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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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稔老樹的陰影里,有種奇怪的氣息,耳后一道瑟瑟寒冷的鼻息愈發清晰,靈魂卻好似一抹燭火,在消褪。 這里有可怕的東西。 平時太平間里出現一個裸身女瘋子,唐佳汶會先裝作不在意的穿上外套,慢慢接近,然后猛地用長袖勒緊她的脖子,把女孩反身逼倒在床沿。 雖然摸起來冰冰的,但是觸感很軟,頸側還有脈搏。 “咳咳……” 蕾亞驚悚地被扶起來,摸摸脖子,還好還好,沒有斷。 “你是誰,什么時候進來的,干嘛不穿衣服……”唐佳汶習慣性地雙手環抱,卻發現手上還有洗不掉的臟東西,只能垂在身側。 “你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什么?” 蕾亞立刻搖搖頭,哆哆嗦嗦地繞回窗簾后去穿衣服。 還能鎮定地保持聲線平穩,“我叫路樹冬,是個私家偵探……” 唐佳汶聽得懂,大概就是查查小三找找秘密,沒有多問,走到洗手臺把手消毒洗干凈,換了塑膠手套。 蕾亞穿戴好走出來,也自來熟地擠到洗手臺去收拾。 “注意些,不要留下痕跡?!碧萍雁肴恿穗p手套給她,“我很懷疑,你一個大偵探居然什么工具都不帶?!?/br> 嘔,蕾亞忍住女尸炸裂后的味道,埋頭把臉洗的白白凈凈水水靈靈。 “留下痕跡會怎樣?” 唐佳汶看見她的臉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揉揉太陽xue,“一個太平間同時兩具女尸自爆,你說警局會不會來調查?!?/br> “那……”蕾亞點點頭,越發自來熟,“我們交換線索如何?” 唐佳汶噗呲一笑,“交換之后呢,你得到你想要的直接走掉就好,我還要繼續收拾爛攤子?!?/br> 蕾亞懶得和她推拉,聳聳肩,“那我先收拾好這里,可以請你先出去嗎?” 唐佳汶收斂笑容,看了看慘不忍睹的碎尸,忖度道,“承惠八百?!?/br> 蕾亞手滑,繼而顫抖,“我?給你錢?” “不然呢,開門做生意啊孩子?!?/br> 蕾亞咬咬唇。 人有八面,八爪游觸,指不定哪條須子就能碰上邊沿。 蕾亞鎖好門,在房里轉了一圈,先把兩具尸體的殘骸分別收齊,再稍微整理了下自己,渾身腥腥黏黏的,就脫光把衛生間里看起來還不錯的連體工衣穿了。 等了大半天都沒動靜,唐佳汶忍不住拍了下門。 “快了快了!”不會系扣子干脆不理了。 唐佳汶咬咬手指,把耳朵貼近門上的磨砂窗。 好似雪越下越緊,狂風吹折著后山的枯凍了的樹枝,發出啞啞的響叫,遙遠的,憂郁而悲哀地嘶吠著,還不時地夾雜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知名的獸類的吼號聲。 夜的寂靜,差不多全給這些交錯的聲音碎裂了。 蕾亞蹲在地上,緩緩轉動著手表,“我是偵探,不太一樣的那種……不太一樣的……” 唐佳汶看見門自動打開一條縫,走進去就看見這樣一副場景。 照明沒有顧忌地全部開到最亮,唯一的天窗碎的連框都沒了,屋子里卻齊整如新,兩具女尸蓋著白布躺在相鄰的床上,像新死似的發出熱氣。 那個“有兩下子”的路樹冬枕著膝蓋坐在地上,一搖一搖的,嘴里還念念有詞。 “咳咳,樹冬?”她抓著蕾亞的手腕把人提起來,手伸到她屁股后面拍灰。 如果是對著小孩子或者熟人還算正常,但是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做這種動作,算是逾越吧。 蕾亞避開她的動作,“我整理好了?!?/br> 唐佳汶點點頭,把蕾亞的那具客人推回冰柜,重新檢查自己的客人。 “你……算了……” 蕾亞木訥地眨眨眼,“怎么了,沒弄好?” “不是,太好了,好得過頭?!碧萍雁胗眉舻对谑w的鎖骨上割了一刀,不到半厘米的鈍口,鮮血直涌。 “被害人……死者……”唐佳汶吸氣道,“尸體在殯儀館凍了兩天多,在此之前,顱骨遭受兩次強度不同但致命的打擊,骨裂邊緣呈圓形,應該是榔頭錘子一類的,胸肋,小腹皮膚呈不同程度的淤青,內有積液,判定為踢打傷和撞擊傷,指甲折斷了三……” 咔嚓…… 蕾亞看著唐佳汶壓斷女尸的胸骨,好讓她的胸口凹陷回應有的幅度,胸口也在隱隱作痛。 “那我豈不是幫了倒忙……對不起?!?/br> 唐佳汶溫柔地湊近尸體,將拇指上沾染的鮮血的涂在她唇上,“原來她的嘴唇是這個顏色的,我還在想要涂……” 蕾亞想了想,朝女尸深深鞠了三次躬。 “你……”唐佳汶收回手擦拭干凈,準備在女尸身體上復制出創口,“是在諷刺我的行為嗎?!?/br> 蕾亞猛搖頭,“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這位小姐,我在住院期間,她很照顧我?!?/br> 拿刀的手一顫,在非預期的范圍里刻下歪歪扭扭痕跡,唐佳汶放下刀,把白布蓋的嚴實。 “警方那邊師傅可以私下交待,這樣只是防止前來認領的家屬起疑?!?/br> 蕾亞狐疑道:“凍了兩天……我記得她跟我提過,因為和男朋友在外面租房住,所以醫院宿舍床位空著,才讓我暫住……她定期和父母打電話之類的報平安,出事了怎么會,她父母怎么會不知道呢,還有同居的男朋友呢,也沒來嗎?同事也沒起疑?” 唐佳汶想了想,“恐怕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淡漠……” “除了你,只有兇手知道她在哪?!?/br> “更準確的話,他們就是兇手?!崩賮喖泵c頭稱是,“我嘗試恢復過臨界點,也就是死亡時的狀態,怨氣極低卻雙目大睜,很是震撼又意外之中的狀態?!?/br> 唐佳汶試圖傳遞過去一個平淡的眼神,可蕾亞自顧自憂傷,她輕輕喊了聲,在衣服背后擦了擦手掌。 “我叫唐佳汶,葬儀師,合作愉快?!?/br> 握住那只手的同時,蕾亞胸口里的寶石跟著顫了一下,微乎及微,那么短暫的一下。 她用指腹按了按唐佳汶受傷的手心。 “嘶……” “啊啊不好意思?!?/br> “沒事?!?/br> 蕾亞悵然若失地笑笑,后知后覺地瞪大眼睛,“合作?” 唐佳汶關掉頭頂的燈,雙手插袋向她的客人走去,“你的雇主不想知道誰是兇手?” 蕾亞看著躺在冰柜里的女人,囁嚅道,“她就是……” 冷凍金屬發出摩擦的刺耳尖嘯,蕾亞直起身子看過去,唐佳汶正將筆尖放到許如瀾身上按了幾下。 蕾亞立刻靠過去跟她說:“我的任務其實不是調查兇手,許老板另有交代的事,當時她通知我去領資料,去到才發現出事了,工作也不了了之。她平時對我也挺好,所以想著來看看她……” “警方那邊說是和她的養子因為財產的事大打出手,那男孩將她推下樓梯后又用花瓶砸了十幾下,重點是男孩未成年,怨氣才這么大?!?/br> 蕾亞搖搖頭,“現在知道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我……”摸摸腰包,“周師傅有我的名片,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聯系我。我今天工作結束了,下班咯!” 說完抱著她的東西蹦蹦跳跳的準備離開,跨出門口仿佛察覺到什么,立刻貼住墻壁,用力踏亮聲控燈朝正門口走。 等到什么聲音都沒有了,門口早早歸于黑暗。 唐佳汶才將耳朵貼近許如瀾身體,有碳酸飲料冒泡的聲音,她要做常規性的檢查,第一件事就是掰開她的眼皮。 人死后,角膜因失去水分而渾濁,并隨時間的延長而加重。 一般死后6—12小時為輕度渾濁,15—20小時混濁加重,但仍可透視瞳孔,經48小時則強度渾濁,已不能透視瞳孔。 她將手機里的新聞報道截圖拿出來做對比,一樣熠熠生輝意氣風發的深褐色瞳仁,她又看了看許如瀾的耳朵,長不過1寸,耳垂小薄又有反骨,這么丑的耳朵也挺難造假的吧。 “小吉空亡,白虎謀陰,兇在干申……嘶,路樹冬,路樹冬……” 唐佳汶攥起拳頭,腦袋里立刻浮現出那人透著皮膚的血紅身體,rou是rou,骨是骨,像菜板上瀕臨死亡而放棄掙扎的魚。 靜謐的空氣里像是有人在嘆氣。 唐佳汶低垂眼皮,蓋上許如瀾的身體,伸個懶腰準備回去洗洗睡。 可腦袋里一直回蕩著一個聲音,是她的又不像她的。 她搓搓手臂,有些煩躁地看著冷凍柜的白霧從外向里飄。 “冤有頭債有主?!?/br> 她翻個白眼再次把許如瀾拉出來,淡定地看著白布皺縮在一旁,整個眼珠恢復到了該有的渾濁狀態,隱隱透黑的瞳仁向上翻起,露出下方明顯的紅色針孔。 最后一縷白霧,貼著她的手臂爬到許如瀾脖頸處,慢慢游進許如瀾微張的口里。 “呵——”許如瀾的胸口在向上鼓脹。 唐佳汶轉頭盯著未曾有異的曾雨虹,指甲沾了些許唾液,對著許如瀾胸骨中心一按,如同摁進軟豆腐里般,噗呲一下全部捅了進去。 尸體立刻停止動作,白霧散開,只眼珠還翻著。 另有蹊蹺啊。 “紅色針孔。路樹冬?!碧萍雁刖捉乐@兩個詞,一時無法將兩者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