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回陛下的話,這些賊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賊人頭子時,他只顧倉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么樣?!?/br> 昭元帝問:“依你看,這些賊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云浠想了一下,實話實說:“在臣女之下?!?/br> “好?!闭言埸c頭,“那么這回京郊的亂子,就由你帶兵去平吧?!?/br> 此話出,殿上諸人均是驚愕不已。 云浠抬起頭,訝然地望著昭元帝。 但她沒多說什么,只拱手:“是,臣女領命?!?/br> 兵部尚書步至殿中,有些為難地提醒:“陛下,忠勇侯云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隸下一名捕快,未入流,嚴格來說,沒有資格領兵。眼下她要帶兵去京郊,一來,怕是下頭的兵看她沒有品級,不會聽令;二來,不同品階能帶兵的數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說。因此怎么帶兵,可帶多少,從哪里調遣,還望陛下明示?!?/br> 軍中規矩森嚴,兵部尚書的提點雖然多事了些,卻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陣,道:“沒有品級,那就升一個。也按規矩來,今夜她立了功,先封個……七品翊麾校尉吧?!?/br> “至于帶兵的數目,歸德,你找人從手底下撥兩千給她?!?/br> “是?!?/br> 昭元帝靜坐一會兒,忽地道:“朕記得,云舒廣和宣威當年還有些舊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書道:“回陛下,正是,不過所剩不多。畢竟……”他頓了頓,“忠勇侯與宣威將軍幾回苦戰,死傷極多,散在塞北的,不過幾百余人罷了?!?/br> 這幾百余人,因為四年來云洛的案子懸而未決,朝廷不敢用,征戰半生,最后淪落為棄將殘兵。 昭元帝道:“云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沒人,把他們招回來,先歸攏在忠勇云氏女底下吧?!?/br> 殿中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戰死,太子身亡,云洛因招遠叛變獲罪,滿朝文武都認為忠勇侯府受今上厭棄,要自此敗落了。 可前一陣,昭元帝忽然輕描淡寫地為云洛昭了雪,朝廷又以為他是終于解了心結,要對忠勇侯府額外開恩。 既要開恩,何不抬舉云洛,讓他襲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邊這么久,忽然把侯府的一個孤女升了校尉,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艱難,也不能襲爵,到末了,終歸是要嫁人。 難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抬舉侯府,一面打壓嗎?對一個女子,這么做有何意義? 真是圣心難測,圣心難測啊。 此間事了,夜也已過去了。 天末晨光熹微,昭元帝十分疲倦,喚了琮親王與幾個肱骨大臣去御書房繼續議事,留下樞密院幾個掌院的在金鑾殿跪著,散了眾人。 云浠這廂雖被提了校尉,但因事出倉促,還需回府等圣旨,因此也沒多逗留,由一名小太監引著出了宮。 程昶先她一步離開宮禁。 這一夜事多紛繁,他一直沒能與她說上話。 昨夜刀疤人一出現,她為了在匪寇與官兵手中保住刀疤人,不惜豁出命去拼殺。 程昶在竹臺上看得清楚,心想,這姑娘怎么這么實在。 已兩回了,上一回,在裴府的水榭,她也是這樣。 其實真兇想殺的,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罷了。 她這么拼了命地為他尋線索,保證人,就不怕自己也被牽連進去? 還是,這就是傳承了幾千年,到了后世,越來越淡薄的所謂恩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 可是,他與她之間,又什么何恩義可言呢? 他莫名撞入這個陌生的時代,說到底,除了自己,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深處,都是不相干的。 卻莫名遇到了這么一個姑娘。 不管怎么說,先與她道聲謝吧。 程昶等在宮門外,好不容易看到云浠,正要邁步過去,卻見宮門另一側,有一人亟亟趕過去,對云浠悅然一笑。 是那個小郡王程燁。 他似在恭喜云浠高升的事,指了指兵部值房的方向,又喚來一個侍衛,與她一起解釋著什么。 云浠一邊聽,一邊點頭,還時不時應上一兩句。 程昶邁出去的步子又收回來。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昨夜立功,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是該被道賀的。 還是自己萬事不關己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要在意這些身遭事? 程昶頓在原地,沉默地看著云浠與程燁說著話,一個在心里藏了數月的感覺漸漸浮起來——格格不入。 是,格格不入。 與身遭人、與身遭事的格格不入。 與這整個時代的格格不入。 只是不知為什么,今日,此刻,這種感覺格外深切。 深切得讓他覺得有點蒼涼。 侯在一旁的孫海平與張大虎看程昶好半晌不動作,迎上來問:“小王爺,咱們是要回府,還是上哪兒去消遣會兒?” 程昶清清冷冷地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應了聲:“回府?!?/br> 剛轉身要走,忽見一名小兵匆匆打馬趕來。 臨到護城河,小兵棄了馬,快步急奔,大概因心中焦急,連連磕絆了好幾下。 程昶盯著小兵看了一陣,認出他來。 是昨夜程燁分派去找姚素素的。 程昶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那小兵奔到程燁面前,一下拜倒,驚慌失措道:“稟小郡王,在下等奉命在金陵城尋了姚府的二小姐一夜,直到今早……直到今早,才在秦淮水邊,發現了……她的尸體?!?/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胖胖、小嬌嬌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現場表演一個豹笑、南苑北折、菜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鐵錘兔子 51瓶;比較甜的無憂酒、琳茶 10瓶;故紙 8瓶;幕落、31165237、吃糖果的柒柒、卷耳仔會發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七章 此話一出, 云浠與程燁都愣住了。 報信的小兵嗓門很大,饒是宮門口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姚素素遇害的消息也被幾個路過的大臣聽了去。 一時間, 眾人駐足,俱是竊竊私語起來。 程燁急問:“怎么會這樣?你們報官了沒有?姚府的人可已知情了?” “回小郡王的話, 已報官了,案子目前歸在了京兆府。姚府的老夫人得知了這個消息,當即昏了過去, 姚府的夫人、大少爺,五少爺,還有兩個姨娘,通通鬧到了衙門。另就是——” 小兵頓了一下,“從昨晚到現在, 姚大人一直在宮里沒有出來, 小的們通稟不到, 還請小郡王幫忙想個法子?!?/br> 程燁回頭望了綏宮一眼。 昨夜匪寇鬧事,今上震怒,姚杭山與樞密院一干掌事的眼下還被罰跪在金鑾殿。 按說今上正在氣頭上, 不該拿任何事去攪擾,可生死事大, 姚素素又是姚杭山最疼愛的女兒, 這么莫名其妙地沒了,哪有不及時告知的道理? 程燁喚來一名宮門守衛,吩咐:“你去把姚二小姐的事告訴歸德將軍, 看看他有沒有法子請陛下暫免了姚大人的責罰?!?/br> 這時,京兆府也來人了,說府尹張大人要親自問案,請三公子、小郡王、還有云校尉同去衙門一趟。 他們三個,兩個是最先發現姚素素可能出事的,一個是遣人尋人的。 云浠與程昶程燁都沒推脫,當即趕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的公堂里亂糟糟的,堂堂一品樞密使府上的小姐沒了,家眷們哭的哭,鬧的鬧。 張懷魯是個息事寧人的脾氣,乍一撞上這么一樁棘手的案子,又不敢開罪姚府的人,竟是束手無策。 好不容易盼到程昶與程燁到了,連忙迎上去:“三公子、小郡王?!?/br> 程燁著急,問:“張大人審得怎么樣了?” 張懷魯支吾:“尚未開審?!边@不是等著您二位過來鎮場子呢么。 又補充,“這就審了、這就審了?!?/br> 說著,回了堂案正襟危坐,將驚堂木一拍,高聲吩咐:“帶嫌犯——” 兩名衙役拖著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上了公堂,云浠定眼一看,竟是昨日她與羅姝在道觀撞見的,姚素素身邊的丫鬟。 丫鬟已受過拶刑,慌亂急了,連連搖頭說:“不是我、不是我……” 張懷魯詐她道:“如何不是你?昨日姚二小姐出府后,只將你一人帶在她身邊,且昨天晚上,你一整晚沒回姚府,在街上游蕩,若不是今早小郡王手下的官兵發現了你,豈知你不是昨賊心虛,想要趁早上城門大開時出城潛逃?” “大人,大人奴婢冤枉,當真不是奴婢?!毖诀叩?。 她聲音帶了哭腔,急著為自己辯駁,說話也顛三倒四:“昨夜奴婢與我家小姐分開時,姝兒小姐,就是羅府的四小姐尚與我家小姐一處,兩人還起了爭執?!?/br> “后來小姐的貓,就是雪團兒跑丟了,小姐遣奴婢去追貓,奴婢便與小姐分開了?!?/br> “可是奴婢沒用,沒找著貓,怕被小姐責罰,因此才在城中找了一夜,沒有回府?!?/br> “你說你為了找一只貓,所以整夜不曾回府?”張懷魯悠悠問道,隨即一拍驚堂木,“荒唐!你當本官是這么好糊弄的?!” “是真的!雪團兒是皇貴妃娘娘親賜給小姐的,小姐把它看作眼珠子,比什么都寶貝!”丫鬟慌道,又環目一望,指著云浠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云大小姐,那日、那日在南安王府上,小姐只因雪團兒受了一點皮外傷,不惜要杖殺云大小姐養的小狗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