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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夠了,她重活一世,不就是為了這一日到來么。 這一日,她的長公主終于能毫無顧慮地重登帝位,終于不會再受到那玄鐵穿骨及被黑蛇啃噬之痛。 重活這一世,戰戰兢兢過著一日又一日,終于,她也可以將心放下了。 眼前的揚起的塵埃依舊沒有沉下,可那奪人氣運的大陣卻似是被破了一般。 國師雖被劫雷劈了,可陣卻不會因此消失,想來是各宗門的人聯手破的。 可為何她不覺得痛,明明從觀臺上往下摔,若是摔在地上,該是覺得痛的。 她卻連一絲疼也未感受到,反而像是被托住了一般。 那是誰托住了她啊,她看不見。 看不見,亦聽不見聲音。 被那撼天動地的劫雷一震,她的雙耳便嗡嗡作響,似是聾了一般。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了些許聲音。 先是細細微微的,依稀有什么東西在崩塌,接著才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人聲。 吵雜得很,鼎沸的人聲似是潏潏淈淈的流水,源源而不絕。 又過了半晌,鮮鈺才覺得手腳似是能動了一般,漸漸恢復了一分氣力,可卻只動得手指頭,而渾身仍在發麻著。 “殿下?!彼龁玖艘宦?,朝四處渾濁的塵煙望去。 不知是未有回應,還是回應聲太小的緣故,她聽不見厲青凝的聲音。 鮮鈺咬起了下唇,也顧不得唇上已被咬出細小的傷,蹙起細眉,急促地呼吸著,又道:“厲青凝?” 可仍是聽不見,怎會聽不見。 她若是撒起嬌來,厲青凝總不會不應她。 鮮鈺眼梢一紅,又松開了緊咬的牙關,喊了一聲“師姐”。 半晌,她才聽見耳畔傳來聲音道—— “在這?!?/br> 是厲青凝的聲音。 鮮鈺驚愕地垂下頭,待周身的知覺漸漸恢復之后,她才發覺,她竟是被人護在了身上。 難怪她不覺得疼,原來這疼,全由厲青凝一人受去了。 “你作甚要護著我?!滨r鈺蹙著眉道。 厲青凝未答,只是低聲咳了起來,這一咳,連伏在她身上的鮮鈺也感受到了她的胸膛在震顫著。 咳得十分厲害,氣息也混亂了,似是要斷氣一般。 鮮鈺想抬手揮散面前的nongnong塵煙,卻抬不起手。 這塵煙怎還不散,怎還要遮著她的眼,這叫她如何看看厲青凝! 鮮鈺頭一回覺得手忙腳亂,甚是無措地爬到了一邊,只得側著耳聽著厲青凝的咳嗽聲。 她循著那聲音緩緩將頭靠了過去,又將手撫上了厲青凝的臉,掌心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才松得下一口氣。 “殿下可是哪兒疼?”她問道。 厲青凝未答,咳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可這一停,鮮鈺又急了,她要聽不見厲青凝的聲音了。 她胡亂地動著手,摸索著將手覆到了厲青凝的脖頸上。 掌心下是震顫的脈搏,她才展開了緊蹙的眉心。 遠處各宗門的人驚慌不已,有人在道:“方才那奔雷似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莫不是……國師的雷劫降下了?!?/br> “不知,那雷一落我便驚得閉緊了眼,哪還看得見什么異象?!?/br> “幸而布了陣,否則以我等修為,定會受其牽連,就算未被雷劫劈中,也必定會被那天雷的威壓給震傷?!?/br> “那國師渡過雷劫了嗎?!庇钟腥藛柕?。 “誰能看得見呢?!绷硪蝗舜?。 “不知長公主殿下可還安好?!本镁?,又一人低聲說話。 這話一問出口,無人答得上來。 他們眼睜睜看著長公主同那紅衣人掠到了觀臺之上,又見血霧匯聚成了紅浪,又成了見不到底的漩渦,接著數枚血箭疾襲而下…… 誰又能說得準,長公主同那紅衣人究竟如何了。 遠處倒塌的聲音仍未停歇,轟隆一聲又起,這回卻不天邊落雷,而是天師臺里的數座木樓齊齊倒塌。 而樓間懸起的高橋也轟然倒地,又濺起了滔天的塵煙來。 塵煙本已下沉,可經這一遭,周圍又是灰蒙蒙一片。 鮮鈺隱隱能聽見大火在燒的聲音,刮刮雜雜的,連從遠處刮來的風也似是被燒熱了一般,帶著幾分guntang。 哐當一聲響起,不知是誰丟出了什么東西。 塵煙之中,一個銅壺落在了地上,那銅壺卻未傾斜倒地,而是立得穩穩的。 那銅壺微微一抖,竟將四處彌漫著的塵煙皆往壺嘴里吸去。 混濁的大霧漸散,漸漸的,能看出遠處物事的輪廓來。 又過一會,周遭一切已分外清晰,只剩下些許飄揚著未落下的塵灰了。 遠處的修士這才看見了地上躺著的兩人,一人連忙道:“殿下,可是那、那國師將你傷著了?” “無礙?!眳柷嗄暤?。 她見各宗的人似要走過來,蹙眉又道:“你們且先將此處游走的亡魂都收起,這些人死于非命,若是后事未得到妥善處理,勢必會化作惡鬼?!?/br> 那些人腳步一頓,連忙應聲。 鮮鈺伏在地上,眼前晃過了一星半點的火,那火倏然消散,化作了一碾即碎的灰燼。 她側頭朝觀臺那處望去,這才知道遠處刮來的風為何會變得這般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