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你要出去?那你晚膳怎么辦?”程燁問,又說,“你要辦什么要事?我陪你去吧?!?/br> 云浠步子略頓,搖頭道:“我去辦私事,就不勞煩小郡王了?!?/br> 她又笑道:“晚膳簡單,路邊買兩個熱包子就成?!?/br> 程燁還待要追,倒是從外院過來的田泗見她要出門,叮囑了句:“阿、阿汀,你早點,早點回來?!?/br> 云浠看他一眼,點頭道:“好?!?/br> 隨即匆匆離去了。 劉府尹好歹一番心意,程燁與田泗不能辜負,兩人一起往明鏡堂去。 程燁心中有個揣測,想問,不知怎么,又有點不敢問出口,及至到了明鏡堂門口,才問田泗道:“云浠這是去哪兒?” 田泗猶豫了一下,半晌,道:“她、她去找,三公子?!?/br> 此言出,程燁還沒說什么,等在明鏡堂里的劉府尹就是一愣:“三公子不是早已沒了么?聽說琮親王府都已辦過白事了?!?/br> “對?!碧镢酎c頭,“但阿汀、阿汀她說,三公子,只是失蹤了,一定還在這世上?!?/br> “她上回,就是去年冬天,從嶺南回、回來,就一直在找他,無論去哪里,都帶著,帶著三公子的畫像,挨家挨戶——地打聽。就是、就是她背后那個竹畫筒。是她,花銀子,專門請,最好的畫師,畫得,比當初皇榜上的,還像、像三公子哩?!?/br> 劉府尹咋舌:“這……本官只知道云將軍與三公子交情好,竟沒成想居然好到了這個地步。云將軍她是不是對三公子……” “云浠重情重義,”不等劉府尹說完,程燁就打斷他的話,“云浠本來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三公子曾幫老忠勇侯翻案,她想必感懷在心,而今得知三公子遭劫,是以才出去找一找吧?!?/br> “對?!碧镢舻?,“阿汀、阿汀一直,都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忠勇侯府的、的人,都重情重義?!?/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見! 感謝在20200109 21:02:20~20200110 22:01: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澤弈、送你一美鍋、小花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友季花開、freud、長安是個起名廢、yooann、789、白勺白勺 10瓶;蓮動下漁舟、栗子、28家的小綿羊 5瓶;貓小元 2瓶;影月、拔劍起長歌、原意、瑜珈、付生、四葉草、marine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零六章 用完晚膳, 劉府尹把程燁與田泗引到下處,歉然道:“今早朝廷發來急遞, 未曾說小郡王也要來揚州, 因此下官只為田校尉準備了住處。適才下官已命下人去收拾主院的廂房了,小郡王暫等一等, 待廂房收拾好,下官就引您過去?!?/br> 程燁道:“劉大人不必麻煩,我與田校尉住一間就行?!?/br> 他是行伍之人, 不拘小節,何況他與田澤是至交,與田泗自然也是常來往,當年田氏兄弟進京,路上與他結識, 那時日子清苦, 幾人還天為蓋, 地為席,湊在一處風餐露宿過一些時日。 田泗平日里照顧田澤照顧慣了,眼下程燁與他一屋, 他也閑不住,收拾好臥榻, 鋪好被衾, 又去屋外打水,供程燁洗漱。 做完這一切,天已黑盡了, 然而田泗并不歇下,時不時出屋張望,回到屋子里也臨窗坐著,目光一直盯著黑黢黢的院子口。 程燁知道他是在等云浠,躊躇了半晌,說道:“田大哥,我……有個事想問你?!?/br> 田泗道:“你、你問?!?/br> “你是不是,也喜歡……云浠?” 田泗一聽這話,嚇了一跳:“你你你別別別別別瞎說!” “我我我我和她,就、就是,就是朋友?!?/br> 程燁見他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些不信:“可我覺得,你對她不像是朋友這么簡單?!?/br> 田泗這個人為人實在,但決計稱不上是老好人,他小心且謹慎,平時最不愿管旁人閑事,唯獨云浠是個例外。 若說這些年田泗除了田澤外,還掏心掏肺地對誰好,便只云浠一人了。 一年前,田澤春闈前,云浠出征嶺南,田泗竟沒留在金陵,陪著田澤科考,反倒隨行去保護云浠的安危了。 而今田澤入了刑部,田泗做了校尉,田家的光景雖大好,兩人的宅邸里除了幾個做雜活的,并沒請什么仆從,近日發生綏宮失竊這么大的案子,田澤成日忙得不可開交,照理田泗該在家中照顧他,然而田泗竟又跟來揚州保護云浠了。 這樣牽心掛腸,僅只是朋友? 田泗看程燁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解釋道:“我、我就是,把阿汀,當成我的親、親meimei?!?/br> “真的?!彼f,“忠勇侯府、忠勇侯府對我,和望安,有恩?!?/br> 這個程燁倒是聽田澤提過。 當年兩兄弟來金陵,田泗去京兆府找差事,若不是云浠把他收來手下當衙差,兩兄弟恐怕難以立足,后來云浠聽聞田澤要念書考科舉,還把侯府里的書本筆墨贈給他。 可僅是這樣而已,就值得田泗涌泉而報?甚至有時候,把云浠看得比望安還重要? “阿汀她的父親,兄、兄長,都沒了,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我和望安覺得,忠勇侯府在、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幫了我們,所以我們一、一定要回報。這些年,這些年結交下來,就跟一家人,一樣了?!?/br> 田泗說著,從程燁先才語鋒里辨出一絲玄機,不由問:“你為什么問,也喜歡她?你、你喜歡,阿???” 程燁略一沉默,點頭道:“對,我喜歡她?!?/br> “其實我此前只是聽說過她,一直沒見過,后來有回她來南安王府,只一眼,我心里就有她這個人了?!?/br> 田泗愣道:“我、我怎么,一直,沒瞧出來?!?/br> 程燁道:“不怪田大哥你瞧不出來,這一年來我差事繁多,一直東奔西走,都沒怎么在她跟前露過臉?!?/br> 他笑了笑:“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第一回 見她,還是在京房的七品統領,那時南安王府什么光景你也知道,我怕自己配不上她,一直壓著沒與她提?!?/br> 忠勇侯府從前好歹威名赫赫,南安王府則不然,南安王是被降過等,又招回天子腳下管束著的皇室旁支,做小伏低太久了,無權無勢,連有的權宦之家都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這一年來我南征北戰,立下許多功勞,不說全然為了她,私心里也是想配得起她的。但她眼下的職銜,仍在我之上?!?/br> 她是四品明威將軍,他是五品寧遠將軍。 但職銜其實并不重要,他領著昭元帝身邊的翊衛司,已是風光無限。 田泗聽完程燁這一番話,了然道:“難怪你,一直不娶妻?!?/br> “那你準、準備怎么辦?”他問,“阿汀她這個人,面上不說,其實,很有自己的主意。眼下,許、許多人去侯府提親,她都辭了。不是在外找,找三公子,就是,躲去西山營?!?/br> “我知道?!背虩铧c頭,“我都聽說了,所以我想等回金陵了,找個日子,問問她的意思?!?/br> “也、也好?!碧镢舻?,“自從、自從三公子走了后,阿汀她……一直很難過,有人愿待她一、一輩子好,以后我、我和望安走了,也能放心?!?/br> “走?”程燁一愣,“田大哥與望安不打算留在金陵?” 田泗一時沉默,半晌,點頭:“對,不——留在金陵。我和望安,想在金陵辦樁事,辦好了,我們——就要走了?!?/br> 程燁十分詫異,他與田澤結交至深,這些話,怎么田澤從來沒與他提過? 他還待再問,忽聽對院院門一聲輕響,田泗驀地站起身,順手端起燭臺,步去院中,問:“阿汀,你回,回來了?” 夜很沉,很暗,云浠的聲音隔著茫茫的夜色傳來:“回來了?!?/br> “怎、怎么樣?” 那頭一時沒答。 春夜深濃,從田泗這里望過去,云浠只有一個朦朧的虛影。 她慢慢攏緊了懷里的畫,沉默地搖了搖頭。 田泗安慰她道:“沒、沒事兒,阿汀?!?/br> 云浠“嗯”了聲,說:“對,沒事兒。反正我們還要在揚州待兩日。過兩日驚蟄,揚州要祭山神,那天人多,我再去問問?!?/br> 言罷,她沒再多說,掩上院門,回了自己屋中。 云浠沒有立時歇下,她在屋中靜坐一會兒,點亮燭火,將畫卷在桌上展開,從行囊里取出一支鼠尾刷,把畫上,他的眉眼上沾上的幾粒塵埃清掃了,然后再把畫卷起來,收回竹畫筒里。又把髻上的玉簪取下來,收進軟匣。 這枚玉簪她很珍惜,只有出去找他的時候才戴。 就連她這一身水綠色裙衫,也是為了配這支玉簪,專程挑的衣料請繡娘制的。 她此前還從未給自己挑過衣料呢。 云浠洗漱完,在床榻上躺下,一時卻沒有睡著。 她心中難過,又覺得不該氣餒,天下這么大,窮盡一生,也難以踏遍山河。 他一定在世間某處好好活著。 她還有好多地方沒有找呢。 云浠臨睡前,計劃了一下這幾日的事。 她此番來揚州,主要就是為了鎮個場子,倒是不必查案,她是樞密院廣西房的,職責還是以捕盜為重,若能在揚州找到那個皇宮大盜的線索最好,找不到就盡早回金陵,左右李主事的死由,刑部兵部還會再派人來調查。 云浠這么想著,一時間困意來襲,合上眼,慢慢就睡了過去。 自程昶失蹤,她就一直睡得很輕,眼下住在揚州府衙,更有些認生,這一睡似乎也沒睡太久,再睜眼時,天剛蒙蒙亮,前院公堂處,隱隱傳來嗚咽的哭聲。 云浠一愣,迅速穿好衣衫,簡單洗漱,拿了劍就趕去公堂。 公堂里燈火通明,劉府尹坐在正當中,正拿著手帕揩眼淚,一面揩一面說:“我這一夜壓根就沒怎么睡踏實,噩夢一個接著一個。想著李主事系被人所害,干脆過來翻一翻案宗,早日把那兇手繩之以法也好啊。誰成想……誰成想出了這種事?” 田泗與程燁也已到了公堂,一看云浠過來了,與她解釋:“方才府衙的庫房失竊,李主事臨終留下的血書,被盜了?!?/br> 云浠愕然:“李主事縊亡案的案宗與血書不是由十余個功夫高強的衙差看守著嗎?這樣也被盜?” “哪里是被盜?”劉府尹剛揩完的眼淚又滾落下來,“那賊人分明就是來搶。也不知是怎么練的身手,十余人打不過他一個,拿了血書就溜。到時朝廷問起來我怎么交代?這是誠心要我的命??!” 云浠問一旁的師爺:“已派人去追了嗎?” “回將軍的話,派了?!睅煚數?,“是王捕頭親自帶著人去追的,這事兒就發生在半個時辰前,方才小郡王來時,已下令全城搜捕了?!?/br> 云浠一點頭,想到兵部庫房失竊,兵部的司庫的也是說那竊賊身手極好,正待問問枝節,看看兩案有沒有關系,忽見一個衙差從外頭進來,朝她拜見道:“云將軍,外頭有一人稱是您的手下,要求見您?!?/br> “我的手下?”云浠一愣。 她在揚州有什么手下? 還沒等她想明白,只見一個高挑的藍衫身影闊步走進公堂,月牙眼一彎,一副俏生生的模樣:“阿??!” 云浠一愣:“阿久?你怎么到揚州來了?” 她此前與她告假,七八日不見人影,怎么忽然在揚州出現了? “你還說呢!”阿久大喇喇在一旁的椅凳上一坐,提起手邊的茶壺,對著壺嘴牛飲幾口,抬袖把嘴一揩,“我昨天晚上回西山營找你,一問才知道你一個人來杭州辦差了。你一個人沒我保護,怎么辦差?我就連夜趕過來了,給你做個幫手嘛?!?/br> 云浠點了點頭。 她見一旁的劉府尹正捧著手帕,愣怔地看著阿久,于是介紹道:“劉大人,這是我身邊的護衛,秦久?!庇终f,“阿久,這位是揚州府尹,劉勤劉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