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伴】
“御獸林”說是個林子,地形卻遠比想象中復雜。林地摻雜著河流,河道通往荒原,千奇百怪的妖獸潛伏四方,到處都是危險與殺機。 論武規則禁止修行者使用御劍、靈獸等飛行工具,只能用腳走。而那枚至關重要的玉牌,由特殊材料制成,戴在身上會壓制修為,卻又丟不得。 所以,這論武甚是有趣。想要拿好名次,就得搶玉牌;玉牌搶得越多,自身實力越下降。例屆都有樂極生悲之人,搶了一堆玉牌后原以為勝券在握,卻在下一秒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人偷襲成功,憋屈又難堪。 楚弈是唯一一個不用擔心被搶玉牌的,至少目前如此。因為方圓幾十里全是妖獸,一心只想拿他塞牙縫。一路砍殺,精疲力盡,只得暫且躲進密林避戰。 這御獸林他在幾十年前曾來過一次,激動到不能自已,舉著劍從南邊殺到北邊,又東西貫穿掃蕩一周,耗時近半年才不舍離去。沒曾想妖獸的下崽能力如此可觀,今日一見又是遍地橫生。 寶地,真真寶地。楚弈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待疲憊散去,打坐入定。丹海中的真元像是得到了指令,從渾濁的煞氣中鉆了出來,如一汪泉水醞釀沉淀,直至純澈剔透后沿著四肢流淌充盈,固在根骨間的阻隔被沖刷殆盡,天地間的自然靈氣溫順地回應著,隨著呼吸起伏逐漸與rou身融為一體。 楚弈突破了,自復活以來終于完成了第一次突破,而且是連漲兩階。這讓他有了些許的安慰——此番論武算是沒有白來,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般適合他的修煉機會了。 “楚弈,你是不是突破了?”塵觴又一次感同身受,渾身也跟著順暢輕盈起來。 “對?!背倪诉^。他的修煉方式就是不斷戰斗,打得越認真越慘烈,突破的幾率越大。 “連破兩階?”所有掌門和長老都擠在水鏡一角,對楚弈指指點點,完全忽略了其他隊伍的情況。歸衍真人被推搡出了人群,吹胡子瞪眼卻無濟于事,便干脆甩袖走了,并傳音給大長老,讓他繼續留守在水鏡前替他關注動向。 大長老領命,專心致志地扒在人群最前端,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水鏡上。 歸衍真人向山下走去。這姓楚的小子著實難纏,再放任他囂張下去,接下來的計劃可就全亂了??磥碇荒芩H自出手了... 剛行至正廳,四長老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低聲稟告道:“掌門,我去看過陸三公子了,不是裝的,確實是因為真元虧空,氣血損耗太大導致了昏迷。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歸衍真人吃了一驚。這陸三公子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趕在這個關節眼上?! “而且...剛剛清問峰主來檢查了他的身子...說陸三公子怕是要不久于世了...”四長老話至此處,心中也微微有些感慨。那陸三公子是百年難見的天才,怎料年紀輕輕竟得了不治之癥,著實可惜。 歸衍真人頓足失色。清問雖是個登不上臺面的雜修,醫術卻是不錯,他說出的話應該不假。 “還沒找到楚弈的師兄嗎?”話題又繞回了楚弈身上。 “沒有。而且各大門派都調查過了,壓根就找不到這小子的身份背景?!彼拈L老汗顏。楚弈此人,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這就麻煩了。陸三公子連個像樣的卦都沒算出來就要死了。而據陸振理所言,“很是邪乎”的楚弈的師兄更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派出去的殺手都有去無回,也不知是不是被做掉了。這兩個人好似是專程來攪局的,讓歸衍真人著實偏頭痛。 “陸三公子還能撐多久?能不能挺到論武結束?想辦法把他這條命多留一陣子?!睔w衍真人強作淡定:“另外盯著點清問,不要讓他找機會給時海真人傳信?!?/br> 然而他這句話算是說晚了,清問峰主若想聯系上時海真人,壓根就沒人攔得住。 此時,清問峰主正悠閑自得地在正廳里喝茶,神念經由藏在懷里的傳音銅鏡暢通無阻地找到了時海真人。 “師弟,陸家人來了,而且陸三公子也在?!鼻鍐柗逯髂砹四砗?。 “陸三公子都被請來了?看來師叔他下了血本?!辈徽Z山上,時海真人幻化出一個影子,跟自己對弈玩。 清問峰主斟酌片刻后又道:“陸三公子重病,怕是活不久了,而且病得有些奇怪?!?/br> “哦?”時海真人抬手取走一枚白棋:“有人對他下手了?” 陸家跟歸衍真人來往甚密,應當不是明塵宗內部的人害的他。那么又是何人呢? “不知,但那孩子傷在魂魄,藥石無醫。不僅如此,剛剛我查探了一番,發覺他少了一魂,可能是修煉不善造成的。所以說命理不可參,占卜之術是柄雙刃劍啊...”清問峰主回憶著陸輕羽虛弱的模樣,總覺得他有些可憐。 “少了一魂?”時海真人心跳加快,冷不丁想起某個刻骨銘心的身影。那人也是魂魄不全,但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劍招詭異變幻萬千,最可怕的是... 他不會死。不管傷他多重,哪怕穿透他的心臟,都不會死,如同一只厲鬼一遍遍撲上來。 “師弟,你在聽嗎?”清問峰主見時海真人那邊沒動靜了,忙又扔出一道神念。 “嗯...你且小心。另外跟你打聽個人...”時海真人將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壓回心底:“參加論武的修行者中,有沒有一個叫楚弈的少年?” 邈塵真人讓他照料此子,他自然不好拂了老友的信任。再者,陸家主不是個善類,如今不請自來,證明這論武里頭被做了文章。如果跟以往一樣,只是為了圈錢,那還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然,若是傷及人命... 那便不能置之不理,孩子們終歸無辜。 然而時海真人“心心念”的楚某人,正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楚弈突破后,一時間產生了“我聰慧我優秀,分分鐘重回圣人境”的錯覺。橫著膀子又跑回了獸巢深處,沖著一小山丘大小的熊妖一劍跳砍... 然后被熊妖一巴掌拍到了墻上,陷進去好幾寸。 “掌門!楚弈不敵熊妖,危在旦夕!”大長老即刻用秘術傳音匯報。 正愁云滿面的歸衍真人雙目一亮,拔腿往廣場跑,想要親眼目睹楚弈被熊妖吃進肚里。 “掌門!楚弈拼死一搏,又將熊妖打倒了!”大長老盡職盡責,繼續實況轉播。 歸衍真人的步伐立刻慢了下來,扭頭往回走。不能被楚弈這小子給絆住,該做的事得繼續做... “掌門!又來了只虎妖!楚弈不敵虎妖!被咬在了肩上!怕是再無回天之力!”大長老情緒激昂,看得津津有味。 歸衍真人又轉回身去。不行,果然還是得看見楚弈死了才... “掌門!楚弈奮起一擊,引了‘風火決’將虎妖擊退!” 還...還是先去... “掌門!那虎妖繞后偷襲了!” “掌門!虎妖偷襲失敗了!” “掌門!又來了只大鵬鳥!” “掌門!楚弈被帶到天上了!一松手就是粉身碎骨??!” “掌門!他掉下來了!” ...... 中央廣場上,虬陽門掌門伸了個懶腰,無意中瞥見山下一人影跟鬼撞墻了似的,來來回回進進退退,不停在原地摩擦摩擦。 “...歸衍真人這是玩什么呢?”好像很歡樂的樣子! 這時,明塵宗大長老的腦海里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叫罵: “閉嘴?。?!” 鵬鳥被楚弈重傷了腹部,一松爪子將他扔進了湖泊中。 楚弈在湖里運起御水決,結成一顆龐大的水球砸向歪歪扭扭剛要著陸的鵬鳥。 鵬鳥被砸了個正著,怪叫一聲倒地撲騰。楚弈剛要追加一招致命一擊,就聽樹林里傳出一聲熟悉的:“施主且慢!” 徐宏軒從林子里走了出來,合掌道:“阿彌陀佛?!?/br> 楚弈喜形于色,跑過去噓寒問暖:“大師怎會在此處?您的隊友呢?” 隊友?曾經是有的。不過那是在他從瀑布上掉下去以前的事兒了...徐宏軒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急流沖得發麻的頭皮:“走散了?!?/br> 是我的錯覺嗎?他的腦袋好像更亮了?楚弈被那打了蠟似的光頭吸引了注意力,很是不禮貌地借著反光整理了一下衣襟。 徐宏軒:“...施主,您是想嘗嘗‘伏虎降魔杵’的滋味嗎?” “不不不...”楚弈忙擺手賠著笑臉,又指了指在地上掙扎的鵬鳥:“大師是不愿意殺生嗎?那我就...” “非也?!毙旌贶幨制鹫嚷?,一下敲扁了鵬鳥的腦殼:“此獸食人已久,死不足惜。剛剛我是怕你損壞了它的內丹。妖丹可是能賣個好價錢的?!?/br> 楚弈看著滿臉冷漠的徐宏軒打了個激靈,只覺得自己的腦殼也疼了起來。 “妖丹還能賣?”楚真人虛心請教,并往后搓了一小步。 “原先我也不知道,但是...”徐宏軒已經開始薅鳥毛了:“據說無慍邪道的妖丹被賣了個天價!說不定有人好這口呢?” ※※※※※※※※※※※※※※※※※※※※ 無慍真人渾身是寶!一顆妖丹拍上天價! 楚弈:“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