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丫鬟的話雖在細微上有出入,但大致確是實情。 張懷魯看向云浠,云浠點頭道:“是有這回事?!?/br> 她想了想,補充道,“且昨日三公子與卑職之所以會請小郡王出面找姚二小姐,正是因為我們在街旁撿到了雪團兒,姚二小姐從來把這貓帶在身邊,等閑是離不得的?!?/br> 張懷魯又望向程昶與程燁。 二人俱稱是。 張懷魯略一點頭,對丫鬟道:“那本官姑且信了你的話?!?/br> 他沉吟片刻:“你方才說……昨夜你與姚二小姐分開時,她尚與羅府的四小姐在一處,兩人還起了爭執?” “是?!?/br> “俱本官所知,昨日秋節,姚二小姐只帶了你一人出府,并未約見任何人。她是因何會與羅府的四小姐在一起?是偶遇,還是私下里刻意相約?她二人因何事起的爭執?當時又是什么時辰?” “回、回大人的話,當時……大約是戌時末?!?/br> 張懷魯低聲問一旁的師爺:“仵作可驗明尸身了?姚二小姐是什么時辰遇害的?” 師爺搖搖頭:“尚未?!?/br> 張懷魯對丫鬟道:“你繼續說?!?/br> “說、說什么?” 張懷魯不耐,提醒:“羅四小姐與姚二小姐為何會在一處?因何起的爭執?” “這、這……”丫鬟結巴,一頭磕在地上,“奴婢不知?!?/br> “胡說八道!”張懷魯斥道,“你當時既跟在你家小姐身邊,難道連她說什么,做什么,都不得而知?還是你方才所言俱是誑語,就是你——害死了你家小姐!” “不是、不是?!毖诀邠u頭,“我家小姐,之所以會與姝兒小姐鬧起來,乃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么?你倒是說呀!”看她半晌憋不出一個響來,姚府的夫人趙氏也急了,厲聲催促。 “因為尚書裴府的二少爺,裴大將軍!” 丫鬟一咬牙,道出實情。 開了這個口,后頭的話就好說多了。 “昨日小姐出門,并非沒有約見任何人。她……其實是借著秋節,趕去朱雀街附近的道觀與裴二少爺幽會?!?/br> “后來不知怎么……姝兒小姐與云大小姐撞破了我家小姐與裴二少爺的事,兩人因此才起了爭執?!?/br> 張懷魯聽了這話,一愣,問云浠:“昨日云校尉也在?” 男女私下幽會,終歸是有辱聲名,難以啟齒的。 云浠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是。其實昨日羅姝是與卑職的阿嫂相約出門,到了朱雀街附近,遇見姚二小姐行蹤詭秘,羅姝她當時就起了疑,跟著姚二小姐進了道觀。卑職見羅姝神色有異,怕出事,也跟了進去,這才撞見了……姚二小姐與裴將軍幽會?!?/br> “只是,”云浠想了想道,“我二人撞破他們幽會后,并未聲張,羅姝說,怕聲張了,她和裴將軍正在議的親事就不成了,因此她當時是同卑職一起離開的?!?/br> “我二人離開后,去了卑職阿嫂??床〉乃庝佔?,當時大約是酉時末,卑職趕著上值,叮囑了家仆與阿嫂照看羅姝,爾后就去了朱雀街?!?/br> “至于再后來,羅姝為何會離開藥鋪,為何會與姚素素起了爭執,卑職就不得而知了?!?/br> 張懷魯點點頭,對丫鬟道:“你接著說?!?/br> “是。云大小姐與姝兒小姐離開道觀時,與奴婢撞了個正著。奴婢心知小姐與裴二少爺幽會的事敗露,便去告訴了小姐?!?/br> “小姐她與裴二少爺相互傾心已久,若不是裴府的老太君執意要讓裴二少爺娶姝兒小姐,裴二少爺怕是早已上姚府提親了。這廂兩人幽會被撞破,小姐破罐子破摔,決定去找姝兒小姐攤牌,請她把裴二少爺讓出來,哪知姝兒小姐竟是不肯,兩人這才——” “你胡說!”不等丫鬟說完,姚夫人趙氏厲聲道,“素素她溫婉貴雅,豈會為了一個,為了一個男子卑微至此!還說什么幽會?!素素她成日都在本夫人眼珠子底下呆著,乖巧至極,哪里來的功夫去幽會?!定是你害了素素,眼下編的潑天謊話,辱了素素的名聲來洗脫自己的罪名!” “大人!”趙氏對張懷魯一欠身,“這死丫頭信口開河,心狠手辣,還請大人即刻賜她死罪!” “大人,奴婢沒有撒謊!”丫鬟見勢不好,連聲辯解。 她驚慌失措,當下也不管不顧,平日里憋在肚子里的話一股腦兒往外倒,“小姐與裴府的二少爺有私情,金陵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裴府的二少爺自回金陵后,與小姐幽會已不是一回兩回了,每回都約在道觀,有時候……有時候兩人呆在一處,一呆就是一個下午!小姐是對裴府的二少爺許了終生,這才非他不嫁,才去懇求姝兒小姐把裴二少爺讓出來的……” “你住嘴!”趙氏氣得幾欲昏厥,一旁的姨娘扶住趙氏,也不顧衙役攔阻,當下便甩了一個巴掌在丫鬟臉上,“姚府養你十余年,如何養出了你這么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辱沒素素的名聲還不夠,眼下還要辱沒她的清白!” “素素冰清玉潔,才高貌美,放眼整個金陵城,有哪個門第是她夠不上的?就是宗親勛爵,天潢貴胄,她也配得上!如何會在裴闌那一根剛被人解了親的朽木上吊死?!便說、便說……” 姨娘沒見識,說起話來幾乎是口不擇言,她環目一望,目光落到程昶身上。 “便說琮親王府的三公子,一直以來也是對素素有意的。論出生,論門第,論樣貌,裴闌哪里比得上三公子?與其選裴闌,素素何不選三公子?!” 程昶:“……” “住口!”張懷魯被這話驚得一顫,連忙拍了驚堂木,“公堂之上,豈容爾等隨意喧嘩,來人,把這口無遮攔的婦人給本官拖下去?!?/br> 隨即又起了身,跟程昶賠罪道:“三公子莫怪,那婦人只怕是得知嫡女意外身亡,一時傷心魔怔,得了失心瘋了,本官待會兒定會按律例責罰她?!?/br> 程昶:“……沒事?!?/br> 經姨娘這么一鬧,公堂上倒是安靜了不少。 姚府的人怕開罪了琮親王府,俱是清醒了些,不再多話。 張懷魯戰戰兢兢地坐下,順著方才丫鬟與云浠的供詞,把思緒理了一遍。 簡單來說,昨日羅姝與方芙蘭相約,在云浠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朱雀街附近,撞見了行蹤詭秘的姚素素。羅姝近日正與裴闌議親,又知裴闌與姚素素有私情,心中起了疑,便與云浠一起跟了進去,果然撞破了裴姚二人幽會。 按云浠的說法,羅姝十分看重自己與裴闌的親事,怕兩相鬧開難以收場,于是選擇息事寧人,離開道觀,與云浠一起回了方芙蘭看病的藥鋪子,當時是酉時末。 二人在此途中,遇到了姚素素的貼身丫鬟。丫鬟把云羅二人撞破幽會的事告訴了姚素素。姚素素心慕裴闌已久,決定破罐子破摔,去找了羅姝,求她把裴闌讓給自己。 羅姝大約是不肯,兩人在此過程中,起了爭執。 爭執的時候,姚素素手里的雪團兒跑丟了,遂讓丫鬟去尋雪團兒,當時大概是戌時末。 若丫鬟說的話全是真的,那么最后一個見到姚素素的人,就是羅姝。 因為雪團兒是在亥初被程昶與云浠撿到的,從戌時末到亥初,至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而程燁命人在亥初去找姚素素時,已然尋不到她的蹤跡了。 張懷魯問云浠道:“你與羅四小姐撞破姚二小姐的幽會后,回到了藥鋪子,當時云將軍的遺孀方氏可在?” 云浠道:“在的?!?/br> “除方氏外,還有誰人在藥鋪里?” “還有藥鋪的雜役與掌柜,卑職府上的趙五,丫鬟鳴翠。不過,當時阿嫂剛服過藥,獨一人在藥鋪里間歇息,羅姝回到藥鋪后,阿嫂見她心情不好,便把她喚道里間安慰,其余人,包括鳴翠與藥鋪子的人都在外間,趙五更是守在藥鋪門外?!?/br> “照你這么說,如果后來姚二小姐來尋羅四小姐,方氏、趙五、丫鬟鳴翠,還有藥鋪里的人,都該看見才是?!?/br> “是?!痹其粦?。 張懷魯想了想:“來人,即刻去忠勇侯府請方氏、家丁趙五、和丫鬟鳴翠,去朱雀街的回春堂請掌柜的。另外,羅府和裴府那邊……” 眼下羅姝嫌疑最大,裴闌又是關鍵證人,不得不請來審問。 可是,羅府與裴府,哪個他都得罪不起。 張懷魯躊躇了半晌,目光落到云浠身上。 今日云浠雖被提了校尉,但圣旨未到,她仍是京兆府的捕快。 云浠的目光與張懷魯對上,會意,拱手道:“是,卑職這就去羅府請羅四小姐過堂?!?/br> 張懷魯微松一口氣,又移目,看向程燁,賠著笑道:“想必裴將軍眼下正是在樞密院當值,小郡王是樞密院在京房的統領,不如……” 程燁應道:“好,張大人可差一名捕頭隨在下一起去樞密院,請裴將軍過堂?!?/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伙兒明天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胖胖 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嬌嬌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菜媽、現場表演一個豹笑、sadtango、木木西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aimo 30瓶;stella 10瓶;沉迷于掙錢不可自拔、凡朵朵 5瓶;吃糖果的柒柒、靖猗、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八章 到得羅府, 羅復尤的夫人俞氏乍一見到云浠,著實意外:“阿汀, 你怎么來了?是來尋姝兒的么?” 忠勇侯府與羅府間雖有表親, 自回了金陵,兩家便疏于來往。 云浠道:“姨母誤會了, 阿汀此番是為公差來的?!?/br> “公差?什么公差?” “衙門中的案子,暫不方便透露,還請姨母速速去喚姝兒表妹, 請她跟我回衙門一趟?!?/br> 俞氏向來是個沒主心骨的,一聽這話,驚得臉都白了:“該不會是老爺他出了什么事吧?” 云浠搖頭:“與羅大人無關?!?/br> “這就好、這就好?!庇崾蠐崃藫嵝目?,一邊命下人為幾個衙差看茶,一邊將云浠往里間引, 笑著說, “你是不知道, 昨夜姝兒回府后,一直心神不寧,直到今早問我討了碗安神湯才歇下, 也不知睡著沒有。我原還想著阿汀你若無要事,便先等一等, 待用過午膳, 我再去喚姝兒起身,不想竟是為著衙門的案子?!?/br> 說著,一推羅姝閨房的門, 把云浠引了進去。 羅姝竟還未睡,獨坐在塌邊,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門前響動,她驀地抬起頭來,瞥見云浠,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阿、阿汀,你怎么來了?” 云浠道:“衙門里出了樁案子,張大人讓我來請你過堂?!?/br> 羅姝倏地一下站起身,不安地理了理衣裙,磕磕巴巴地應道:“出了案子?好、好,我……我這就跟你去?!?/br> 一路隨云浠走至門口,又問:“阿汀,可是素素她,她……” 后頭截話似堵在了喉嚨里,如何都說不出口。 云浠蹙眉,看她一眼,道:“茲事體大,我不方便透露,等到了衙門你就知道了?!?/br> 羅府離京兆府甚遠,云浠帶羅姝回到衙門,裴闌,方芙蘭,以及回春堂的掌柜與雜役已等在公堂里了。 羅姝一見這場景,徹底慌了神,張了張口還沒說出什么,兩名衙役走上來,不由分說便給她拷上手枷。 身后一個捕頭將她一搡,她往前跌走兩步,一下便跪倒在公堂正中。 張懷魯將驚堂木一敲:“罪女羅姝,你可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