上就是個垃圾！”

    “mama，”她靜靜看著她的母親。眼淚無聲從眼角滑落，和發絲混在一起。

    “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就是做你的女兒。這個家讓我窒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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