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書迷正在閱讀:零落成泥碾作塵、宦妃有喜:千歲,劫個色、[韓娛同人] 快穿之還愿系統、超品兵王在都市、鳳策長安、hello,傲嬌霍少、首席男寵乖乖過來、惹火嬌妻,寵你上癮、九零俏媳有點田、反派魔頭好像喜歡我[穿書]
崔三郎急把自己手臂遞過去,扶著她,可那只手卻沿手臂向上摸索,一點點挪到他頸側,撫著他小半側臉,顫顫不已。 “三兄,六娘連累你了?!?/br> 三兄雖有疾,卻與她一脈血連,承襲母親佳顏,是東京郎子里出名的俊俏。每每出街,廊橋環院多少女郎為一睹三兄真顏,將坊市堵得車馬盈貫,為三兄流轉一眸,數不清的瓜果香絹漫天飛舞。 可指間觸到三兄面上嶙峋猙獰的傷疤,崔六娘心痛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三兄,若不是為了護著我,你臉上也不必挨這一鞭子?!?/br> 她眼角不住地沁出淚珠,胸膛里像是堵了一扇風車,呼呼直作響,聽得崔八娘連呼不妙,急忙平撫她胸口,“不說了,不說了,三兄不在意這些的?!?/br> 怎會不在意呢? 崔六娘柔弱地倚在meimei懷中,進氣不多出氣更少,本該閉眼,心中卻隱有預料,怕是這一閉眼,就到盡頭了。 她還是向后,睜著眼努力看清三兄的面容,可夜太黑,眼前金星亂飛,只是徒勞地攥住一角衣衫,哀道:“往日我在家中不曾護過三兄,三兄又何必牽絆著我的生死?!?/br> 她是將死之人,生前所遇如走馬觀花,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三兄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卻生來有疾,口不能言。長成之后,更是不善詩文,卻長于雜流之道。 有此身,怎能為官,沿襲崔氏門楣? 故而母親不喜,她身為親meimei,也怨恨哥哥不爭氣,未給自己錦上添花。 憶及往事,她哭得更傷懷,小聲嗚嗚:“三兄,六娘知錯了,可是...一切都太遲?!?/br> 她終究沒什么力氣,連輕薄衣角都捏不住,手一抖,墜墜落地,崔三郎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瘦若無骨的小掌包住,緊緊攥著。 “母親臨去時,想見你一面?!?/br> 崔三娘半耷拉眼皮,回憶道:“她說...說生身母親,沒能給你一副康健的身骨,本該憐弱稚子,卻棄你如草蔽,這輩子......對你不起?!?/br> “三兄...meimei...也對不起你...” 崔三郎只是攥著她的手,悶聲不停搖頭。 到最后,她只能從喉間擠出一絲氣音,“我是個拖累,等我死了,三兄,你與八娘再不必為我求人。既到此荒野地,但求活著,愛惜自己就好?!?/br> 崔八娘早已哭成淚人,甕聲說好。 “六...姐,你還有什么想對人說的,八娘都記著。若是將來天下大赦,我與三兄得返東京,定半字不漏地轉達到?!?/br> 還能有什么人值得她臨終記掛的? 那個為求自保、舍棄父親的未婚夫嗎? 崔六娘搖搖頭。 只嘆運難濟,生得權貴之家,潦草收場。 恨昔年懵懂,未與家中姊妹兄長睦愛一堂。 “父親給我取名珺璟,珺璟如曄,是指美玉上的光芒......” 她幽幽合上眼眸,一滴淚斜倚眉眼,隱入綠鬢,嘆息般留在人世間最后幾字:“...奈何落花流水,一枕槐安罷?!?/br> 崔八娘久久地抱著她,一直到淚痕被冷風吹干,僵化在面龐上。 夜更鑼鼓響起,盯守的人甩著鞭子催促散在各處的罪奴們快快歸棚。 崔三郎起身,將meimei抱起,妥帖地安放在病棚一角。 本該白布收斂,卻只有半卷污穢的草席子勉強遮住,他忍住鼻腔中的酸澀,可一摸到meimei鬢發的濕意,眼眶中沉蓄已久的淚珠哐當垂落。 他痛恨自己不能開口,meimei臨終,都未曾說出只言片語,半分寬撫她心中郁郁。 可留給他告別的辰光太短。 崔八娘聽著漸近的鞭子抽響,迭聲催他快走。 他被拽著,踉蹌地走幾步,多貪看一眼,心里有無限的留戀和不舍。 被留在那里的,是他在這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胞妹。 剛出生時,小小一團裹在襁褓里,自己懷著期盼又激動的心情抱過。牙牙學語,奶聲奶氣喊他‘哥哥’時,因meimei與他不同,是個康健的娃娃,他歡喜得一整夜沒睡著。搖搖學步時,跌進他懷里,哭著央哥哥要吃甜嘴...... 一幕幕恍如昨日。 他從未怨過母親和meimei的疏離,天生有疾,或許真如父親斷言,自己是個命中不祥之人。離得遠了也好,能遠看她們笑鬧和樂足矣。 而今陰陽兩隔,宛如割rou挖心,眼淚潸然。 座座草棚蔓延,阻了他眺望的眼神。 崔八娘心中并不比他好過,聽背后三兄如小獸一般嗚嗚哭著,一抹臉,又是滿手背的眼淚。 纏綿半旬之久的雨勢漸歇,天上月圓星稀。 羅云英望著那雙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過半晌道一句‘難得是個好睡的長夜’。 ... “崔六本就活不長,能熬得這幾日,已是油盡燈枯?!?/br> 秦巧有一瞬僵住不動,幾息后,將柴火塞進灶膛,起身直往外跑。 羅云英見狀,追了幾步,喊道:“你干什么去?” “丟了荷包,我去去就回?!?/br> 遙遙一聲,再看人已經拐上了小徑。 羅云英沒好氣地甩甩手上的陳布,“一個破荷包,又不值錢,跑那么急作甚!吊死餓肚的著慌鬼!” 秦巧哪里顧得上身后羅云英的謾罵,一拐上沒人的小路,拔腿就跑。 緊追好一會兒,才終于在出村山路上攆趕上胡老。