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謝郁離本以為不會看到白梔。 鄉試出發前一天的晚上,她就因身體不舒服向老太太告假,如今應該還窩在院子養病才是。 可事實上,她不僅前來迎接,還跟著一同來到冬苑,一旁的謝二指使村客和藹可親地喚她過去看望謝懷風,而她視而不見。 為了破題,謝郁離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簡單地寒暄三兩聲后,眾人俱已告退,疏影伶俐地請白梔上座,單獨給她開小灶——剛出爐的栗子糕。 足足睡了兩個時辰,夏夜來臨地晚,他出房門時天色還是深沉的藍,遠處蔓延的黑色無邊,不過頃刻就要吞噬。 白梔還沒有離開,和寒客玩起翻花繩,紅色的繩子在她們手中變幻莫測。 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兒,他從未玩過,今日卻莫名地來了興致。 謝郁離站在白梔身后,示意寒客不要出聲,于她先出手將繩子勾起。 原以為不過一個小小花繩難不住他,而實際行動起來大失所望。 紅繩在他手里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剛才有個地方勾錯了?!卑讞d指著線團提醒。 若是棋盤一字不慎,謝郁離或許可以補救,對著這亂糟糟的一團線,就算是再驚人的記憶力亦無法還原。 看著他將手上的線拿下,白梔啟唇微笑:“四哥,那本《西單夜話》我有些地方看不懂,可否請教你?” 愣了一下,謝郁離緩緩點頭。 目送少女離去,疏影道:“二姑娘這是何意?” 凝視著打結的絲線,謝郁離淡淡道:“投誠,看來她已經選好哪邊陣營了?!?/br> 作為一個穿書人士,白梔自然要抱主角大腿,從前猶豫不定是因為投鼠忌器。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若是在放榜后再決策,定會讓主角以為她趨炎附勢。 利用別人沒有穿書未知劇情而選擇陣營,這種事情換作從前的她定會不屑一顧,而如今她早已想通,她的所作所為沒有傷害到他人,他人也無須對自己義憤填膺。 試想初來乍到之時,陰差陽錯成了謝暮白的奴婢,她以為自己可以努力抗爭。 可事實告訴她,背主的奴婢只有死路一條。 近客那一棍棍的板子仿佛打在她的心上,將她抱有的所謂希望打散地一干二凈——不當奴婢就得死。 從來不是奴性使然,而是她求生的欲望在cao控自己的行為,因為那一跪,她始明白不是你穿越了就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她依靠對劇情的了解,一步一步站穩腳跟,這使得她慶幸、茫然,而她忘了自己也是劇情鏈的一條繩索,蝴蝶效應在發揮功效。 往日挑釁主角勾起讀者厭惡情緒追書的配角沒了,還會有其他人頂上。 如果她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斗倒的反派,就必須增加主角好感。 她就是投機取巧了又如何? ——————————————————————— 永安侯府最近的硝煙味很重。 謝二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三那個短命鬼的女兒居然選擇投靠大房,想到那真金白銀將來都得進了他人的口袋,氣得少吃了一碗飯。 鄉試過后,規矩都松泛了些,謝懷風一把丟開書籍,擁著澤芝開懷暢飲。 謝二看不得這胡天海地的樣,氣沖沖問:“你瞧瞧你現在是個什么德性?我且問你,那考場上的題目都找大儒解說了沒?日日夜夜窩在這夏苑里,也不怕憋出跳蚤來?!?/br> “爹,你就放寬心吧,這次不中還有下次,何必如此緊張?!?/br> “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會試,若今次你再不能考中,就得再等三年?!?/br> “怕什么,后頭還有一個熱衷習武的和沒什么天賦的,有他們給我墊底,又何必如此緊張?!?/br> 謝懷風可謂有恃無恐,他的四妹就要嫁到慧國公府,到時候為了面上好看,能有個功名的哥哥送meimei出嫁,那邊的姻親也不得不疏通一下關系,給他安排一個功名。 哼,老三老四才入書塾多久,又沒什么歷練,鄉試上他腳筋都快斷了,他們兩個卻全須全尾的出來,說明壓根就沒認真思考下筆,根本不足為據。 悠哉悠哉地度過了一段時間,上門報信的人呼哧呼哧進了府門,就等著稟報好消息。 那傳信的小廝喝了一碗水,興高采烈道:“大公子回來了!” 眾人一聽,不免一陣失望。 管家問:“我不是讓你盯著放榜么?” “恰巧路上碰到了大公子的車馬,他說此行帶了任上的重要公文,須得回官府將東西交接保管,女眷自行先回侯府,便喊小的前來報信一聲?!?/br> 管家道:“既如此,你再去盯著放榜,若是三位公子都中了舉,賞錢少不了你的?!?/br> “得嘞!”小廝打起精神,蓄勢待發。 如報信的所說,半個時辰后一行車馬停下,從中下來一個豐盈婉約的年輕女子,梳著婦人頭。正是大公子的正房周氏。 當初大公子考中進士之后便外放到了晉州,周氏就是他在任上相中的妻子,稟報過父母后三書六禮后娶進家門。 因此,她亦是初來乍到永安侯府,謝家姊妹少不得要見這位未曾謀面的大堂嫂。 初見周氏的第一眼,便可以用四字成語概括:小家碧玉。 周氏面容含笑,一一受了拜禮,再命貼身奴婢將禮物送上,均是顏色不同的寶石。 廳堂忽然又走上一人,問她:“那幾位問夫人,不知在哪處歇腳?!?/br> 周氏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轉而又舒展笑顏,“不知大公子的院落在哪里?行程中帶了幾位客人,倒是忙得忘記了她們?!?/br> 謝老太太問道:“什么客人?” “回程途中夫君特意經過了云州,云州的族親恰好要去京城,夫君便商量同行彼此之間有個照應,現下族親住在客棧里,還沒定好去處?!?/br> 云州是謝家的祖籍,永安侯便是在這里從軍,跟隨大部隊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云州謝氏也隨之成為當地一大族姓。 “既是咱們謝家的遠親,自然不能怠慢?!?/br> 謝老太太喚來程大娘,“去看看府里可有什么寬敞又舒適的院子,且叫他們住下?!?/br> 程大娘道:“西北角有座觀魚院,原先是族學的場地。后來圣上加恩,將永安伯的爵位提高一等,府里照例擴建了一次,族學便搬到另一處外院去了?!?/br> “好,就將院子打掃一番,到時再迎他們入住?!?/br> 謝大太太拉著周氏的手,笑道:“這孩子生得不錯,我這個做婆母的看了也是十分歡喜?!?/br> 她又道:“可巧今個是八月十五,石哥兒趕著這個時辰回來團聚,可見一片孝心?!?/br> 周氏客氣地迎合:“母親說這話可是折煞夫君了,因著與族親同行,路上耽誤了行程,原本他還打算教教四弟如何應對題干,沒想到回來時連鄉試都要放榜了?!?/br> 經周氏一提醒,眾人才驚覺今天的重點,可等了許久始終不見有人上門,三位太太的心不由得糾起來。 一直等到下午,門外傳來幾聲鑼鼓,提醒人員避讓。 先前的小廝小跑上前,揮汗如雨,“中了,二公子中了!” “那,那其他的公子呢?” 小廝搖搖頭。 “為何回來地如此之晚?” “您有所不知,聽說有兩位考生的答卷平分伯仲,批改的考官互執己見,還沒定下第一名。等榜的人鬧將起來,不得已只將定好的中下的名單放出,小的一瞧見二公子的名字就趕忙回府稟告,現還有人沒找到名字在那不死心的等著呢?!?/br> 謝懷瑾和謝郁離的水平,在眾人眼中皆不及謝懷風,名落孫山已是注定。 “不管幾個公子有沒有名次,那榜上的魁首也得守著看看是誰,你這憨貨,還不快去盯著?!?/br> 小廝長嘆一口氣,又向外頭出發。 管家連忙匯報最終消息,謝二可謂喜上眉梢,揚眉吐氣,謝懷風更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 侯府自家宴席不必在意男女之別,外男和女眷左右分開,就著菊花酒吃螃蟹。 只可惜,美食無法讓謝大太太開懷。謝四太太倒是風輕云淡,讓謝煙煙給她哥倒酒,一派怡然自得。 謝大太太心想竹哥兒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想要安慰一番,卻有人率先一步與謝郁離互動。 羽客拿著一只大閘蟹,寒客端著一碟月餅,互相換了手里的吃食,然后端到謝郁離和謝梔顏的面前。 白梔將螃蟹送給謝郁離吃,謝郁離則送了一盤子月餅,意為禮尚往來。 用蟹八件將螃蟹的殼rou分離,就著美酒心下,確實乃賞心樂事。 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聲銅鑼,官場傳訊的人被引入院子,女眷都放了一扇屏風隔離,傳訊之人沉聲道:“謝家三公子謝懷瑾,今次鄉試第六名,賀喜謝亞魁?!?/br> 人群之中,謝四太太與謝煙煙只淡然而笑。 忠客拿著一包鼓鼓的錢袋遞給那人,那人卻笑道:“還有一位沒說呢?!?/br> 在場不少人打起了嘀咕,難道謝家還有什么同年鄉試的遠房親戚被他們忽略了? 不再看眾人心思莫測的臉色,傳訊的高聲道:“謝家四公子謝懷竹,今次鄉試第一名,是為解元?!?/br> ※※※※※※※※※※※※※※※※※※※※ 蠢作者不小心把手指弄傷了,碼字速度有點慢,抱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