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方至此時,羅姝才意識到不對勁:“認罪……認什么罪?” “殺人之罪!你可認是你謀害了姚府的二小姐姚素素!” 羅姝一聽這話,雙目駭然瞪大。 她似是沒怎么聽明白,愣了好一陣,看了看云浠,又看了看裴闌:“素素她,素素她死了?” 張懷魯冷笑一聲:“裝得倒是無辜?!?/br> 他慢條斯理地道:“本官早已查明,你因撞見姚二小姐私下與裴將軍……咳,幽會,因妒生恨,殺害了她,是也不是!” 羅姝愕然,片刻,驚惶搖頭:“不是、不是我?!?/br> “還敢說不是!”張懷魯歷言道。 又緩下聲氣,“那么本官問你,昨日,你可否去過道觀?” “去、去過?!?/br> “據云校尉所說,當時你在道觀外,只看見了姚二小姐一人,你是如何決定跟上她,進去看一看的?僅憑她神色有異?” “大人有所不知?!绷_姝覷了裴闌一眼,輕聲道,“我與素素乃閨中密友,十分交好,她與……裴二哥哥的事,我其實略知一二,那道觀……她有回私下里說漏嘴,曾提起過?!?/br> 張懷魯一點頭:“那么本官再問你,你府上近日正為你與裴將軍議親,你撞破他私下與旁人幽會,且還是你閨中密友,心中恨也不恨?” “……恨?!?/br> “所以,你就痛下狠心,決定除之而后快,下手殺了她?” “不、不,我沒有……”羅姝慌亂地道,“大人明鑒,素素與裴二哥哥之間有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撞破時縱然不甘,心里其實早有準備,如何會下手去害她?何況我也知道,此事若鬧大了,難以收場,到那時,誰臉上都不會好看,裴二哥哥他……也不會再要我了?!?/br> 羅姝這番話,倒是與云浠此前交代的如出一轍,看來可以信。 張懷魯道:“所以你決定息事寧人,跟著云校尉回了方氏看病的藥鋪?” “是……” “方氏?!?/br> 方芙蘭應聲:“民婦在?!?/br> “羅四小姐回藥鋪時,情緒與心情如何?” 方芙蘭有些為難地看了羅姝一眼,實話說道:“不太好?!?/br> “當時民婦剛服了藥,在藥鋪的里間歇息,姝兒meimei她……回來的時候,人就有些心神不寧。民婦便讓下人都去外間等著,問了問道觀里的事?!?/br> 張懷魯點了點頭,又向藥鋪的掌柜、鳴翠和趙五三人求證。 三人俱稱是。 張懷魯道:“據本官所知,羅四小姐回了藥鋪后大約一個時辰,姚府的二小姐便找來了,可對?” 方芙蘭點了點頭。 “當時是什么時辰?” 方芙蘭道:“當時是戌時正刻?!?/br> “你為何記得這么清楚?” “大人有所不知,民婦身子不好,昨夜與藥鋪的醫婆約好要在戌時正刻行針,姚府的二小姐找來時,正逢醫婆拿了針進里間?!?/br> “民婦知道道觀的事,見姝兒meimei被姚二小姐喚走,心中擔心,本想陪著去看一看,可惜行針的時辰耽擱不得,只得作罷?!?/br> 張懷魯又問趙五與掌柜的幾人:“你們也瞧見了?!?/br> 幾人稱是,藥鋪的掌柜還道:“當時小人見羅四小姐與姚二小姐離開,想著兩個貴門小姐出行,身旁卻只帶了一個丫鬟,有點擔心,還專門過去請她們到藥鋪子里說話。但當時兩位小姐似乎是有私話要說,便把小人打發走了,姚二小姐還說小人是多管閑事?!?/br> 張懷魯“嗯”了一聲,問一直跪在地上的,姚素素的貼身丫鬟:“羅四小姐與姚二小姐離開藥鋪后,去了哪里?” “回大人的話,沒去哪里,當時街上擠得很,跳豐收舞的舞隊快要到了,兩位小姐便私下說話,便在秦淮水邊找了一個人少些的亭子?!?/br> 張懷魯看向羅姝。 羅姝應:“是?!?/br> 張懷魯道:“所以當時姚二小姐把你帶到亭子里,是想請你自愿與裴將軍解親,可對?” 羅姝點了點頭,凄涼又不甘地道:“她說……反正裴二哥哥自始至終都不喜歡我,我縱是……縱是嫁了他,他以后的心也不在我這邊,會納妾,甚至……甚至有朝一日,我不合他的意了,還會休了我。素素說,與其以后痛苦,不如眼下就把裴二哥哥讓給她……”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看向裴闌。 方才一番審問,裴闌早已十分困窘,眼下又聽羅姝這么說,狼狽地避開眾人目光,簡直難堪至極。 張懷魯道:“正是姚二小姐這一番話,當場激怒了你,你因此與她起了爭執,是也不是?” 羅姝垂眸跪著,一時沒有吭聲。 “說話!”張懷魯一拍驚堂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時在亭中的,除了你,還有這名丫鬟,你以為你什么都不說,本官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嗎?” 羅姝這才應:“……是?!?/br> “你二人推搡之間,姚二小姐的雪團兒受驚,跑丟了,姚二小姐情急下,讓貼身丫鬟去找貓,是不是?” “……是?!?/br> 張懷魯點點頭,心道,看來姚素素身邊這位丫鬟的供詞皆屬實,殺害姚素素的人,應該不是這名丫鬟了。 張懷魯道:“據這丫鬟所說,她離開時,姚二小姐本也要去找雪團兒,但卻是你,揪住她不放?” “你為何要揪住她不放?為了趁人不備,引她到無人之處,殺了她么?” 羅姝沉默許久,低聲開口:“我雖與素素交好,可她一直以來,自認家世、相貌,樣樣皆高我一等,心底里其實是瞧不起我的?!?/br> “她明知我對裴二哥哥……對裴二哥哥有意,還時常在我面前炫耀,甚至拿裴二哥哥從塞北寫回來的信給我看。這些我都可以忍了,但是——” 羅姝抬起頭,眼中淚光與恨意灼然,“但是她如今無法與裴二哥哥成親,乃是她平日里行事太過張揚所致!但凡她收斂一些,也不會在阿汀與裴二哥哥退親后,成為老太君的眼中釘!這一切分明都是她自作自受,眼下我家里為我與裴二哥哥議親,她憑什么要求我去解親?她有什么臉說出這種話?!” “我自然恨她,所以雪團兒溜走后,我揪住了她,我就是想明白告訴她,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遂她的心意,不可能讓她得償如愿?!?/br> “然后,”張懷魯道,“你就殺了她?!?/br> “我沒有!”羅姝道,“然后,她就走了?!?/br> “走了,去哪里了?” “她見與我說不通,找雪團兒去了。她還說,今日我不聽她的勸,明日,她就讓裴二哥哥親自來把他的真心話說給我聽,讓我早日死了這條心?!?/br> 張懷魯道:“若真如你所說,姚二小姐最后只是去找雪團兒去了,那么你今日來公堂時,為何神色慌亂?本官聽云校尉說,你仿佛早已料到是姚府的二小姐出了事,你若什么都沒做,何以會心虛成這樣?” “我心虛,不是因為素素,而是因為雪團兒?!?/br> “雪團兒?” “是?!绷_姝點頭,她默了一下,道,“秋節街上又擠又吵,雪團兒大概是被嚇到了,并沒有跑太遠,我回藥鋪的路上,在一戶人家的矮檐下找到它?!?/br> “我……當時心中氣恨素素至極,想著要報復她。對付不了她的人,對付她的貓總是可以的?!?/br> “我不敢親自動手,見跳豐收舞的舞隊已經到朱雀南街了,那里人擠人,肩挨肩,便把雪團兒抱到了那處,把它放在人群中,盼著……盼著它或能被踩死,好叫素素大肆傷心一場?!?/br> 這話一出。 云浠、程昶、程燁同時都蹙了眉。 雪團兒不過一只貓罷了,與人無害,何其無辜?為何竟要遭此狠手? 但細一想,程昶的確是在豐收舞的舞隊過來朱雀南街的當口尋到云浠的,兩人擠出人群,就聽到了雪團兒在街邊叫嚷。 時辰也對得上。 姚素素戌正去藥鋪找羅姝,羅姝與姚素素起爭執時,大概是戌時末。 戌時末到亥初,短則一盞茶的功夫,長則一刻。 若是雪團兒在戌末跑走,羅姝撿到它,把它帶到朱雀南街的最擁擠處,差不多正是一刻。 而一刻后的亥初,程昶便在街邊撿到了雪團兒。 張懷魯問程昶:“三公子撿到雪團兒時,可在四周撿到了羅四小姐的蹤影?” 程昶想了想,一搖頭:“沒有,當時街上到處都是人,如果不仔細找,很難辨出熟人來?!?/br> 便說云浠,他之前也是尋了好一陣才尋到她。 張懷魯又問云浠:“云校尉也沒看見羅二小姐嗎?” 云浠莫名想起當夜發生的事,程昶悉心護著她出人群,那一片刻她哪有心神四處看,險些連找刀疤人的事都忘了。 “也沒看見?!?/br> 張懷魯對羅姝道:“如此說來,便無人證明你之所言是真是假?!?/br> 換言之,沒有人能證明,從戌時末到亥初,羅姝究竟在何處。 她究竟是在這段時間里害了貓,還是以害貓為借口,殺害了姚素素。 這時,裴闌忍不住出聲道:“張大人,昨晚金陵城中各街巷均有匪寇作亂,素……不,姚二小姐她,會不會是被賊人謀害的?” 張懷魯道:“裴將軍有所不知,昨夜的賊人均以劫掠為主,傷人已是很少,更不必提害人性命,何況今早找到姚二小姐時,她身上貴重的金銀環佩均在,衣飾幾乎完好,不像是賊人所為。另外時辰也對不上,姚二小姐戌時末、亥時初就失蹤了,而那些賊人鬧起來時,亥正已過了?!?/br> 張懷魯其實覺得裴闌也有嫌疑,原也想審他一番,但是一來,裴闌剛到公堂時,便帶來了昨夜與他一起的兩位將軍,紛紛都證明昨夜戌時過后,他便在朱雀臺下伴駕。 自然也有一個可能,姚素素糾纏裴闌不止,裴闌雇兇殺人。 可沒有證據,張懷魯不好妄加揣測,何況裴闌堂堂三品大將軍,如果真的有嫌疑,也不是他一個京兆府尹能夠審問得起的,案子就該歸到大理寺了。 這時,衙門里的仵作忽地來報:“稟張大人,卑職已驗明姚二小姐的死因了?!?/br> “姚二小姐尸身并未見浮腫,因是生前被人用綢帶勒死,爾后推入水中?!?/br> “死亡的時辰,正是在戌末到亥正之間?!?/br> “且小人還在姚府二小姐的牙關里,找到了這一枚女子所用的耳珠?!?/br> 羅姝回頭一看那耳珠,先是一愣,臉倏地一下白了。 她驚惶搖頭,訥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嬌嬌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現場表演一個豹笑、木木西、守護阿汀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